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听张三儿家院内传出了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激烈地对话：“起……开，打死我也不去。”从院里传出一个年轻人烦躁的嗓音。
“你要气死我呀？”这是张三儿妈的声音，“我这不是全都为了你吗，你知不知道。”强硬之后又软硬兼施道：“快点儿，听话，咱们娘俩去怕什么的……啊……走……”院门一开，就见连说再劝的张老太连推再搡，总算费力地把倔强的儿子对付出了家门。
“您有没有脑子啊？”儿子质问道。
“怎么没有啊？”老人反驳道，“没有我怎么叫你一块儿去呀？要不是平常伤害过人家，我就自己去了，不用你……”
“还是的，这明摆着不成啊……”
“还没去哪，你怎么知道不成？快点儿吧，晚了，人该睡觉了……”
“这哪是去，这不整个一个没头的苍蝇瞎撞吗？”
“这不也是走投无路了吗！以为到他家就能把钱拿来，可是谁成想，唉……这没良心的老东西，”她又骂了一句，跟着又解释道：“何况亲戚朋友和这条街都差不多借遍了，只有他啦……这不是没辙了吗……”
“有辙没辙放一边，平常恨不得撞个跟头都连句话儿没有，这么大的事儿上门就硬砍实凿，你以为要饭的哪，得个门儿就进，你得说成不成啊……”
“救急吗。归根结底这不全都是为你吗，平日受那老白眼狼的瘤毒太深，要么干嘛这时候去呀？这不就图三更半夜没人看见吗，他借就借，不借就不借，反正人都是相互的，不要鼠目寸光看一时，得眼光长远看一世，谁都有求着谁的时候……”
“您这倒真会说……”
“走吧，别再耽误工夫啦……”老人简直近似于乞求了。
很快母子来到了夜家门前。抬头而望，屋内的灯光红杏出墙。张三儿妈满心欢喜自语道：“多恰倒好处，再晚来会儿恐怕人就睡了，早来非得让这对门儿的老陈婆碰见不可……”
“咱们进去直截了当，说完不行就走，别耽误人家，明天人还起早儿出车哪。”儿子对母亲提醒道。
“好……哎——”忽然老人想起了什么，对儿子问道：“你知道到里边儿该怎么说吗？”
“干嘛来了，该怎么说怎么说。”儿子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哎——那还成啊，”听儿子这么说，负责统筹规划的母亲赶忙转身把骨肉拦在了一米线之外，此时临阵磨枪，担当策划制片人的老人安排道：“那还行，你别说，听我的，我先把受那老老狐狸的传染简单检讨一下，你跟他们家没茬儿没砟儿的倒不用赔礼什么的，然后说明来意，客气点儿，如果那老两口没睡哪，你该叫什么叫什么，无非就是多说两句话，尤其说到主题的时候，可千万别说那老陈婆没借咱钱，别一会儿他也不借听了还解恨，一会儿你呀这么说，咱家还有一个两万块钱的十年死期存折，还差……差……”由于没有提前准备，所以老奸巨滑的老太婆仔细地推算着，然后定夺道：“你就说还差两个月到期，要不然再说短了就没有挣钱的时间了，那钱到期连本再息一块儿还……”
“这不瞪眼说瞎话吗？”
“不这么说成吗？以防打不着狐狸招身骚。一会儿钱也没借你，可话传出去了，那还不得让街坊四邻笑掉大牙呀？还有，你跟人说咱们家该八万帐哪，这钱得用你至少三年，人更不爱借你了不是，你说使用时间短点儿，咱们大点儿，这不目的就是让他借的成功率高点儿吗，我这煞费苦心，搅尽脑汁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够用心良苦的。”
“假如今天真能奇迹出现，你真就得抻抻懒筋，卯卯劲儿了。跟大明似的，干狠点儿，得挤着人家还哪，那怎么招啊……”
真是羊有羊性，狼有狼性。可是面对它们亲生所养，共通都有爱的本性。
就在她们母子正劳务公开的时候，突然他们正面的木门“吱——”的一响，不等他们敲就自动打开了。顿时，毫无准备的娘俩不由一惊，就看夜光明出现在了院门内。因为突如其来地赶场，临时加片儿，得现揣摩推敲台词，作准备工作，还没彻底想好语句这就错不疾防的开机了。
望着惊目结舌的母子，夜郎先开口问道：“大妈，三儿，你们娘俩这么晚了这干嘛哪？”
“啊……大明，这，看车呢……”
“啊……明哥，今晚的天儿，不错啊……”
语无论次的母子简直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驴唇不对马嘴的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是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噢……我是不是耳朵出毛病了？”夜光明自言自语道，“刚才听了两句，不是这个主题呀？怎么现在变散文了……”说着主人就要关门。
“哎……”老太婆连忙点头摆手，生怕主人开言请勿打扰，闭门谢客。
“怎么？”莫名其妙的夜光明停下了继续的动作。
“大明，你都听见了？”
“三言两语。我正准备插门哪，听见外边有人说话，这么着，我就把门开开了……”
“哎，大明，让我们进去再说行吗？”
“那怎么不行，进来吧。”夜光明闪身请让道。
母亲拉了一把有些拘谨的儿子，娘儿俩一前一后进了夜宅。
“啊——”张三妈先扭头看了一眼老两口的卧室，此时二老已经熄灯安歇了。她暗自窃喜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由于以前非常瞧不起人家，随同老陈婆起哄架秧子，说了夜家那么多坏话，就这样灰溜溜的给人送上门儿来了，这要叫老两口没脸再屁股的狠狠地拽两句，那还不干瞪眼儿听人数落挖苦呀。
“这小院儿够干净漂亮的啊。”张三儿赞美道，也确实，院中干净利落，井井有条，尤其对于没有进来过的张三儿来说，确实有新鲜感。
这时不知是谁深夜来访，永美开门向外观看。
“永美呀。”张三儿妈首先满面挂笑地招呼道。
“啊，大……妈，三儿。”
“嫂……嫂子。”
“进来……”
“哎……”还没歇着哪？”老妇看了一眼永美的脸色，没发现她有反感的意思，于是心里踏实了一些。几人进了屋，迎面的餐桌上摆着热气飘香的饭菜。
“还没吃哪？”
“啊——刚冲了冲澡，正准备吃哪。坐……”大明伸手对母子一指沙发。
“哎……”娘俩坐了下来。
“听说三儿要买辆车呀？”
“啊……对……你，你知道啦？”张老太听此一问，内心就非常感动，因为人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来意，生怕你们难以启齿，所以申明大意的人家直截了当替你们点名话题。
“当然啦。咱们胡同又要多一个同盟军，能不知道吗。”夜光明爽朗地说，然后对年轻人问道：“什么车呀？”
“夏利——”张三儿回答
“新的旧的？”
“二手，刚开一年，跑了七万公里。”
“多少钱哪？”
“十万。我们一哥们儿给介绍的，一手车。”
“挺值的，现在正价儿高呢，夏利不错，一块六的车就数它上座高率，而且又省油，质量还好。哎，怎么想起弄出租来啦？”
“都三十了，也没什么学历，现在即便有招人的单位人都要应届大学、大专毕业生。那些国营单位裁人的裁人，倒闭的倒闭，干什么去呀，思前想后还是弄辆出租，好赖是个营生，而且出门儿就能挣钱，凑活着瞎干去吧……”张三儿妈替儿子回答道。
“怎么？娘俩这时侯来什么意思呀？是不是手头紧，钱不够啊？”
“啊……”娘俩几乎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并且共同点头道。
“跟人都定好了，明天接车，可是还差一万。”也不知老太太把刚才的组句忘了还是别的原因，至少是实话实说了。
毫不犹豫的夜光明转头对爱人问道：“在怎么着财务大臣，咱们家现在还有多少钱哪？”
“啊——”永美即时一脸诧异，因为他怀疑丈夫说错了，或是自己听拧了，因为面前的这老家伙平时经常和对门抬着锣的敲，你一言我一语，双簧说得不错，自己家烦什么她说什么。换句话说，她们专门和自己家过不去，甚至有时自己恨不得亲手撕烂这两张杀人不用刀的臭嘴。
在座的三人自然不难看出女主人的内心反应，永美目光注视着夜光明意思是说：“我没听错吧？你难道忘了她是谁了吗？钱宁可扔了也不能借她呀……”
自然心明眼亮的老妇人心知肚明，就见她惭愧地低下了自食其果的头；儿子也不自然地把脸转向了一旁。
行为默契，心心相映的夜郎更知道此时爱人的意思，可是不记前贤、宽宏大量的他依然心平气和微笑着幽默问道：“怎么，女管家？此帐目不清，现在心里没数？”
“现金肯定没那么多……”看丈夫执意如此，永美心有余记地回答道。
“那就明天到银行给大妈取吧？”
“啊……那好吧。”永美勉强点头道。
“一万，就一万是吧？”夜光明转头对紧邻街坊确凿道。
“对……就一万就够……”
“那好吧，明天我上午去。”永美点头的说。
“哇——”望着夫妻二人的决断，张三儿仿佛是做梦一样，他真不敢相信，眼前一切是真的，不由暗自感激地赞叹：“没打过交道，这哥们儿真够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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