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纱帘晒到乳白色的地板上，像一个素描大师，把山山水水画了一地。小区很安静，好久听不到一声汽车喇叭声。
钱贵从茶几底下拿出两份文件来，显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把它交到周梦然手里，说道，你们好奇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们了，现在该满足我的要求了。
是股份互置代管协议。周梦然拿在手里草草看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双方股份相互拥有，互相代管。有些词过于严谨，周梦然也没细问。她知道问也白问，她来这里的权利就是签字。
协议的总体内容就是，签字之后，一旦有意外，两个人的股份就归一个人了。归活着的那个人。当然，如果两个人都活着，由钱贵代为管理。
周梦然在常律师那里立的那份遗嘱并没有声明废止。看来钱贵并不急于得到那批股份，但更急于得到股份的管理权。
周梦然只有一点不解，并大胆地问了出来，如果这样算来你并不缺钱，那为什么一定要急着霸占社团其他的产业呢？
钱贵面现不悦，但一闪而过，笑笑说道，这话听起来有点不雅，不像你这么雅致的女人说的话。什么叫霸占呢？没有人嫌钱多，何况那些产业都是社团的兄弟们拿命拼回来的。更重要的是，毒品这十年里给社团带来了数十亿的净收入，一定要有正当的行业投资出去。
周梦然恍然大悟，就是洗黑钱嘛。正想问问他为什么不重新注册一些企业，马上自己就把自己堵了回去。有现成的桥，谁还会去绕远修路？
所有的不惑都已经有了答案，再也没有推脱的理由。周梦然看了菲尔一眼，他坐在吧椅上殷切地看着这边，玩味着手里那杯酒。
钱贵很客气，已经先在协议上签了字。协议的右下方空着，就是钱太太的椅子，虚位以待。钱贵贪婪地盯着周梦然那只细长的手，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恨不得抓过周梦然的帮她签。
看周梦然还有些犹豫，钱贵笑咪咪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绝不食言。今天签了协议，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注册登记，你就是我钱贵名正言顺的太太。这些财产，社团数十亿的财产都将有你的一半。你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你不是进入天堂，而是天堂的主人！
没有退路了。周梦然知道已经置于死地，能不能后生就看菲尔了。朝钱贵笑了笑，拿起笔来把三份协议都签了。
钱贵殷切地伺候着周梦然签了字，把协议仔细地放好，伸手把周梦然拉起来，笑呵呵地说道，菲尔早就想请我们喝一杯。走，我们去庆祝一下。
周梦然看着那瓶酒，紧张得手心里直冒汗。
钱贵扭头注视着她，温柔地说道，不用怕，以后会习惯的。
菲尔端了两杯酒要站起来，却无端地发现站不起来。低头一看，脸色大变。
吧椅本来有一个不锈钢的矮靠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圈转成一个环，把菲尔扣在了吧椅上。只能坐着，根本站不起来。
菲尔异常尴尬，苦笑着说道，大哥，我知道你疼小弟，但也用不着这样留我吧？
钱贵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伏在他耳边说道，菲尔，你真的认为听到这个秘密你还能走吗？
菲尔茫然地摇摇头，无辜地说道，大哥，您能说得明白一点吗？兄弟我鲁钝，您点拨。
钱贵收起笑容，盯着菲尔喝道，你还用得着点拨吗？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一直在考察你，给你机会。因为那几个都太不成气。你本来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你为什么一定要强出头呢？大哥那么好做吗？
菲尔脸色紫灰，一边陪着笑，一边暗中用力扳那个金属环。
钱贵拍了拍另一张椅子上的不锈钢靠背，说道，不用扳了。我试过很多次，扳不断。你要相信大哥，如果很容易扳断我就不弄它了。
菲尔停止了挣扎，苦涩地说道，这么说你今天是不准备给小弟一条生路了？我跟了你快八年了，为你东挡西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不能网开一面？
钱贵冷冷一笑，说道，帮会的规矩你是知道的。那我问问你，如果你得势，你会对大哥网开一面吗？
菲尔争辩道，上次你被囚禁可是我救你出来的。
钱贵说道，你那是救我吗？你那是救你自己！你不救我出来，那些手下和瘾君子还不把你生吞活剥了？你心里应该清楚，你没有那个金钢钻，为什么一定要揽瓷器活呢？
菲尔无言以对。
钱贵把吧台上菲尔倒好的一杯酒举起来对着窗户照了照，嘴角浮出一丝残酷的笑容，说道，不要怪大哥，你自酿的毒酒，你自己喝吧。上一次你跟铁军密谋害我，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这一次你又把梦然拉下水来害我，就是你咎由自取了！酒不错，怎么，还要我灌你吗？
菲尔低头着看了看紧紧套在腰上的钢环，凄然一笑，对周梦然说道，对不起啦，让你受牵连。又转脸以钱贵说道，大哥，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兄弟不在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说完，菲尔端起那杯玩味了半天的红酒，一直脖子喝了下去。
酒很烈，毒性更烈，酒刚刚进了肚子，杯子就摔到地上摔得粉碎。菲尔的嘴角溢出了鲜血，身子一邪，脑袋随即歪了下去。
钱贵叹息不已，不断地摇头。
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结局，周梦然始料不及，脑子有点懵。双手向四处抓，却什么都抓不到，急得浑身冒冷汗。
钱贵笑吟吟地拉着周梦然，让她坐到另外一张吧椅上。周梦然像屁股上扎了刺一样赶紧跳下来，惊恐地看着那张椅子。
钱贵笑了，说道，你放心，这张椅子没有机关。那张椅子是专门给他订做的。对你，还用不着那样的椅子。
周梦然还是不肯去坐，躲地远远地看着钱贵。那种眼神，有些无助，就像一只小羊羔被大灰狼堵在了羊圈里。
看到她这副表情，钱贵笑意更浓，说道，你是个傻丫头，怎么能被他们怂恿呢？本来你应该跟我夫唱妇随，共同做一番大事业。但很遗憾，你选错了路，跟错了人。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也是我的重点保护动物。看到甄相思的秘室了吗？我在她旁边给你也准备了一间。这几天我一直没约你，就是做这个准备呢。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添置。
周梦然感到自己彻底掉进了深渊，深不可测的深渊。但周梦然想岂能就这么认输？骨子里倔强的性子又让她挺直的脊梁，咬着牙说道，你不会得逞的，我死了你一点好处也拿不到。
钱贵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会死的。如果那么容易死的话我早就把你逼死了。你的性格我知道，你要活着找机会报仇。
他不是钻进你的肚子里，他是钻进你的骨子里。钱贵一语中的，周梦然无话可说。
钱贵温柔地说道，当然，你是我的太太，我会更悉心照顾你。我会抽时间陪你，会和你做爱，然后你可以生个孩子。我想等孩子生下来了，你我可能都会改主意的。到那个时候，你抱着我们的小钱贵，不就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吗？
周梦然忽然很想吐，剧烈地干呕了几声。
钱贵哈哈大笑，说，我不至于那么恶心吧？我感觉我挺有诗意的。我知道我将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从你眼睛里看出来的。我喜欢，喜欢这种感觉。不要以为我身边缺少女人，处女也不缺，但说实话，找个怀揣几十亿的处女就难上加难了。你放心，你的投入会有很好的回报的，给我三年，或者五年，你会是世界上权力最大的女人！
周梦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捋一捋头绪。没想到菲尔会如此没用。现在唯一可能的机会就是李卿和侯铁军了。
周梦然挤出一丝笑，问道，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钱贵摆摆手，说道，我建议你还是不用打了。话我不用点透了，这个房子，我不允许没人能进得来。你看，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何必让那些不愉快地声音浪费光阴呢？怎么说我们也是夫妻是不是？今天又做了这么一件大事，就算是一个国家对一个国家，几十亿的合作也要开个庆祝酒会是不是？我们夫妻怎么也要开瓶酒庆祝一下。
钱贵在酒柜里逡巡，看准一瓶酒，进到里面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手里端祥了半天，由衷地赞叹道，这是十年前铁军结婚前送给我的，一瓶好酒。我对酒不内行，但这瓶酒我知道，它来自法国拉图庄园。这瓶酒是一九三二年生产的，到现在它已经活了八十年，目前世界上它的存量不超过三十瓶。我们就喝这瓶，你看你多有口福啊？
钱贵一边说一边拿个干布擦杯子，周梦然躲在他身后几次扬起了拳头，几次又失望地放下。自己这个小拳头跟他硕大的脑袋比起来，实在是太没有杀伤力了。如同以卵击石。
钱贵打开酒倒了两杯，端起一杯来闻了闻，大加赞赏，说道，真是好酒。我不懂，但我知道它面世的时候我的祖父也才几岁。哎，要说我这几个徒弟里面，最孝顺的就数铁军了。我这里的几瓶好酒，都是当年铁军送给我的。铁军这孩子不错，就是为情所困，否则怎么会与我为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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