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自从在滑雪场和陈小瑜见了一面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过门，直到初中的班长在qq群里发了新的公告说要组织一场同学聚会。班长艾特了全体成员之后初中同学群里立刻炸开了锅，大家兴致勃勃地一起讨论哪家餐厅好吃，又互相开着同学们的玩笑，讲起初中某个人发生过的糗事。
程宴看着手机屏幕上刷刷的消息，随着同学们的聊天一起回忆起了初中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她并没有参与到里面去，只看着一条一条的消息从屏幕中蹦出来，不知道哪一条会突然戳中自己的记忆。但是她同样没有看到楚落说话，心里有一点怅然。楚落放假之前还说要去自己的高中呢，之后他们也没再聊起过这件事。
或许只是他心血来潮吧，说不定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程宴这样想了想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楚落的头像突然在qq群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他们几个初中时要好的男生说着一些开玩笑的话，表情包也一张接着一张，纷繁的消息之中，程宴看见楚落说自己会去同学聚会。
这时她悬在半空的心才慢慢放下来。程宴对初中同学聚会这种事并不是真的感兴趣，要好的人就那么几个，混在所有同学中说着不冷不热的话还不如不说。但是有些人太特殊了，特殊到只能放在人群中偷偷瞄一眼。她感谢这场同学聚会为她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她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的机会。
程宴去小区下面扔垃圾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庄诚允，庄诚允看见程宴之后心里突然萌生了某种无名的感激，那天在滑雪场的事情多亏了程宴，要不是因为她能及时赶到陈小瑜身边，庄诚允现在的内心会更加歉疚。
“那天在滑雪场……”庄诚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宴挡了回去。
“班群里不是在说同学聚会的事情吗？你去不去。”
程宴站在垃圾桶三米之外，把黑色的垃圾袋扔到了垃圾箱里，转过身来问庄诚允。
庄诚允茫然地点了点头，他没有什么想去或者不想去的立场，他不自觉地想到成澈刚在滑雪场摔倒的事情，成澈大概是不能参加这次同学聚会了。
程宴和庄诚允约好了一起去之后就上楼去了，庄诚允上一次还看到程宴在教室里哭哭啼啼的，没想到她好的这么快，庄诚允有点羡慕这程宴的这种能力，却不知道每个人伤口都是在心里的。
初中同学聚会订在了元旦前十天，程宴和庄诚允坐上公交车一起去了初中的学校，他们学校旁边有一条不算繁华但是十分热闹的街，初中的时候每逢周末班里的同学就一起去那里吃麻辣烫和关东煮。这里的小吃价格不贵，还有几家口味十分正宗的店，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凑一凑零花钱就能吃一顿“豪华”午餐。
程宴看着那些店慢慢变了门面，大都换上了统一要求的牌匾，有些店面也进行了整修，贴上了花花绿绿的壁纸。这里的几家菜煎饼和手抓饼之类的永远没有固定的店铺，只存在于小街两端的小吃车里。
班长最后选定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程宴和庄诚允去的时候很自然地分开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进去，一下子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但是其中一些人程宴已经叫不上不上名字来了。
时间过地飞快，人也总是那么健忘。
初中同学并没有来全，他们要了一张最大的圆桌，刚好坐下了所有来了的人。程宴随意找了了地方坐下了，旁边是一个女生小团体，她正好可以图个清静。那些话题不会找上她，她自然也不会贴过去。
为了缓解清冷的气氛，班长站起来说要先玩几个暖场的小活动。他去前台要了一把扑克牌，随意制定一个数字，同一个数字的同学站起来说说近期的生活或者表演一个小节目。经过同意之后大家就开始了这个游戏，程宴手里的牌是梅花A。
一圈轮完了，楚落还没有来，她手里的那张牌因为没有被选中就直接作废了，一张梅花A被轻轻扔在桌子上，孤零零的。程宴对这个游戏也没了什么期待。别人的生活对于她来说有什么重要的呢，无非就是认识了新的人，担任了什么班干部，或者取得了什么好成绩。那些真正承载喜怒哀乐的事情谁会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呢。
总是很没意思，无聊透了。餐厅里的门开了又关，不断有人进来，也总有人离开，她忍不住想要回过头去看，楚落到底有没有来。程宴借着打电话的理由出门去了，她站在那条熟悉的街上，看着曾经刻在心里的风景。好像她一直回忆这些历历在目的场景就能回到过去了，但事实是，没有人能回到过去。
楚落从街的另一边慌慌张张的赶过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迟到了。
程宴看到他之后突然笑了一下，楚落还是那个样子，甚至是一点都没变。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带着少年的精神气，却又有一点含蓄内敛。
他看到远处的程宴对自己笑，一路小跑来到她身边。两个人就在那条熙熙攘攘的小街上笑个不停，路边杨树的枯叶在风中摇落的时候沙沙作响。程宴的耳畔自然地垂下一绺栗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黄色的光，看起来有一些可爱。
“你怎么跟初中一样啊，总是来这么晚。”
“变化小是好事啊。”
程宴听见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有零星的伤感，大抵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幸运。
这一年对于她来说，仿佛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在等我吗？”楚落站在台阶下面，看着程宴问到。
程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快进去吧，里面有人吸烟，我出来透透气。”
楚落看着程宴摇摇头
“不，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程宴这下才是回到了初中。
她和楚落一起回到了餐桌上。班长看见楚落之后连忙招呼他坐下，因为他迟到了，所以要罚他喝一杯啤酒。
他们不过是刚上高中的小孩而已，只能装模做样地学着大人喝一罐啤酒。
“刚才程宴是不是特地去接楚落的呀。”
不知道谁多事儿地说了一句，桌上的人都开始起哄。
“初中的时候就看他们俩不正常了。”
程宴被迫从一个餐桌上的小透明变成了八卦的焦点。她不知道要怎么给自己辩解，程宴实在是太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了，她把想要怼回去的犀利话都放在心里，展现了一副安安静静的外壳。
楚落看着程宴的脸颊，像极了自习室的电灯上停留的粉红翅膀的飞蛾，那一点红色飘飘忽忽的，楚落仿佛也被传染了一番。
他作为当事人之一，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我们没有像大家说的那样了，程宴一直就是我的好朋友，要是她愿意做我女朋友的话，我早就追她了。”
班里发出轰鸣的唏嘘声，大家把目光对准了程宴，说着当下最时兴的话。
“在一起，在一起！”
程宴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场面有一些让她不知所措，但是她的虚荣心在那一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个男孩在很多人面前说，只要你愿意，他随时都等你。
班长看着程宴的样子，开始控制局面。“好了我们让程宴好好考虑一下，说不定再过十年我们能喝上他们的喜酒呢。”
大家又投入到了抽扑克牌的活动之中，开过程宴和楚落的玩笑之后，班里的气氛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青春期的男生女生似乎没有别的事，喜欢和学习是两大永恒的生活主题。
吃完饭之后大家相互拥抱，道别，约定着暑假的时候再聚一次。
庄诚允跟程宴说自己有事先回去了，然后他拍拍旁边楚落的肩膀，拜托他把程宴送回去。楚落点了点头。
大家纷纷散了，一些人约着去KTV唱歌，程宴和楚落都没有去。
“我送你回家吧。”楚落笑嘻嘻地对程宴说。
程宴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并肩走在那条上学时走过无数遍的路上，街上有放了寒假的初中生们出来玩，稚嫩的脸上写满了青涩。曾经的他们也是这样的，以为时间会永远这样下去，保留住一切天真无邪，上天永远偏爱自己，不会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但事实证明，上天是公平的，他不会让任何人躲过痛苦，正如他也不会给任何人永远的晦涩。
冬天的白昼变得很短，夕阳下山也变得快了起来。程宴和楚落就这样漫不经心的走着，没有说起这一年的生活，也没有问对方什么问题。如果时间可以拉回到原点，会怎样呢？
她会选择避开陈梓恒，躲过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吗？
程宴并不敢细想这些问题，因为在苦乐参半的过去中，她哪一样都无法舍弃，因此也从未真正拥有。
夕阳的余晖从程宴和楚落的身上掠过，留下两个细长的剪影。楚落中午说的话是心里话还是单纯想为他们两个解围呢？换作一年前的程宴，是断然不会问出这种“不矜持”的问题的。
但是上一次的恋爱告诉程宴，那样小心翼翼的试探最终也不过是失去，想珍惜的往往却很难留住。与其患得患失不如就大胆一点吧，最惨也不过是老死不相往来。
她突然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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