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友，谁又是敌？
不知道。
对情况的分析？
一概没有。
希望的结果？
怎样都好。
谁死了都无所谓吗？
都无所谓。
自己呢？
亦无所谓。
放弃生命了吗？
没有，虽说活着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死了倒也没什么所谓。
十六年的人生中，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可以留恋的事物，没有。
希望艾塔死掉吗？——不希望。
希望蒂法尼亚死掉吗？——不希望。
希望塞贝妮娜死掉吗？——不希望。
希望约瑟夫死掉吗？——不希望。
随随便便就可以举出四个你不希望死去的人的名字，代表你的人生还不至于过于凄凉啊。
也许是吧……怎样都好了。
反正一开始便过着死不足惜的人生。
零抓过放在身边的巨大镰刀，站了起来。
原本负责留守贝尔赛尔提尔宫（虽说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的零，现在正身处宫殿外围的森林里。
大约五天前，这里还是自己和反叛的贝斯尼特率领的一千人的混编部队交战的地方。
没有任何象征便开始的战斗，同样也以没有任何意义的结尾做了结束。
虽说参与反叛的所有人都已经被随后而来的戈利亚军队所处理，但是除了一个人。
反叛的头子，身为这次叛变计划的另一个领导者，贝斯尼特却没事。
杀人鬼贝斯尼特。
杀人之鬼，杀人鬼。
异端中的极端。
无理由杀人者。
无差别杀人者。
罪无可赦的恶魔。
被自己放过了。
在自己完成疗伤后，便带着贝斯尼特逃走了。
把他带到了现已叛乱的戈利亚南部诸侯的领地。
应该是安全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了。
为什么要救他呢，理由其实很简单。
只要是异端，就足够了……
并非指望异端能够相互理解自己的思想。
更不可能渴望得到救赎。
异端这种东西，就像是属性一样。
自己无法理解蒂法尼亚的‘重压’，约瑟夫的‘无能王’，贝斯尼特的‘杀人鬼’，塞贝妮娜的‘狂战士’。
同理，也不指望对方可以理解自己的‘缺陷制品’。
但是却可以承认。
异端之间，可以承认对方的异常性。
不会轻易地将之否认。
就像地震，海啸一样。
带来巨大破坏，重大人员伤亡的地震海啸，其本身不会有人去谴责。
因为这就是地震海啸的本质。
其本质就是错误。
对人类来说，其本质就是不应存在的事物。
就如同异端一样。
不应存在才是正确。
其存在就是错误。
其行为不应得到否定，连评价都毫无意义。
因为其自身，就已经被全盘否定了……
零手握镰刀，眺望着远方加鲁加索鲁的里昂河方向。
晴朗的天空，不免让人觉得过分澄澈了。
约瑟夫和神之头脑缪斯尼特尼伦正在那里。
约瑟夫带着三枚火石。
正准备在哪里，创造着地狱。
而蒂法尼亚也在那里。
自己的主人，自己的同类，也站在那里。
就立场上而言，约瑟夫与蒂法尼亚处于敌对状态。
虽然估计如果不是立场问题的话两个人根本没可能会打起来。
整理好自己通过约瑟夫以及蒂法尼亚两人处获得地情报来看，还有大约半个小时两用舰队就要到了。
根据蒂法尼亚的报告，教皇也在场，朱里奥也在场。
很危险。
非常危险。
塔巴萨似乎已经正式地以加利亚女王的身份站出来了。
东玫瑰骑士团的团长卡斯特莫尔也在。
太危险了。
不确定的要素多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不能让约瑟夫单独涉险。
自己可不是会老老实实遵守要求的人。
还有半个小时，地狱就要开始了。
“决定了，在保护蒂法尼亚的基础上，随约瑟夫高兴了。”
“……高高……兴兴……飘啊飘……”
一直跟在身边的塞贝妮娜，摇摇晃晃地附和着。
“啊，对了，还有你呢……”零摸了摸塞贝妮娜的头，接着说道。
“……我也会保护好你的，塞贝妮娜妹妹……我来看看时间，时间上来看的话……现在过去应该会刚刚好。”
零看着左腕上的手表，确认着时间。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等五分钟……不，十分钟，十分钟好了。”
呼呼……
大到异常的双刃镰刀，在空中划出宛如艺术般的曲线。
“毕竟我也不想被卷入‘火球’的爆炸中去呢，虚无魔法与先住魔法的结晶，仅凭‘我’的能力还是有很大的不确定因素……大到不可忽视的地步，所以得小心点不能死了，要是死了的话不就谁也保护不了了吗？”
十分钟。
零一时兴起擅自决定的这个时间差距，大大地改变了从这里开始的故事发展。
“老大似乎开始赶过来了啊……”
史奇尔尼尔摆弄着手中的短剑说着。
作为零的复制品，扮演着在零不在蒂法尼亚身边时充当联络工具以及蒂法尼亚的短期保镖的角色。
发散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短剑如同玩具一般在史奇尔尼尔手指间来回穿梭着，其熟练程度令人乍舌，如果说零平时仅仅在切水果的时候拿过刀具的话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吧。
诚然，如果这把短剑在零手中，确实只能沦为削水果的存在。
但是在史奇尔尼尔的手中，其存在意义则大不相同。
即使继承了同样的记忆同样的思考回路，但史奇尔尼尔仅仅是复制品罢了。
并非本尊。
是故，本尊对自己的限制，即‘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对史奇尔尼尔不适用。
‘绝不杀人’这条规则，对于史奇尔尼尔而言毫无遵守的意义。
因此，手持刃物且继承了零‘缺陷制品’中的杀人冲动的史奇尔尼尔，是格外危险的存在。
没有了自我限定，解除了自我规制。
‘负’的存在。
无节操无原则无人性。
渴望杀戮并渴求破坏。
拒绝善意且逃避善良。
‘缺陷制品’的复制品，史奇尔尼尔。
全身狂气且浑身杀意。
倘若不是本尊零的强调的话，即使是蒂法尼亚也不排除会被杀死的可能。
“过来的话就能阻止约瑟夫么，如果那家伙真如你所言有那么厉害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站在史奇尔尼尔身边的蒂法尼亚，仰望着不远处化为火海的天空，平静地说着。
干涸的语调。
不似平时，蒂法尼亚的声音没有一丝温柔。
如同沙漠中枯萎的植被一般。
就连电子合成音都有更多的声调起伏。
“老大他才不会阻止约瑟夫呢。”
史奇尔尼尔将手中的短剑收回剑鞘，望向零前来的方向。
处于一片混乱的中心，史奇尔尼尔和蒂法尼亚两人仿佛在周围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将外围的混乱隔离开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领域。
如同异界般扭曲的空间。
令人窒息的异常性。
“老大他不过是不希望你和约瑟夫出意外罢了，所以他只是想在保证你不被波及的情况下，让约瑟夫随心所欲的蹂躏这些军队而已。”
哪怕除了你以外的人都死光了，老大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所谓的。
仅此而已。
史奇尔尼尔如此说道。
“这样啊，哈，随他便好了。”
漠不关心的语气。
不仅仅是对他人，就连自己使魔的行为也都不多过问。
说是冷漠绝不为过。
因为某些原因，使得蒂法尼亚身体中名为‘心’的存在缺少了某些重要的构成要素。
因此无法产生对他人关心的情感。
倘若说零是先天不足的‘缺陷制品’的话，那么蒂法尼亚就一定称得上是后天不足的‘损坏制品’了。
缓缓地抬起头，注视着如同如火焰般通红的天空，蒂法尼亚接着说道。
“对了，零说他带了一个叫塞贝妮娜的妹妹过来是吗？”
“啊？啊……是的。”
“可以砍了他吗？”
“这样做不大好吧……”
自求多福吧，老大。
史奇尔尼尔不由得开始为本尊祈祷。
即使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但是面对这样的蒂法尼亚，史奇尔尼尔还是觉得亲眼看到自己本尊被蒂法尼亚修理的惨不忍睹的场景的可能性极高。“我要砍死约瑟夫那个%…………%的混蛋！”
距离里昂河不远处的空中，零尽咆哮着。
从后背喷发出来的形成羽翼状的黑色雾气，如同回应零的心声一般，猛力地震颤了一下。
‘矢量翼’。
这便是正体不明的黑色物质的名称。
和普通的魔法师不同，虚无系统的魔法师并没有获得能够在空中直接飞翔的魔法。
因此普利米尔便额外开发了这个名为‘矢量翼’的魔法。
通过一刻不停地改变施术者身体的重力方向，从而获得飞翔的能力。
而且速度上，比一般魔法师更胜一筹。
“%……**……的，放第二颗火球的时候也不打个招呼提前，要不是我反应快使用了先前准备好的‘反膜’，真的就要死了啊啊这可不是靠‘解除’就可以撑住的等级到底在想什么啊啊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似乎由于双方的沟通有问题，险些造成了不得了的意外。
即使是镜中对立的存在，合作默契似乎也是有待加强。
“唔咦？”
被零抱住的塞贝妮娜，似乎无法理解零一刻不停地大叫的理由，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还有5分钟就到了，塞贝妮娜。”
零平静的向塞贝妮娜说道。
“在确定好蒂法尼亚到了安全范围后，那个穿着蓝色运动服拿着大剑的男的就交给你了。”
自己放出的‘火石’，将冠以弟弟之名的旗舰的舰队，给一点不剩地烧毁时，约瑟夫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感慨的表情。
他只是无聊地嘟哝了一句：
“那个舰队的建立，花了多少钱？”
“两用舰队，是在十年前为了抵抗亚鲁比昂舰队，才开始筹建的。听说在五年之间，大约花费了国家预算的一半，才得以建造完成。”
密斯尼特伦淡淡地回答。
“花了那么多钱的东西，只用了数分钟就灰飞烟灭。真没意思。”
“您……感到心痛了吗？”
“不好说呢，比起这个，以前让父亲买的玩具船在水池里沉没的时候，我的心才更痛呢。对了，记不清和夏露尔比赛过几次了，但我一次也没赢过呢。”
被石像怪夺对去身体自亣由的安莉埃塔，用痛苦的声音插口道：
“那样众多的舰队……有多少人……您觉得上面搭乘了多人？一万，不，有数万的人。你将那么多人，一瞬间就化为灰烬。还竟然将这，比作是在池子中沉没的玩具……就连恶魔，在你的眼前也会显得仁慈吧。”
“你懂什么？我心中黑暗你怎么会明白？在耀眼的胜利中，接受所有祝福，带上皇冠的你，怎么可能会了解我？”
约瑟夫憎恶地踏着安莉埃塔。面对眼前发生的惨剧，安莉埃塔的心终于被压碎。去撑心中的某种‘希望’折断，被卷入感情的奔流之中，安莉埃塔哭了出来。
“觉得悲伤吧？你……觉得心痛吧？真是令人羡慕。”
“约瑟夫抓住安麗埃塔的脸，把她拎了起来。”
“把你的悲伤给我呀？拿来给我呀？如果做得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所有一切，这个王国，这个世界，都可以给你。”
“神啊……请阻止这个男人吧。为了后世千万人，在这世界被毁灭前，在一切变为灰烬前……”
“那就让神也见识一下吧，这个世界变化灰烬的模样。”
约瑟夫从密斯尼特伦那里接过，最后一个”火石”。这最后一个要比之前两个大上一圈。约瑟夫爱惜似的，在掌中抚摸着”火石”。在透明容器中蠢蠢欲动的”火”结晶发出娇艳的光辉，照亮了约瑟夫的手掌。
如果把这个投向地面……在半径十里古以上的土地，将变成一片焦土。无论是草木，还是人或动物……地上一切生命都将被燃尽，回归尘土吧。
包括现在依然对自己誓忠的军队，以及夏露尔的独女夏洛特。
“我会流泪吗？”
数次问过自己的这个疑问，在约瑟夫心中再次响起。
“这次，我会流泪吗？”
烧尽世界之后……要是依旧不会流泪……我该怎么办？
心中的是……茫然，名副其实的虚无世界。眼泪、空虚、悲伤、什么都没有。唯有‘零’。
不必安莉埃塔说，也是清楚的。他并非是想见到那样的场面。
不过……我……
俯视着哭泣哀鸣的安莉埃塔，约瑟夫想道：
“能够阻止我的……唯有夏露尔。”
“如果那家伙能露出不甘心……对我露出屈服……我大概就不会做这么绝了。”
不过，那即便对于神来说，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因为夏露尔，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约瑟夫明白，他真的明白。即便把世界变成灰烬，自己也不可能流泪。
可却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丝的希望。
他找不到其他的方法。
促使约瑟夫在世界上撒布绝望的其实是……希望。虽然是暗色的希望，却让约瑟夫前进。支撑着他的身躯。
约瑟夫再次开始吟唱”虚无”的咒语。
这次的”火石”颗粒巨大，结界也相当强大。如果不是具有相当力量的”explosion”，是留不下任何创伤的。
就在这时。
飞船摇晃起来，约瑟夫朝天空的一方看去。
披着蓝色鳞片的风龙，带着数匹飞马，急速朝这里飞来。其中一匹飞马上骑着的圣堂骑士，似乎正朝着快舰，吟唱起风魔法。
密斯尼特伦为了保护主人的吟唱不被打断，放出数只石像怪。被密斯尼特伦操纵，性能提升到极限的石像怪，冲向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在各处，石像怪与圣堂骑士，开始空中战。
“约、约瑟夫殿下……”
约瑟夫正要接着吟唱时……在那瞬间，他被跟前的爆炸给掀飞了起来。后坐力将他撞在快舰的舰舷边缘。
“呃……”
火石从他手中滑落，滚到甲板上。这次爆炸，让甲板上看守安莉埃塔的石像怪也一起被掀飞。突然重回自由的安莉埃塔，发现了正在甲板上滚动的火石，急忙用嘴咬住了它。
转过头，她看见了骑在风龙之上的露易丝。这次的爆炸似乎是露易丝咒语的效果。
“谢谢你们。”她在心中默念……安莉埃塔从甲板上飞身跃下。
“公主殿下！”
看到跳下的安莉埃塔，露易丝叫到。赶开缠在周围的石像怪，希尔菲德急速下降。就在即将衔住的一刹那……迅速飞来的石像怪，半路杀出来，掠住了公主的身体。
用尖爪将安莉埃塔咬住的火石抢掉，仿佛是在说你没用了一般，随手就扔掉了她。
希尔菲德急忙下降，终于接住了她的身体。
“您没受伤吧？”
来不及为重逢而感喜悦，露易丝急问到。坐在希尔菲德背上的安莉埃塔，脸色苍白地大喊道：
“不用管我！那块火石！快！”
露易丝点点头，再次开始吟唱起咒语。
是‘explosion’。因为才刚刚释放过，所以无法射击过大的对象。那是极限。在这场‘圣战’中，露易丝使用魔法的次数已经过多了。
但她依然拼命地集中精神力，口中念起”虚无”的铭文，可是……她的吟唱无法保持到，能够发挥出完全威力。
圣堂骑士没有压制住的数只石像怪，开始朝露易丝她们袭来。
“呀！”
安莉埃塔与露易线悲鸣之中，才人朝着飞来的石像怪，扣下了AK的扳机。以三点连射，击穿石像怪的头部。可是，很快子弹就耗尽。这已经是最后的弹夹了。
在空中，剑起不了任何用途。才人咬牙切齿。
为了保护己方，露易丝不得不立即使出”explosion”。小规模的爆炸，在希尔菲德周围响起，击飞了石像怪。
“快！露易丝！快去阻止那个疯狂的男人！如果……如果来不及，所有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安莉埃塔大喊。
“我去，希尔菲德。跳上那条船的甲板！”
一声鸣叫，希尔菲德表示懂了。
露易丝盯着小型快舰。这是怎么回事？只凭这般小小的快舰上，搭乘的两个人，就将整支两用舰队给灭了。眼下合计有十五万之众的罗马尼亚加里亚两国军队，只因这两个人，就要遭遇与刚才舰队相同的命运。
先住魔法。
始祖无可匹敌的力量。
并且，‘虚无’组合起来时的破坏力……
对这真正的恐怖，露易丝害怕了。
总之这样的话……只有自己的使魔才是可靠的。
甲板上，可以看见正在继续吟唱的约瑟夫。守护在他的周围，是密斯尼特伦操纵的十多只石像怪。
这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见到约瑟夫。
与塔巴萨两样的蓝发……魁梧的身材。外表英俊，就像是雕刻出来的美男子一般。
从这个男子嘴晨，正念着咒语。
讽刺的是，听到他的吟唱，心中涌起无限勇气。才人为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讨厌。
要是让他完成了吟唱。
才人回想起刚才的火玉，感觉脊梁上好像突然被人用冰锥给敲了一棒子。从希尔菲德身上跳下，才人落在甲板上。间不容发地，密斯尼特伦操纵的石像怪就杀到了。
长着一对如同羚羊般的盘角，筋肉发达的肩膀，蝙蝠的翅膀，带着不祥的气息。才人看着觉得仿佛是看见了约瑟夫的本质一般！
这家伙的心……生出了那种火炎！
愤怒让他的灵魂震动。
左手的铭文亮了起来。才人朝着袭来的石像怪，横刀一斩。石像怪的胴体被斩成两半，滚落甲板。
愤怒达到沸点的才人，无人能挡，一个接着一个把石像怪给砍断。十多只石像怪，仅仅用了十五秒，就全灭了。
“你的武器好像不见了吧。”
才人握着德尔弗伦格，小心翼翼地朝密斯尼特伦逼近。
唰——
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冲进了两人之间。
一团黑色的影子，向才人冲了过来。
才人下意识地用德尔福伦格架在自己身前，同时当影子接触到自己的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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