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杀人被杀
任平生走出大将军府时,狂乱的冷风中又已卷下了飘雪。
又已经开始下雪了,这一次的雪似乎比起昨天还要大一些,许多人都已快步小跑,除开稚子孩童以外,没有什么人喜欢永远呆在飞雪狂风之中,即便是不知饥饿为何物的文人墨客王侯将相也不例外。
可任平生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别人一定会为某一件事悲伤愤怒时,他却笑了,别人一定会为某一件事惊奇兴奋时,他的反应却冷淡得出奇,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这样一个人,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猜测得出他的心思。
刚才在气势恢宏杀机四伏的大将军府,任平生已经陷入了重围之中,他甚至在从姬无夜身边走过的时候,姬无夜那一口屠刀随时都可以斩下要掉他的性命,可他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不在乎这一切。
他的想法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许多人在那种时候都在意自己已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的。
无论任何人踏进大将军府,姬无夜都至少有一百种方式可以让那个人留下,即便是世间无敌的天下第一高手,也很难可以在将军府的重重守卫、机关陷阱、暗算布置之下能脱身。
任何人也都应当明白姬无夜的将军府是不能踏足的,无论任何人踏足都必须做好已经死掉的准备。
可任平生走了进去,他走进去面对至少三次死亡杀机与危险的时候,他的脑子远比任何人都要清晰,甚至比平日还要清醒——愈是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总是非常清醒非常理智。
那时候他的观察力也远远比任何人都要敏锐的多。
任平生这一次来新郑本就是为了杀姬无夜而来。
而刚才姬无夜挥动屠刀的时候,正是任平生最危险的时候,可在任平生看来,也是最好杀死姬无夜的时候。
刚才那一瞬间只要姬无夜的手再前进两寸,刀再挥出一尺,姬无夜就已必死无疑。
任平生相信他的刀一出鞘,姬无夜就一定死的不能在死了。
而那一瞬间出现的时候,他是绝对会动手的,这一次他本就是为了姬无夜而来。
那一刀他绝对可以破掉姬无夜那一身横练的外门功夫,斩断姬无夜的脑袋,随即便可以将姬无夜的脑袋丢出去。
他相信这时候大将军府的守卫也已经会呆滞一瞬,而那就是他的机会,逃走的机会。
那一瞬间的机会其他人可以很难把握得住,但任平生相信自己可以把握得住,他本就是那种绝不可能错过任何机会的人。
姬无夜在杀人的同时,也当然就是他要死的时候。
任平生走在雪地中,他如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种遗憾,遗憾姬无夜当时没有出手,如果姬无夜当时出手,那时候姬无夜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可只要姬无夜不出手,他也不能出手。
他一出手,一招之内绝对杀不死姬无夜,而他一招之内杀不死姬无夜,就一定会死在将军府。
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比他更肯定。
那时候,杀他的人并不一定是姬无夜,也并不一定是姬无夜那口刀,因为还有一个人。一个或许武功比不上姬无夜,但远远比姬无夜更加阴险更加狡诈更加冷酷的人。
这个人一定在,也一定在等着他出手。
任平生甚至相信这个人也一定希望他在混乱中杀死姬无夜。
任平生没有出手,他没有把握一定可以杀死姬无夜,因此他没有出手。
姬无夜也没有把握杀死任平生,姬无夜也没有出手。
甚至姬无夜根本没有想过杀死任平生,至少没有想过亲手杀死任平生。
如今大将军府中的宴席等任平生、高渐离都离开以后,这才算正式开始。
宴席上只有两位客人。
两位客人都坐在软塌上,他们的面前摆着紫檀木木几,上面有美酒佳肴以及各种点心。
姬无夜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狠狠喝了下去。
他望着眼前这位长发如雪,眼神如冰,冷酷邪魅,英俊典雅的中年男人,轻轻叹息:“没有想到任平生居然忍住没有对我出手,本将军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来杀我的了?”
一身红衣仿佛如鲜血染红的男子笑了,笑起来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冷酷与血腥,他似乎根本不是在笑,而是在吸吮别人身上的鲜血。
他没有吸血,只是在喝酒,喝了小小的一杯酒。
长相俊逸邪魅的男人放下了酒杯,看着姬无夜:“将军认为任平生不是来杀你的?”
“你认为他是?”姬无夜眼神瞬间又如鹰隼一样锐利,人也如岩石一样冷静。
“他当然是来杀你的。”男人声音沙哑而低沉:“刚才酒宴上,他至少已对你动了三次杀机。”
姬无夜大笑:“我也已至少给了他两次最好杀我的机会,但他偏偏还是放过了。”
“是的,他放过了。”男人慢慢道:“只不过他放过杀你,并非是不想杀你,而是或许他知道你是故意给他杀你的机会。”
“一个人倘若故意让对方杀自己,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已经设下了陷阱,一个绝对致命的陷阱。”男人倒着酒,躺在榻上,悠然道:“他的对手若出手了,死的绝对不是那个人,而是他的对手。”
姬无夜握着青铜酒樽,酒樽中已被舞姬斟满了酒,可如今酒水已经洒落了一地。
姬无夜的手很稳,力量也很大,这个极其坚固的青铜酒樽居然已被他捏瘪了。
姬无夜的面色也很不好看,望着男子,一字一句道:“我记得你也说过,一个人在杀人的时候,是思绪最清楚的时候,也是最不清醒的时候,因为那个杀人的人,往往会将自己所有的视线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而忽略了四周。”
“是的。”男人不否认:“许多杀手杀人的时候都是一样,甚至世上最顶尖的杀手刺客也都会时常犯下这个毛病,这个毛病似乎本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他或许是优点,或许是缺点。”
男人慢慢坐直身躯,身上又已流露出了那种极其冰冷残酷的笑意:“可你也一定要相信,世上有一些人往往可以突破这些天生的桎梏,他们杀人的时候,不但会注意自己的对手,也会注意四周的一切,这些人杀人或许并非是最可怕的最狠辣的,可绝对是其他人很难可以杀死的。无论什么人要杀死他们,都要付出极其惨重极其可怕的代价,也基本上没有绝对的把握。”
姬无夜的心已经冰冷了,远远比他的手更冷。
屋中的铜炉正在燃烧着烈焰,桌上的酒菜也都冒着热气,可他偏偏无匹的冰冷,整个人仿佛都已置身在冰窟中一样。
他脑海又已浮现出任平生的影子,可很快就仰头喝下了已被捏瘪的酒樽中的酒水。
“刚才任平生走出屋子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下令要了他的命?”
男人点了点头:“刚才有一些机会,可机会并不是非常大,而且或许他也知道你一定不会杀他。”
“他知道?”姬无夜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左司马刘意。”男人眼中闪过了一抹迷离之色:“或许他知道我们是不可能杀了他的,因此当时他想杀了我们。”
姬无夜的瞳孔又已剧烈的收缩,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一个落入重重陷阱,性命都被人掌控在手中的人,居然还想杀人?
姬无夜难以置信,可也不能不相信。
因为这句话是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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