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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城市有情天 第五十六章 刺杀(下)

小说:无情城市有情天  作者:白玉车  回目录  举报

羊的无奈在于,明知道草原上有狼,但为了吃草,还是要去草原;人的无奈在于,明知道有些人很危险,但为了达到一些目的,还不得不接近他。

周梦然约来了李卿。这也是她坚持上班的原因之一。她不能让李卿出没于雀儿巷的小院,她怕把孩子们吓出精神病来。歌城是牛鬼蛇神出没的地方,至少李卿戴个面具可以正常出没,就当是天天都过万圣节。

如果所料不差,郑建国现在肯定在小井煤矿,无论他是生还是死,都应该在小井煤矿做最后的处理。那么,要救他出来,至少是保证他的安全,一定得找李卿。

李卿没让周梦然等太久。他好像胸有成竹,知道她要找他一样,打完电话不久他就到了歌厅。

周梦然直截了当地说道,你都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说吧,能不能办到。

李卿也不转圈子,说道,能办到,但要看怎么办,还要看能不能满足我们的条件。

周梦然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要保证人活着,而且不受罪。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李卿说道,我们的条件也很简单,你加入我们,跟我一起报仇。

周梦然摇头,说,不可能。换别的条件吧。

李卿勃然大怒,喝道,一个不相干的人你都如此热心,我为了你受这么多罪吃这么多苦叫你帮忙一起报仇你却推三倒四的,你是没良心还是良心叫狗吃了?告诉你,这是必须的条件,否则,你就叫人来给你的朋友收尸吧。

周梦然耐心地说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很多罪,但是你这样做万一败露了岂不是要受更多的罪?钱贵有多大势力你比我清楚,就算加上我,我们斗得过她吗?不怕你泄气,我不知道你们中间有谁,但你们连我都打主意,你们能有多强?她说着上前抱住李卿,温柔地说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罢手吧。虽然你现在不如意,但总是活着。活着总比死好不是吗?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下半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李卿一把推开她,怒道,我已经说过不用你可怜我了。告诉你,如果为了这样活着,我早就死了。你能苟且,我可不想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

周梦然从背后抱住李卿,喃喃说道,除了这个,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李卿掰开她的手,冷冷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在我眼睛你已经不是个女人了,你还会这么荡妇一样往上扑吗?

这句话像颗长钉,把周梦然钉在了当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已经不是男人了吗?天啊,为什么会这么残酷?这个曾经骄傲的少年,这个心里充满理想的男人,这个对生活无限热爱的情郎,现在连这么一点可怜的要求都不能有了吗?老天,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想到这里,周梦然忍不住泪满双腮。

李卿站在当地也没动,像在享受周梦然的哭泣声。这个声音本来是应该在他怀里发出来的,但现在他不能去抱她了。抱女人是男人的权力,因为拥抱她就是能给她幸福。不是钱,不是力量,而是幸福。幸福应该是一个男人可以给予女人的一切,就像一部汽车一定要有油。如果没油,那部汽车就是一堆废铁。会有人抱着一堆废铁憧憬幸福吗?

李卿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出来,周梦然还没觉着异样,倒把李卿自己吓了一跳。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叹气是什么时候了。自从瓦斯爆炸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叹过气。他的朋友告诉他,在那里,叹气只能浪费自己的斗志,没有人会因为你叹气可怜你,帮你。

李卿转过身对着周梦然,平静地说道,希望你不要为今天的决定后悔。可以告诉你,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救你的朋友,都意味着要背叛老板。背叛老板的后果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可以隐瞒,但没人知道能瞒得了多久。如果就这样苟且,事情败露的那一天,就是我们被赶尽杀绝的那一天。别忘了,也包括你和你的朋友们,还有你拼命都想保护的那些小姑娘们。其他的事情处罚起来还有个度,但老板对帮内帮外的勾结从不手软,是必杀令。你要想明白。

周梦然心乱如麻,一时也没了主意。现在是进退两难。不救人肯定不行,如果救人就意味着自己要和他们这群魔头沆瀣一气。这是个无情的大染缸,进去容易,再出来就找不回原来的颜色了。这些天耳濡目染看他们这些人做事,没有一个是正经手段,残酷血腥,自己这双洁白的手,一旦沾上了鲜血,还能洗得白吗?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对付钱贵,有几成胜算?犹豫良久,周梦然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她并不是羞于出口,而是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就给了李卿一个信号,一个松口的信号。

果然,李卿很兴奋。他急迫地说道,你知道炸毁一栋楼要多少炸药吗?二十公斤。你知道一栋楼有多少沙石瓦料钢筋水泥吗?五千吨。再坚固的大楼也禁不住二十公斤炸药去炸,但是,必须要把炸药放对地方。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你加入的原因。

周梦然听着头皮都有点发麻。这话里话外怎么都像是同归于尽的办法?她没让李卿再往下说,问道,你说的我们还有谁?

李卿把音响打开,伏在周梦然耳边说道,不可以跟别人讲起。你知道老板手下有四大金钢吗?一个是我们,一个可以利用。

周梦然没接口,等着他说。

李卿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小井下面的总管是侯铁军,瓦斯爆炸的时候我把他扑到了身子底下,救了他一命。他现在是我的兄弟,我们手下有十几个死士。可以利用的这个你也认识,这个更厉害,几乎可以当社团一半的家。

周梦然猜道,你是说韩菲尔?

李卿惊讶了一下,说道,没错。但对他要非常小心。他是想利用我们搬到老板,然后他做老板。我们当然愿意。我们要找老板报仇。铁军的女人被老板关了十年,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拜他所赐,所以谁帮我们对付老板我们就认谁。

周梦然插了一句,如果我没猜错,还有利益吧?

当然!李卿毫不避讳地答道,利益本来就是报仇的一部分。铁军和她女人十年的青春谁来补偿?我这副样子怎么修补?我们为社团付出的鲜血和汗水用什么来偿还?

周梦然心里一凉,说道,原来还是争权夺利。

李卿把眼一瞪,喝道,屁话。不争权夺利谁跟着你干?但是,你看看我,我要权要利还有什么用?你给我一千万还能还原成原来的我吗?铁军的女人被软禁了十年,十年啊,梦然,如果你被软禁十年我能不拼了命救你吗?还有什么权利比这个权利更大?

这句话让周梦然无言以对。她歉意地一笑,听他继续说。

见周梦然服软,李卿缓和了语气说道,至于韩菲尔,纯粹就是利益关系。我们都心照不宣。短期内我们可以是一条战线,但这个人比钱贵还狠,将来要么必然有一战,要么我们会远离。最好的结果是,我们离开,顺利离开。

周梦然比较关心韩菲尔的态度,问道,跟菲尔明谈了吗?

李卿点头说道,我们拥护他他能不高兴?我们跟他讲得很明白,不需要抉择的时候我们谁也不帮,需要抉择的时候我们选菲尔。而且,菲尔实际上已经帮了你们。如果不是他告诉你,你和你朋友找吴凤玉怎么会找到小井去?还有,你能活着离开小井,也是菲尔通融的。我说过他比钱贵还狠,如果他不让你活,他可以让你有十种死法。

周梦然冷冷一笑,说道,我只需要一种死法。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当时你怎么知道是我遭难了呢?

李卿说道,还记得你当时背的包吗?到小井一定要死的人我们要处理身上所有的随身物品。杀人的事我不管,随身物品那天正好我管。你包里有寻人启示。

周梦然恍然大悟,凄然一笑道,如果不是我那么执着地找你,那天我就肯定死在那里了。

李卿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忘记我,一门心思地找我。虽然我们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但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周梦然温情一笑,手不抽回让他握着,问道,我加入你们,我能做什么?

赵四虎。李卿说道,现在有机会接近他并且可以取得他信任的人可能只有你。他有威望,有些老兄弟肯为他卖命,但是他刚从监狱里放出来,被钱贵孤立。他想重整旗鼓,但是他不知道现在的手下里哪个肯听他的。你是没有背景的人,又有娥姐的担保,所以他肯定信任你。这样,你就可以当我们之间的桥梁,或者说信使。只要赵四虎能够知道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必须除,再加上我们年轻派的势力,我们肯定可以扳倒老板。

周梦然明白了一些,但有些担心韩菲尔,问道,韩菲尔自己想做老板,他会拥戴赵四虎吗?那岂不是帮人做嫁娘?

嘿嘿。李卿冷笑了两声,说道,这主意是他提出来的。他不可能拥戴赵四虎,但他不得不先把赵四虎扶上位。如果他扳倒老板,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会有好下场吗?但是赵四虎就不同了,他是社团公认的大哥,江湖地位无人可及。老板作恶累累,为了江湖稳定,为了社团利益和长远建设,他干掉老板是名正言顺的。这就是道义。是江湖规矩。然后呢?赵四虎毕竟是五十岁的人了,不用说他还能干几年,就是他一直占着位子,他不就是个摆设吗?菲尔精通历史,他说这叫先清君侧,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再灭汉立魏。

周梦然淡淡地问道,这么说你们已经万事俱备了?

李卿兴奋地答道,没错,只欠你这一股东风。

周梦然忽然感觉后脊梁一阵发凉,就好像有把刀搁在脖子上一样。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一定要做吗?

李卿斩钉截铁的答道,一定要做。没有退路。我知道你不是怕事的人,即便你怕事也已经无法摆脱了。如果你担心那些小姑娘们,你就更应该做。她们需要阴凉,你要做最高的山才会有最大的阴凉。

周梦然咀嚼着这句话,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李卿,问了一个另两个人都很忌讳的问题,让我去接近赵四虎,他要让我做他太太怎么办?

李卿愣了半晌。看来他对这个事情也很纠结。李卿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周梦然的头发,转身往外走,像幽灵一样。

到了门口,李卿幽幽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我早就来找你了。但现在我想通了,只要你高兴,你做谁的太太我都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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