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站在窗户前看着楼下的楚落，难道他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吗？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楚落一个人站在楼底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程宴看见楚落抬头往上看的时候赶紧躲进了窗帘后面。对于当时的她来说，什么都不发生就是最好的状态。楚落过了一会儿就走了。程宴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张文理分科表，郑重其事地写上了“理科”两个字。表格上从姓名到班级都被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填好，毕竟是关乎未来的大事，绝对不能有一点草率。
从初中同学聚会回来之后还有几天就要过新年了，程宴的妈妈早早地就开始置办年货。张雨清想带着程宴去买几件新衣服，顺便带着让她帮忙拎一些日常用品回来。程宴本来是十分不情愿的，但是经不住张雨清对她不停的说教，最后只能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睡眼惺忪地刷牙洗脸，换好衣服等着跟张雨清出门。
张雨清和程宴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车前面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人，车开动和刹车的时候人群推推搡搡地，跟着司机掌控的方向开始摇晃。程宴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把视线从窗外移到车内，抱着张雨清开始撒娇。
“妈，李阿姨来找你说什么？”
“说和你庄叔叔要离婚的事情。”张雨清直接了当地跟程宴说了。
程宴没想到张雨清会对自己这么坦诚，如果是在两年之前，张雨清一定会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学习去。实际上两年之前的程宴也对离婚这事有了一些了解，和现在的她在本质上没什么认知的差别。
“真的要离婚吗？决定了吗？”
“决定了，你李阿姨连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
程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庄诚允怎么办？他要跟着庄叔叔还是李阿姨啊。”
“接下来的两年跟着咱家。”
程宴大吃一惊，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原来李文静来自己家不单单是为了说离婚的事情，还是为了安排庄诚允。离婚之后庄叔叔会从原来那个家里搬出去，而李阿姨要被医院派去国外学习，也正好是两年的时间。李文静怕打破庄诚允的学习节奏，所以打算每个月给程宴家固定的生活费，周末的时候让张雨清照顾他。
“庄诚允会同意吗？”
“好像是正在商量，庄诚允这么好的孩子，唉。”
张雨清的语气里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对庄诚允的爱护和喜欢，现在她是在心疼庄诚允的遭遇。
父母离婚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还是孩子吧。庄诚允也没做错什么，从此以后却要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程宴倒不是不同意庄诚允来他们家住，实际上她也没什么决定权，再说了，庄诚允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个时候她还是愿意竭尽所能地去帮助他的。但是他们两个人都十七八岁了，整天在同一个家里住难免会有点尴尬。至少程宴以后在家里不能那么自在了，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穿上合适的衣服，只有在自己房间的时候才能穿睡衣。
一想到这些，程宴觉得生活麻烦了起来，还有很对事情需要慢慢处理。只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庄诚允的状况。不是有很多家长因为孩子生活稳定，选择瞒过高中这三年再离婚吗？为了孩子的话，至少也要先忍忍不是吗？怎么李阿姨这么着急离婚呢？
到了商场之后张雨清先带着程宴去了衣服专卖店，买衣服这件事在程宴和张雨清难以达成共识的名单上可以占据前三名了。张雨清的眼光和程宴的眼光完全不一样，程宴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会美美地转一圈。张雨清围着程宴看一圈，不满意地摇摇头。程宴则十分讨厌张雨清给自己挑选的“学院风”的衣服，张雨清觉得这种风格乖巧稳重，完全符合程宴这个年龄，但是程宴从小到大都穿着校服，好不容易能换换样子了，谁会喜欢那种和校服差不多的衣服啊。
很多次张雨清和程宴一起逛街的结果都是无功而返，张雨清觉得程宴太挑剔了，差不多就行了，反正是一件衣服而已。程宴则坚决地摇头，摆出一副买回去她也绝对不会穿的态度。后来就演化成了张雨清直接给钱，让程宴自己看着去买。
程宴从走进商场的那一刻起就完全提不起兴趣，估计又是一场“恶战”。
可是这次张雨清却一反常态，走进店里之后她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你看看喜欢哪件快点试试吧，一会儿我只负责结账。”
程宴突然有点不适应，真的撒手不管了吗？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但是这种好事她也不是很在意原因，程宴拿了一件荷叶领的白色外套走进了试衣间，又从架子上拿了一条格子的英伦裤。
她试探地走到镜子前，这套衣服十分合身，程宴的满足感从心里慢慢溢出来，她从镜子里看到望向自己的张雨清。她在五米之外，对着镜子里的程宴点头。然后带着程宴去收银台结了帐。
程宴走到路上简直要跳起来了。
“这么开心吗？”张雨清带着程宴穿过大街小巷，一一去买购物清单上列好的商品。
程宴重重地点头：“开心。”
下午五点左右，张雨清和程宴终于能回家了，程守义已经到家了，门铃被按响的那一刻，程守义赶紧去开门，接过了张雨清手里东西，又回来拿过程宴的衣服和水果零食。
“宴宴，明天妈妈上班之后你把家里的窗户都擦一下吧，快过年了，妈妈得加班。”
程宴因为得到了一身合心意的衣服，所以十分开心。她一边吃饭一边答应了下来。
年前的几天总是过地很快，一转眼就已经是元旦了。程宴过年这两天的作业单上都是空白，她可以休息两天了，程宴不光在过年之前擦了家里所有的窗户，还把阳台上的杂物都清理了，屋子里的边边角角也都整理了一遍。
程宴突然回想了一下这些年来和妈妈的相处方式。之所以矛盾不断，大概是因为母女的性格太相似了，谁都以为自己可以支配对方，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意原做事。但是这一段时间，妈妈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很大，直接弥补了他们两个长期以来关系之中存在的嫌隙。
原来先一步妥协和面对的人，并不是代表认输之类的，而是他们更有勇气，也更懂得包容。
因为是除夕的缘故，程守义早早地就下班了，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食材，晚上准备在家里好好露一手。程宴在一旁给他打下手，也顺便学了一些简单的炒菜。此时庄诚允家里会是什么情景呢？程宴忽然想到了那天在公交车上妈妈给自己说的事情。张雨清晚上七点钟才到家，等她回来的时候程守义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他还开了一瓶自己珍藏多年的红酒。程宴试着分享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吐槽方岚老师，讲自己和舍友之间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春晚在程宴这个年龄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她窝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等十二点的倒数一开始她就准备去睡觉。
“新年快乐。”
是陈梓恒。程宴心里突然一阵失落。无论是不是，都当作他是群发的吧。程宴没有等到十二点，跟爸爸妈妈说了一声就回到卧室里去了。
除夕这一天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程宴躺在床上，听见电视里的小品发出阵阵哄笑，觉得这一切可真好啊。天花板上的图案都变地不一样了。
她本来不是一个习惯做总结的人，可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细细一会想，无意中就成了一本纪念册。遗憾总是有的，现在的程宴觉得，有遗憾未必是什么坏事。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短信。
“程宴，新年快乐。明年见。”发信人是楚落。
两年前也是这样，她就躺在自己松软的棉被上，蜷缩在被子里和楚落彻夜聊天，中间有好几次都要都要睡过去了，但是她还是不舍得放下手机，靠着一点意识强撑着。
那时候的自己可真蠢，困了就睡觉啊。可是程宴清楚地知道，这种傻事她很难再做第二次了。
十二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悄然来临了，她不是什么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即使十二点到了也没关系，水晶鞋不会消失，漂亮衣服也还在。
程宴回过消息之后很快就睡着了，只要过了今晚，之前的不愉快就会自动清零，生活不会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但那是完全崭新的生活。
沙发上爸妈的笑声悄悄钻进耳朵里，程宴的梦变地甜甜的，那里有一大片蓝色的桔梗花，她梦见自己走了很远的路，景色太好了，她有点害怕这样的美丽。
但是原路回去，就太可惜。所以她梦见自己努力奔跑，向那个不确定地世界义无反顾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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