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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归 第二卷,李安南

小说:星辰归  作者:会飞的石头  回目录  举报

这个时候,还没有后面的大发展。

满仓县刚来的县长在听着秘书的介绍,手上食指不停的敲击着桌上的搪瓷水杯。秘书的介绍他并没有注意着听,毕竟这里的本土官员根本不会听他的,他注定只是又一个徒有其名的县长。这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县,这里的干部忙的是经营家族势力和怎样获得自己的利益,这是一个天经地义般的事实。而秘书汇报的内容无非是这里怎样的穷。但他这个县长除了尽力保护自己的权力以外,也就做不了什么事了。否则,他相信他会有无数种遭遇,丢了位置才是得不偿失。而他的关系也仅仅只是能够保护他不会被错综复杂的敌对关系网搞下台。所以他的任务是平安的走完这一次的挂职锻炼,这里的贫穷和落后反倒是一笔美丽的政绩,哪怕什么改变也没有。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长,他没什么能力改变什么。

县城通往外界的路是一条泥泞的土路,绵延百多里,雨季里常常被滑坡、泥石流堵塞。至于乡镇里的路就更差了,有的乡镇已经好几年没通车了,只有摩托车能够交通。通电的问题也是一个大问题,许多地方的线路已经严重老化……这个县长一边听取情况,一边把自己该注意的事项记录下来。至于另一些方面,他则暗暗记在心里,他不能去碰。这个县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人了。他道德不亏,他甚至没有贪污,他还很有良心,平时总帮助他人。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自量力,这是一种规则,他的维稳才是他能够从贫寒家庭的小子做得县长的大保障。他在家族的风评是优秀的,他是家乡的出息人物,这就够了。他没错,他比很多人都做得更好,好得多,他甚至还是被排挤的,因为清廉。这是事实,他的内心也正是安宁的。他的努力远大于别人,他至少不是一个负面人物,他还是正面的。积极作用远大于负面的,他是一个不容于污垢的县长,他无愧于心。他的努力在很久的时间里都会受惠于民。

而在这样的一个县里,某个崎岖的小路连接的乡镇里再往偏僻的地方去,一个只有一条摩托车走着都危险的路连着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里面住着5个姓的家族,贫穷、落后、偏僻,这些都安得上。大天朝在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里的时间却仿佛停滞了般,一直维持着贫穷的模样。李安南的家就是这个村子里,李姓的一户人家。家里有爷爷奶奶和父亲,至于母亲,则是逃跑了。绝对不是不喜欢李安南,而是她本来就是被拐来的。所以逃跑也是正常的选择,也不知她现在何方,过得怎么样?当然,这不是李安南的想法,他还不懂这些,他只是有点想妈妈了。

他今年12岁了,矮矮的,看起来并不像12岁的少年。脏兮兮的,并不知道卫生该从哪里去做,他还习惯着原来的样子。但是他今年上小学五年级了,他的生活有了一点变化。

爷爷奶奶还是那副样子,每天都举着一张笑脸,似乎生活很满意的样子,常常在地里勤劳的劳作。这似乎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他们这样过了大半辈子,已经停不下来了。每一个锄头挖下去都是一份细致的工作,甚至每天都还谋划着怎么多挖出一锄头的地盘,每天一点,一年又一年土地的邻家就知道了。然后就爆发一场轰轰烈烈的争吵,彼此誓不罢休。有理的想闹个天翻地覆,无理的也坚持自己的利益。家里的大小背景,正在此时显露出来,各自一副风度翩翩,心有城府的造型。

李安南的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男人,嗜酒,早年在外地打工。积攒了一些钱财,然后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个媳妇,就是李安南的母亲。对于她,李安南已经没有印象了,因为在很早的时候,母亲就逃走了。但是李安南这个名字还是母亲起的,她接受了被拐卖的现实,安心的生下了他。但最后却从茫茫大山里逃走了,还报警让警察回头救了整个村子里被拐卖的人。但是买了人的人是没什么事儿的,因为他们是孩子的父亲。李安南觉得,他还不如没有这个父亲。除了喝酒就只会打人,打他也打爷爷奶奶。好在有一点,这个父亲是家里唯一支持李安南上学的,他似乎对于文化有着不一般的崇拜。或许源于母亲的影响吧,李安南的父亲在李安南的上学问题上很是坚持。所以李安南的学习被逼着好的,接着因为特殊的原因他自己也喜欢上了学习。

记得正是4年级的下学期,也就是去年的儿童节。今天学校里有活动,放假一天。李安南在就近的村子里上学,离家里也就隔着一公里多的路,但李安南不想回家去了,吃了早上带的一些零食。学校里有几位老教师,还有支教的几个,一起带的李安南他们上学。对于学习,李安南在班级里算是不错的了,但是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因为老师时常是更换的,还常常停课,因为支教老师不都能习惯这里。就算生活上没问题,也常常会被一些人为因素威胁到。详细的情况,李安南了解的也不多。但总有种隐隐的厌恶情绪又或者坏孩子做坏事儿的隐秘而激动的成分。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儿,也好不了,不是吗?支教老师多是怀着一种李安南看不懂的情绪来的。但在李安南的眼中,生活一直都是一个样子的,沉默的寒冷和灰败,放大了一切对于外界的感官。而支教老师来到这里以后,也就开始和这里的空气摩擦,擦出了细嫩的皮肤被粗糙的布裹摩擦的声音和疼痛。李安南时常得隔着些距离才能大概的看到他们模糊的轮廓,走得进了就只剩下一些斑斓多彩的印象。

李安南在一个傍晚,走进了一个学校的房间里,准确的说,他是从窗户里爬进去的。在大半年前,他还在这里看到一位美丽的身影。只是不知道从之前的某一天开始,她就不见了。李安南听到了谣言,也有一个村里的男人被警察带走了。“这是对于支教老师的保护,被拐卖的人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这是听别人谈论的时候听的。但是事情总归是发生了,自从那一天匆忙离开,这里就没人来过了。李安南就怀着非好意的心思,从窗户爬了进去。大概也是源于无所事事吧。他正是这个年纪,一无所知到有所察觉的转变时间里,他会欣赏一份人们都承认的美丽的。

他慢怀好奇的进入了,也同样带着盗贼所迷恋的,紧张刺激的情绪。这是一个不辨善恶的年纪,他的家教近乎零,不多的是非观来源于不多的书本和教育过他的老师。所以,对于一个12岁的少年来说,什么糊涂事都可能发生。甚至有点事也可能改变一生,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我们还得为年少埋单。这同样是性格的分歧,好的坏的,都会在逐渐的自我中成为一生中形影不离的一部分。想要去改变,却是很难了。

房间很是狭小,一个掉了漆的柜子,一张被随意翻卷的床,上面挂着粉色的蚊帐。许多地方都落了灰,一张小小桌子和椅子上还留着没带走的书本。看来是走得匆忙,带不来许多东西,而且之后也没有人来这里受伤。可能学校里觉得她还会回来拿东西吧。

李安南翻找了床上和柜子里,都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东西。最多只在枕头上闻到一股谈谈的原来属于主人的味道。生活用品不见了,大概是被拿走了。屋子里还有用的东西,大概只剩下桌子上的几本书了。李安南还是怀着好奇和一种难以言语的向往,最后去看了书籍。有十几本的样子,包括那位女老师曾经做过的课堂笔记本也因为上面清秀的字迹被李安南珍藏了。是的,他偷了这个女老师的书,带回去藏在了家里。

首先是窥视秘密般的在笔记本上寻找着女老师的字迹。里面记录了一些简单的见闻,李安南也第一次从支教老师的视角“看”到了自己的家乡以及家乡的人还有他们这些孩子。只言片语间,也对比着透露了这位支教老师的原来的生活。但都是很模糊的印象,至多有一些大学和对于人生的思考感悟。但终究,李安南不仅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的真实的存在,心底也灵动的印下了一个一个女子的轮廓。接受了一种属于成熟的大学生的思想。

支教老师的笔记中说过,支教生活是忙碌的,但课余时间却又是无聊的。所以她把带来的书都看了好几遍,那些书被翻动使用过的痕迹很明显。李安南就是在看完了笔记以后开始看的书,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隐秘地方。周末的时候,一边放牛一边看,或者纯属躲到某个没人的地方,一看就是大半天。是的,他喜欢上了看书。总共是十二本小说和一本散文,小说都先看完了,接着会翻翻散文,看了几页又因为看不明白所以回头重新看小说。他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来干这件事儿,每天最期待的是放学后回家躲在某个地方开始看小说。一直到了假期将近,他已经把每本书都看完了两遍以上。这些都不是什么多好的书,而且有的是比较适合女生看的言情,但李安南都非常喜欢看。

有书陪伴的时间总是过得快。而且值得奇怪的是,李安南平时看小说花的时间不少,学习反却像有一些进步。是的,他的语文比原来好了一些,数学原本就不错。所以感觉进步了,毕竟在这种乡村学校,阅读这种事情是没有的。书都看完了,再重复看就少了许多味道。所以,李安南的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书荒”的滋味。

他在后面的时间里回去过那里,但貌似里面的东西都被收走了,看起来像是那位老师回来过。她肯定也发现自己的书被偷走了的,那么,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有小偷光顾过了吗?故而,哪怕是书荒,李安南也没敢跟学校的老师提到想借书的事情。他怕他们联想到是自己偷了那些书。所以书本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背后藏着无限风光的大门,但偏偏现在的他没能继续的找到想要看的书。他不挑食的,连散文他都看了两遍了。整个假期里,他只得又将原来看过的书重新的看过一遍。很深刻,里面的几十个主角、配角都在他的脑海中存在着,进行着书本中描写的和他现在的生活不一样的地方的不一样的生活。

他会向往一个茫茫草原上,一个风姿绝代的佳人随世沉浮;他也会幻想一种都市的时尚生活,在书本中描绘的时代风云变幻……十二本书带给他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那种摆脱了眼前的颓潭,蕴藏着无限可能的种子。而后是一本散文书,一些故作优美的文字却恰恰是他这样根源于泥垢的落后农村孩子需要的养分。他开始不满自己的生活,他开始想要一些不同的东西,他会想象一种预期的,带给人无限美好的锦絮般的存在。是的,他从那位本身美好无比却遭遇了苟且对待的女支教老师的笔记里看到了外界对于李自己环境的大致评价。也从只言片语中“看”到了外界的不一样的世界,还有锦绣的、斑斓的梦想小说中描绘的奇幻世界。

他不知道,从此开始会变得不一样的。因为无从去对照另一种生活,所以我们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人生的范围却一定是扩张了的,甚至是打开了一片无限世界的摸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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