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高山，一处低岩，一道新泉，一株古松，一炉红火，一壶绿茶，一位老人，一个少年。
“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少年问道：“是不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
“或许是。”
“或许是？”少年不明白。
老者答道：“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我也不知道，因为小李飞刀李寻欢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了，又有什么人知道他的小李飞刀是不是可以凌驾于现今的江湖高手之上呢？”
少年已经有些明白。
“那是不是长生剑？”
“不是。”
“难道是小楼一夜听春雨。”
“或许是的。”
“是不是昔年纵横武林的那位绝世煞星墨七星手中的那口‘天、地、神、佛、人、鬼、畜’七杀刀？”
“不是。”
少年又沉吟了半晌，道：“难道是师尊提到的那口箱子？”
老人喝茶的手，已经开始有些不稳了，但很快又稳定了下来，他慢慢将茶水送到自己的嘴唇中，一字一句慢慢道：“以前或许是的，可现在已经不是了。”
“为什么？”
“因为这口箱子败在了一口剑下。”
“什么剑？”
“一口弯月般的剑。”
少年瞪大眼睛诧异极了，盯着老者。
如果这一席话不是从老者口中说出来，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剑难道还有弯的？”
老者慢慢道：“以前或许没有，可如今江湖上就已有了，而且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少年不说话了，只是眼中光芒闪烁。
他已下定决心，有时候一定要去瞧一瞧那口弯月般的剑。
这一点对于他来说，甚至比想去瞧一瞧天下第一美男子玉郎江枫以及盗帅楚留香，见识慈航静斋的仙子，还要吸引人了。
老者一手养育大了少年，少年的心思，老者又如何不明白呢？老者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忽然以一种少年从未听过的低沉沉重嗓音，一字一句慢慢开口道：“那口剑从来不是人看的，即便是厉鬼也没有资格看，在我的调教之下，你的武功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可还是没有资格瞧一瞧那口剑。”
“为什么？”少年诧异：“难道我瞧了那口剑，就一定会死在那个人的手上？”
“不会。”老者道：“他虽然在江湖上杀了不少的人，甚至曾和权力帮帮主李沉舟两次交锋，也曾和迷天盟盟主关七酣畅一决，甚至曾前往神剑山庄谢晓峰哪里做客？但他绝不会个喜欢杀人的人，他甚至不喜欢找麻烦。”
少年继续听着。
老者停顿了一下，又已慢慢开口了。
他的声音居然更加低沉而冷静了。
低沉的声音，仿佛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灵魂发出的一种恶魔般的诅咒与警讯：“但凡想要瞧他那口剑的人，都会不明不白的遇上麻烦，甚至于遇上死亡。”
少年也生出了寒意。
这种话原本是大人欺骗小孩子的。
可少年知道，老者这一生之中从未对他说过谎。
这一席话当然是实话。
可少年本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反而更加好奇了，问道：“先生，那个人叫什么？”
老者深深瞧了少年一眼。
“你还是要去找他？”
过了半晌老者才望着少年慢慢开口。
少年点头：“我想见一见他，看一看他到底是什么的人，到底拥有怎样的本事？”
老者：“即便是因为见到了他，而死在他的手中，你也不在乎？”
“我不在乎。”少年攥紧拳头，身上流露出如长虹贯日般的血气与气魄，大笑道：“倘若能死在用剑人的手中，这无疑是对剑客最大的荣耀。”
他的身上也已流露出了剑意。
老者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弟子已经长大了，也已经劝说不住了。
他没有伤感，反而带着一种欣慰。
雏鸟展翅，这本就是每个长辈都应当感觉高兴的事情。
老者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句慢慢开口道：“他叫柳随风。”
“柳随风。”
少年喃喃自语，他已经记住这个名字了，而且也已经下定决心三个月之后下山，就要去见一见这个人。
他原本是想去见一见长安城中永远不败的司马超群的，可如今他改变主意了，他要去找一找这个叫柳随风的人，他要瞧一瞧那口剑。
这个念头才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老者的声音又已经响起了：“有时候他也叫澹台玄机，甚至有时候也自称令狐牧野，但大部分的时候他都自称柳随风。”
少年愣了半晌。
他更加好奇了，忍不住问道：“一个人难道不是应当只有一个名字吗？”
“原本应当是这样的。”老者微微一笑：‘曾经有人在他和天刀宋缺论武以后，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可他回答了一句令其他人哑口无言的话。’
“什么话？”
老者说出了那句话，少年也哑口无言了。
这句话就是：“我喜欢。”
这天大地大道理大，可都比不上我喜欢。
我若喜欢做什么事情，那世上的任何条条框框，似乎都已不可能存在半点束缚了。
少年越来越对柳随风好奇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老者已经走进了内屋，而且很快的走了出来。
他空空如也走进去的，可走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包裹，一口剑以及一本书，直接就丢给少年。
老者慢慢道：“你若想见他，现在就可以下山去了。”
“为什么？”
老者一字一句道：“因为现今有一件事已经轰动武林了，而这件事正和柳随风有关系。”
“什么事？”
老者面上流露出了一抹玩味之色，道：“柳随风抢了一个女人。”
少年已经开始目瞪口呆了，但很快眼神之中已流露出了厌恶之色，他一向最讨厌采花贼这种人，没有本事而且实在伤尽天良。
这种人无论本事多么高明，都是难以引起正邪两道认同的。
可很快老者的话语落下，他又已经呆滞住了。
“据说这个女人是石观音的人。”
少年重重叹了口气，而后又深深吐了口气，老者瞧见少年的眸子中，竟然也出现了如阳光般的光。
少年对老者行礼，三拜。
随即慢慢道：“师尊，弟子走了。”
老者只是点了点头，望着涉足江湖的弟子，摇了摇头，但又笑了笑。
江湖不适合老人，可适合雄心万丈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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