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七月，高考成绩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白玥拿着天津美院的录取通知书激动万分，蹦跳地念着“一直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感谢努力的自己，
感谢林老师这些年的教导。教我绘画，带我摄影领我感受艺术的美好，让我为之沉迷。如果能去美院镀金那真是太好了，可是....”
顶着毒辣的阳光穿过小巷，白玥冲进一间瓦房，喊道“妈，我回来了。”屋内很宽敞光线很暗却凉快不少。陈设简单，左边是用木板隔出的厨房，廖美英在里面煤灶上炒着尖椒肉丝，被辣椒呛得直咳嗽。右边吊着块大花布，花布后面用木板隔出了两间卧室。门前对着一张方形木桌，木桌边放着两张破了皮沙发。
“吃饭了。”廖美英端着菜放在桌上。白玥站到桌前用两手指从菜碗拈起片肉丝送到嘴里“爸爸还没收工？白振江去哪了？”问完就听见门外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这么大人还拈菜吃。”廖美英转头看向门外，。”呐，你爸回来了。”说完走进厨房拿碗筷。白富林在建筑工地做苦力，布满皱纹的脸上晒成古铜色，身材高大，步伐矫健有力。
快步走进屋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在方桌前。白玥赶紧倒杯茶递过去，“爸爸，喝茶。”白富林笑着“还是女儿好，懂事会体贴人。不像你哥，事事要人操心。”喝了茶左右看了看“你哥又去哪疯了？”
“不知道他，”白玥有些紧张，左手攥了攥录取通知书。“爸爸。”
“嗯？”白富林从口袋拿出根大前门点上。白玥忐忑把通知书递到他面前“你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白富林接过放在桌上，问道“是你想要去那个美院吗？”
“是的，爸爸。”白玥说着“爸爸，我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但我很想去上大学。”
白富林沉默抽着烟，半晌开口道“玥玥，爸爸早就同你讲过，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迟早结婚嫁人，相夫教子，上了大学也没用。”
爸爸总是这样说，虽心有准备。白玥还是委屈，眼里蓄着泪小声地说“女孩为什么就不能多读书。我就要去，我想读书，我想继续学画画。这几年你不是也鼓励我跟着林老师好好学吗？现在有了基础，我想去学更好更深的东西你为什么又不同意？”
白富林使劲吸了口烟，“你听我跟你说，以前让你跟着学，是跟老林头熟人熟事不收什么钱，你们愿意随便学学当个兴趣爱好。”停了下，满是皱纹的眼睛看着白玥继续说道“实话跟你说，家里就只有几千来块钱。我去了解打听过，你读那学校学费多少你有数不？贵着咧。振江去年毕业到现在天天游荡也不是事儿。家里的钱我打算让他去学点什么技术，男孩子不比女孩子，有技术以后也好养家糊口。”
白玥低着头，一颗颗眼泪掉在地上。廖美英出来看女儿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满是心疼。快速把碗筷放桌上，拉着白玥坐下。“吃饭，吃饭。”白玥用力抖开了廖美英拉着的手，抬起头对着白富林大声喊道“什么都振江振江，你想过我没有，不上学，我去干什么？”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爸爸的封建，重男轻女。哭自己家里没条件还有着那么贵的梦想。
廖赛英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有些无措。推着白玥坐下“不要哭，哭什么。想读就去读，想想办法，不够钱去借点....”
“借什么借，书都没读过字都不认识的人你懂什么？”话没说完，被白富林吼断“钱是那么好借的吗？欠钱的日子好过啊，你崽以后要结婚要买房用钱的地方多着。”
“崽是人，女儿就不是人了，她想读就随她去读，”廖美英也红着脸扯着嗓子吼道。“你以为靠你卖菜一天挣几十块钱能供得起她读那大学。”白富林拍着桌子气愤叫道，“你大姑一家在深圳厂里打工，你可以让他们带你进厂。”
“我不去....”
左邻右舍听到争吵，纷纷围到门口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开来。白玥看着凑热闹的邻居，态度强硬的爸爸咽下想说的话，转身进卧室扑在床上，蒙着被子任眼泪肆意流着，小声呜咽“只要交了这期学费，以后我会省，我会勤工俭学，我会自己想办法挣钱，努力不让你们负担太多可以吗？可不可以....”
晚上，疯了一天的白振江两手插在口袋，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回到家中。一进门，便觉气氛不对。白富林板着脸坐在桌子边，白天邻居都劝他应该让女儿去读书。搞得他好像是个亏代女儿的后爸。家里有大把钱有那能力她想学什么不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女孩子少读点书又没什么，迟早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一份子。越想越气冲着白振江吼道“去哪鬼混，现在才回来。”
振江满不在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去玩了。白玥和妈妈呢？是不是有什么事？”
躺在床上廖美英听到儿子回来，立马起身，撩开花布走出来道“玥玥想去上大学，你爸爸不让。现在你妹子还发着气一天没吃饭。”“是我不让吗？老天，是家里没钱。”白富林叫道。
白振江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通知书，起身拿过“学校挺好，不读可惜了，是要去读。”“你管好你自己，哪里有钱去读？一学期上万的学费。”
“家里就一分钱没有吗？再不行，借点凑凑。”白振江嚷道。
“说得那么容易，跟谁借？钱那么好借。”白富林叱道。
“哎呀，说来说去你就不想让白玥去读，天天念着女儿早晚是别人家人，你就怕她浪费你的钱。”白振江继续说“你这种思想就很有问题。”
“就是，就是”廖美英附合。
白富林猛得站起来，一脚把跟前的木凳踢开，木凳撞到门上呯得一声响。“你们都针对我，好像我是坏人。有这个经济能力我还会拦着？老天爷啊，是家里没钱，负担不起。”
“你就不会想办法，你是不是男人？”廖美英尖声叫道。
“你们是要逼死我？”...
哭干眼泪的白玥听着外边的争吵，冲出去拿起桌上的通知书撕得粉碎。屋子里人都被她的举动惊住。
“你颠了？”白振江回过神。
白玥无所谓笑笑，“问题解决了。我放弃，你们别吵了，让街坊看笑话。”
白富林沉默，伸手想安慰女儿，被白玥后退一步躲开，叹道“玥玥，你听爸说，关于上大学这事和以前你说的那些女孩子做摄影师绘画艺术设计，在我们这条件家庭不现实。你知道吗？”看着那双粗糙布满老茧和裂纹的手，白玥满满的心酸，为什么要为难父母，他们也不容易。
“如果是哥哥你会让他去吗？”白玥平静地问道。
“男孩子又不同，是你哥砸锅卖铁也要去的。女孩子上大学没用，随便进厂打工结婚生孩子管好柴米油盐，平淡欢快过一辈子够了。”
止不住崩溃，爸爸，我的爸爸，你这么直接，儿女区别对待，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生什么女儿，你不该有女儿。
“你这是老古板。”白振江喝到。
“你管好你自已，对着爷老子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别吵了。”白玥大叫一声，长呼一口气，揉了揉被眼泪逼得生疼的眼睛，紧紧盯着白富林“你说的对。穷人家女孩子该过你说的那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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