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贺泰初脑袋的强盗松手了,少年抬头第一件事就是看清他的模样。
这是一个凶横的大汉,但迎上少年的目光,心里一寒,故作凶恶道:“怎么?想报仇,老子也是奉命行事!”
少年听出了他的外强中干,没有理会他。
他打量四周,三位寨主走了,群盗也都已经散了,只有三个强盗站在他面前。
中间为首的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歪歪垮垮的站着,脸上似笑非笑,道:“小子,以后你就要乖乖听老子的话了,知道不?”
虽然语气前恭后倨,但贺泰初听出了他就是那个提议留他一命的老周。
敢直接向刘绍元提建议,而且有不少人附和,说明这人在山寨有一定的地位和影响力。
贺泰初没有作声,冷冷看着他,心里却在琢磨眼前的老周。
旁边两个年青的强盗发作要打他,老周拦下他们,“算了!小子,跟我来!”
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后,回头见贺泰初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周满意的点点头。
但他两个小弟不干了,
“周哥,这个小子在我后面,我脖子都感到发凉啊!不行,我得走他后面!”
老周瞪了他俩一眼,骂道:“木头、小马瞧你们这样出息!”
“五哥,不是我们怂,这小子太狠了!张大牛屋子里一屋子死人啊,胡七和猴子都被杀死拖进树林,每个人都是被割断喉咙,猴子的脖子都快断了!还有石头和大尾巴,跟他交手时被杀了。这小子就是一个杀人魔王啊!”
“是啊!周哥,你可要小心点,不要着了他的道!最好还是下山给他打一副镣铐……”
“去去去!我这身手会怕他一个小毛孩?别忘了你们的身份——你们是强盗!不要丢咱们强盗的脸!你们滚!到后面吃屁去吧!”
就这样,老周在前面带路,贺泰初在中间,木头和小马走在后面,他俩小心翼翼,警惕贺泰初暴起伤人。
四人往东北角落走去,都是上坡路,走了百余步,有一栋冒着黑烟的大木屋。
进了屋子,贺泰初发现这是厨房,有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正在做饭。
“以后每天早上,将这些水缸挑满水!绝对不能耽误做早饭!”老周指着屋里的六个大大的水缸,对贺泰初道。
贺泰初眼前一黑,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老周没有计较,从小门来到屋后的空地,这里有一堆木柴。
“你每天上山砍木柴,必须砍这么多,绝对不能耽误做饭!”老周不怀好意的笑道。
“此外,你还要负责打扫,三位寨主的房间,整个大寨的空地……”
……
贺泰初冷冷的看着老周。
木头和小马紧张起来,手握住刀柄,生怕他要动手。
老周却笑眯眯的看着贺泰初,丝毫不惧。
“去哪里挑水?”少年冷冷问道。
“跟我来!”
从厨房后面小门出去,往东走大约一里路,来到一山洼,一条溪流经过这里,在此处形成一个三四丈方圆的水池,山水清澈甘甜。
踩着水池里的石头,贺泰初将两只水桶盛满水,挑着水往回走。
回去是上坡路,走到一半路程,他就气喘吁吁。
实在走不动,贺泰初就停来下歇会。
老周也不催促,笑眯眯的看着他。倒是木头和小马见他不过如此,畏惧之心散去,开始冷嘲热讽起来,觉得这个杀人如麻的少年也不过如此!
歇了一会,感觉力气恢复几分,挑起担子重新上路,贺泰初感觉肩上的担子比一开始重了许多,这次坚持的路程更短。
担子越来越重,短短的半里路竟然停歇了四五次。
等进了厨房,将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只刚刚淹没缸底。
一股绝望无助的感觉从贺泰初心底升起,他甚至觉得刚才被一刀杀死还好一些。
“行了,你们两个胆小鬼回去吧,我看着他!”老周对木头和小马摆摆手。
二人颇为意动,虽然不用挑水,但这是山路,上下来回跑也累人!
木头不放心道:“周哥,你一个人行不?这小子心狠手辣,你要防着点!”
“老子还用得着你这烂木头操心啊,滚蛋吧!把老子教你的刀法回去好好练练,别做个短命鬼!”
“呸呸呸!”木头一脸晦气,连呸了几口,“你才短命鬼呢!”
老周无所谓道:“老子快四十了,今天就死也不算短命鬼!”
“是是!”小马接过话茬,促狭笑道:“你这叫做英年早逝!”
说完连忙拉着木头跑了,老周气呼呼的踢他屁股,一脚踢空。
他笑骂两声,催促贺泰初快点去挑水。
贺泰初对强盗之间的嬉笑怒骂很诧异,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强盗不应该都是一些凶残狡诈,没有人性的家伙么?怎么跟镖局的叔伯们一样开玩笑。
他按下心头杂念,揉揉发红的肩膀,挑起空桶下山挑水。
第二担水一上肩膀,少年感觉被扁担压的部位就像针扎一样疼,他怀疑自己的皮肤被磨破了。
弯着腰,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的走着……
直到午饭后,才将所有的水缸都挑满。
“小子,不错……饭量很大嘛!果然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老周一边拿根树枝剔牙一边轻佻调侃道。
贺泰初摊在地上,一动不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现在他身上无一处不疼,特别是肩膀,好像有一万根针扎在上面。
“别说我不关照你啊,我已经让别人上山将柴砍好了,又扛到厨房外面,你就不用上山砍柴了,只需要劈得好好的,堆得整整齐齐的就行了。”老周口气轻松道。
过了半响,贺泰初像诈尸一样突然坐起,恶狠狠的瞪了老周一眼,爬起来往厨房后面走去。
他不想再次被人按在木桩上,伸长脖子,等着刀子落下。这种事情,他一辈子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所以必须老老实实听老周的话。
他不想做无畏的抗争,这只会让自己显得可笑、幼稚、软弱。
两段粗粗的树段子和一大堆粗树枝堆放在厨房后面,他从墙角拿过一把砍柴刀,坐在小木凳上,开始动手砍柴。
贺泰初先将比较细的树枝砍成一段一段的,然后对付粗树枝和树段子,这些需要剖开,才好燃烧。
这些木头结实,砍了一个时辰,胳膊就酸了,沉重得抬不起手来。
“我来!”
不理会贺泰初的诧异,老周从他手里接过砍柴刀,将一截碗口粗的木头立直,一刀劈下,木头劈成两瓣。而且都一样大小。
他将两瓣合起放直,又一刀劈下,四瓣一样大小。
贺泰初目光一凝,不禁看了老周一眼。
老周的脸色肃穆,神情专注,完全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
贺泰初仔细观察老周的动作,他的刀很快,干脆利落。刀没有高高举起,离木头二尺。肩膀和上身没有晃动,只是前臂挥动。好像使出的力道不是很大,落下的刀却很快。
过了一会,他注意到了老周的眼睛,老周的眼睛总是注视着刀下的木头,他的眼睛如此专注,好像这世界上,这木头才是唯一的存在。
又过了片刻,贺泰初发现老周的呼吸很有节奏,有一种奇特的韵律,刀也是踩着这节奏挥舞,他不自觉的模仿起来。
“啪”的一声,老周将刀仍在地上,甩甩胳膊,道:“就像我那样砍,又快又省力……你看到了我是怎么砍柴的吧?看你样子不像太傻……”
贺泰初就当他是自言自语,捡起柴刀,学着老周的方式,手起刀落,柴刀入木一寸,还不如自己抡起膀子劈砍。
他回想着老周的一举一动,不断纠正。
开始,总是顾此失彼,身体的协调,呼吸的调整,手眼的配合……很难兼顾!
旁观的老周却目瞪口呆,少年的观察力和悟性太过惊人,虽然自己演示得很清楚,但在自己没有提醒和指点的情况下,他竟然能领悟个八、九不离十!
从一开始的生疏,他慢慢的熟练起来,虽然始终不能一刀两段,但悟性之强,进步之快,确实是天资过人。
其实贺泰初以前资质只能算中上,赵振海和镖师们教他武功,每次都要详加解说,手把手的教,再多日苦练,才能掌握。
奇怪的是,自从昨天亲眼目睹强盗和镖师们的血战,自己又夜袭黑云寨,亲手杀了十一个强盗后,贺泰初对武功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对有关武功的一切更加敏感,思维愈发敏捷。
双手轮换着着劈柴,这是老周的要求。他的原话是:你拿刀的手被砍伤了,难道就等死吗?那就换只手拿刀砍人!两只手都必须能用刀!
贺泰初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对于有道理的话,他总是能听进去,况且一直用右手砍柴,实在受不了。
等将所有木柴砍完、堆好,已经接近昏黄了。
贺泰初甩了甩酸胀的臂膀,抬头望着将要没入大地的落日,灿烂的晚霞洒在他脸上,他眯起眼睛。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跟在赵振海和镖师们身边,无忧无虑,幻想着成为大英雄,名扬江湖,将鸿安镖局做大做强,让赵振海为自己骄傲。还要好好孝敬他,为他养老送终。
可现在,赵振海死了,所有的镖师都死了,鸿安镖局没了,就算自己以后重建一个鸿安镖局,那也不是原来的鸿安镖局,也不是自己的家。
而自己,杀了十一个强盗,为镖师们报了仇,又在鬼门关前转了好几个来回,最后活了下来,却在强盗窝里做牛做马……
一日之间,夕阳依然那样美丽,自己的人生却已经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真是人生无常啊!
一股孤独的感觉自心底升起,天地苍茫,众生芸芸,自己却茕茕孑立,如处荒原大漠。
深入骨髓的的寒意,让他的心愈加坚硬冰冷。
贺泰初正想向老周问清楚为什么教他刀法,扭头看去,却见老周脸上满是古怪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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