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偌大的暴雨正在倾盆而下,晦暗的天空中,如黄豆一般大小的雨滴连绵不绝,打在一片又一片鲜嫩翠绿的初生枝芽上,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渐渐的,这种难得的密集雨声,带着夏季独有的狂乱节韵,合着世间万物一起,奏起了不羁无序的交响乐章,这时候,倘若有人能细细倾听,定能感受此方天地“免费”派送的(低级)法则奥秘。
可惜,在这个地方,最有资格的人不稀罕,至于其他的,要么是修炼一途上的瞎子;要么,却是已经成为了医学定义上的傻子;唯一一个悟性充足的家伙,还迷迷糊糊地处在睡梦中,真是白瞎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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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黯淡的白光透过窗户射到屋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透着些许迷茫,她困惑地仰起头看向曾南,看向门口处三个陌生的男人,自然而然地,她也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亲生父母。
是血!
是红色的血!
三笠的瞳孔不由猛然一缩,地上那滩浓重而醒目的血色,疯狂刺激着她恍惚的大脑,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种生铁锈蚀的腐败味道,直让她心里发冷。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三笠捂住脑袋,一幕幕记忆画面瞬间重现,有人在敲门,父亲上前去开,被杀;三个男人拿着刀走进来,母亲拼死反抗,最终死掉……
是他们,是他们杀了自己的父母!三笠银牙紧咬,她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为什么这些陌生的男人会出现在自己家里,想起来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母亲会这样静静倒在血泊中……
是的,她全都想起来了!!!
巨大的刺激,让三笠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煞白,两只白净的小手用力握成拳头,紧密的牙齿也被咬得咯咯作响。
空洞无比的世界,黑暗终焉的最终降临,满是死寂绝望的意识空间,一个高大的神魂,两个满地打滚、不断哀嚎惨叫的雾状魂体,还有……那狠辣果决的杀意。
在意识海,每一秒的时间都会获得远远超越自身的限度,所以三笠才能在短短的几刻钟里,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
无疑,这是对时间法则的最大欺诈,如果三笠就此长眠死去还好,但她现在清醒过来,从黑暗空间回到了主物质位面,那这笔账,说不得就得好好清算清算了。
三笠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从那里开始,一种心悸的感觉在她身体蔓延开来,连贯的记忆画面瞬间被撕裂,所有的影像,从原来的顺畅清晰,变成低劣的胶卷制片,再一点点,压缩成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甚至到了最后,就连那几张“照片”,也全都在大脑里“消失无踪”。
突破界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意识海的经历里,或许三笠印象最深刻的几个画面,还能勉强保存下来,但更多的,都会深深潜藏在她的大脑深处,成为轻易不可调取的沉睡记忆,或者说,永眠记忆。
这辈子,如非机缘巧合,找到一把真正强有力的钥匙,那她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也永远也不可能将其打开。
不过,够了。
三笠望着远处闪耀的金属光泽,大腿微微颤抖着,艰难地站直身子,一步步走到那把染血匕首的旁边,弯下腰把它捡起来,握在手上,感受着熟悉的冰凉触感,嘴角抿起一丝微不可查地弧度。
她还记得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没忘记这份狠辣果决的杀意,这就足够了!
三笠眼神突然变得漠然,再一次迈开了步子,一如在意识空间里所做的一样,冷漠地逼近,残忍地割喉,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朝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杀!
统统杀光!
这些人,一个不留!
再次挥刀埋葬了一条生命,一滴红色的鲜血溅到了三笠冷漠的小脸上,可不知为何,这滴血却没有凝结成血块,而是直接从她的脸上滑落了下去,没有留下一丝一毫残留的痕迹。
真是奇也怪哉,但是三笠也没有太过多想,毕竟,不管是不会凝结的鲜血也好,还是那些一直面容呆滞的人渣也罢,甚至就连那个一直躺在地上,拿眼角余光偷瞄她的同龄男孩也是一样。
对三笠来说,它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不用去看,不用去听,不用去想,更不用去理会。
现在她要做的,只要把这些人渣杀了就可以,其他的一切,都是小事。
三笠要这最后的结局,是这些无耻的渣滓们,无力地跪倒在血泊里;她要让父母亲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能够亲手击杀恶毒的凶手们,坚强地生存下去了;还有,她还要告诉这个残酷的世界,她,三笠·阿克曼,已经永远学会了战斗!!!
战斗!
她要战斗!
和这个残酷的世界!
和所有宛如渣滓的人类!!!
三笠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握住刀柄,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去,她的最后一个目标,终于不再是满脸呆滞的半植物人,而是一个会恐惧地哆嗦,用手撑住地面不断往后退的正常人。
可是下一秒,这个“正常人”的脑残举动,让得曾南都开始怀疑起他的智力来,——这个家伙,竟然在嘴里大声说着一些求饶的话,热泪滚滚而下,妄图说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孩不要杀他。
WTF?你TM跟受害人装可怜?
真是笑死你曾爹了!
要不是现在行动不便,曾南肯定要在地上来来回回打上十几个滚,好好缓解一下自己的爆笑冲动,而即使是现在这种四肢皆废的情况下,他也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八块腹肌正濒临抽搐的边缘。
这个脑残,怕不是要笑死他好继承他的花呗契约哦。
近了,愈近了,这种距离,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渣脸上的褶子,三笠面无表情,重重地甩了一下胳膊,准备为这场血色的仇杀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错觉吗?浑身的伤痛还没好全,曾南也不敢笑的太放肆,原本正准备老老实实趴在地上,欣赏欣赏三笠如艺术般优雅的杀人动作,当然,胖次什么的……
可是现在他却隐隐约约察觉到,这姑娘在神魂影像中原本一片模糊的面容,好像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点。
变清晰了。。。曾南皱着眉头,习惯性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目光仔细打量着三笠全身各处,试图找出,有什么地方是和刚才不同的。
是因为这姑娘杀了几个人渣?还是说,有什么其他方面的原因?
……
等等,不对,关注点不该是这个,曾南拍了拍脑袋,差点都给他忘了,最重要的是应该先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在阻碍他对三笠的神魂探测?
难道是那个半吊子守护灵?
能力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这时间根本对不上号啊。
曾南脑子里几乎是瞬间蹦出一个黑里透白的魂体身影,不过下一秒,他又摇着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在守护灵出现之前,那个小家伙的面容就已经是高糊的了。
那是什么原因呢,边想曾南的眼珠子边不自觉地稍稍向上转了转,这一转可不要紧,他突然吃惊地发现,那个高冷的半吊子守护灵女神,竟然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猛看。
“太……太太?”曾南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开口。
“……”米卡沙不说话,只是遥遥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曾南,原本只是点点透体而出的白光渐渐开始辉亮,黑色的部分瞬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消退。
“???”
这是什么鬼?一盏茶不到的功夫,这个原本只是停留在转化阶段的半吊子,立刻就完成了魂体上的高格蜕变,摇身一变变成了通体乳白的完全体守护灵。
“神TM……这怎么可能?”
曾南一脸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根本不相信守护灵还会有这种神奇的变化,可惜,尽管他使出吃奶的劲揉着自己的眼睛,当再次张开眼时,奇迹还是没有发生,眼前的事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迹象。
这,这还真是。。。
这还真是一点都不讲科学。
曾南一脸的质疑最后也只能活生生憋成了便秘,日了狗了,从来没有听说过守护灵还能有这种展开,这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怎么的?顿悟?白日飞升?立地成佛?
这时候,三笠也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目标身前,一个绚烂的白光闪过,匕首插入了那人渣的心脏,接着再用右手握住刀背,狠狠往下一带,一声前所未有的剧烈惨叫声响起,最后的挣扎,也没有了。
“好好保护三笠。”
心里突然响起微弱的女声,曾南还没有能够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个泛着白光的守护灵回头,留恋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然后猛然纵身一跃,直接扑向了曾南的身体。
“不不不,太太,请千万不要这样做。”
曾南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一个战术翻滚,侧身躲开守护灵的附身动作。
“为什么?”
附体没有成功,米卡沙飘回到半空疑惑地看着曾南,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小男孩不让自己进去他的身体,这家伙看起来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应该懂得能有一个守护灵依附在身上的意义啊。
“这样做的话。。。太太,你会死的吧。”
没办法,刚刚还在小姑娘面前装X,现在一看到米卡沙那一张和三笠九成相像的面容,曾南心里立刻就是冬至冷水当头扑下,爽得不要不要的。
“这是作为守护灵的命运,我本来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女儿活着的,既然现在三笠已经可以自己坚强地生活,那我也就没有继续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了。”
话虽如此,可是米卡沙身上明暗不定的乳白色光芒,显示了其内心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平静。
“夫人只是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吧。”曾南抬头望向米卡沙,以一贯平稳的语调戳穿了她欲图遮掩的内容。
“害怕自己的身体下一秒钟就会突然崩溃,害怕自己会失去意识,害怕自己会忘记自己的亲生女儿,害怕……夫人,说到底,其实您只是在害怕而已,你并不是不愿意继续陪着自己的女儿,只是太害怕了啊,所以才会这么着急。”
被说中了心里所想,米卡沙的身体不自主地颤了颤,低头看着曾南古井无波的眼神,突然展颜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错,你说的很对,我是很害怕,也很着急,毕竟,也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我挥霍了。说起来这对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我给你守护灵的加持,你好好保护我女儿不受伤害,这笔交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任何不妥,”曾南苦笑着摇了摇头,“相反,这笔交易我赚大了。”
“那……”米卡沙笑的更美了,张开双手,准备拥抱一下这个可爱的小男孩。
“可是,我拒绝。”看着笑靥如花的女人,曾南突然小脸严肃,郑重其事地拒绝道。
……
“咔嚓!”
一道紫色闪电划过,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天地。
现在,雨,越发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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