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哥之五十四

从地坛东门的一幢楼门洞内，出来一大一小，正是王制的媳妇方华和儿子王良。她们站在路边，妇人伸手拦车。很快，一辆空驶的面的出租停在了母子面前。

“哎，师傅，瓷器口去吗？”满含微笑的方华对司机客气地问道。

“哎，妈……”王良一听，以为母亲玩儿晕了，刚要与其纠正，要说什么，立时脚面感觉被母亲有力的大脚踩住了，自己疼得一劲龇牙咧嘴。

“瓷器口，您上来吧。”同意的司机点头应允道。

娘儿俩拉开后门，上了车。扭头的司机看二人各就各位坐好了这才起步。小面轻车熟路，顺着道穿过二环雍和宫桥，一直向南长驱直入，当勇往直前的出租车穿过十条路口红绿灯接着顺行，又走没多远的时候，就听后面的方华张口发问了：“哎，你这是怎么给我们走哪？”

“您这不是去瓷器口吗？”司机反问道。

“对呀，这是上哪来了？”

“前边儿一直就到了……”司机放慢了车速，耐心地解释道。

“哎，我看怎么不对呀？你先靠边儿靠边儿？”妇人极力的命令道。

司机按照客人的意思，把车停在了路旁：“也好，您看看怎么不对。”

诡计多端的方华假装风魔地前看看，又回头装模做样地后瞧瞧，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道：“你这是给我拉哪来了？”

“您是市里人吗？”司机平静地问道。

“怎么，你看我象盲流啊？”

“不是，随便问问。”

“打小在北京，三十多年了。”方华字正腔圆地回答道。

“那您说这是哪。如果我要再跟您这老北京多说一句，恐怕都是废话了。”

‘精明’的妇人没想司机在这等着自己哪，顿时异常灵活的喉舌感到了语塞：“啊——我不知道这是哪。”下调的腔调有些软化。

“噢，那您说从您刚上车那地儿到瓷器口您每回怎么走？您给我指条明路。”

一听这话，有些理屈词穷的泼妇即时又来了精神，跟着张口反击道：“什么话你？你开车我开车呀？你这是问谁哪？你说应该怎么走？”

“我说就应该这么走。”司机坚定地回答。

“你这么绕就不成。下车——”然后又对在车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孩子发号施令道：“下车——”明显妇人的嗓音加大了分贝，尤其把绕字浓墨重彩，实际都是给道上周围的人听哪，好引起他们的声援。

遵从长辈的话，淅沥糊涂的王良乖乖小心地下了车。

“我怎么给你绕了？”

“你心里明白。还要怎么给我绕，眼看都要到日本东京了……”泼妇无风三尺浪道。

司机这才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一个万里挑一的泼妇秀。她那蛊惑人心的话确实产生了效果，就看这副架势，给人感觉不定受了多大的不白之冤呢，才给当事人气成这个样子。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出租司机的口碑不算太好，给别人的感觉都是宰客、绕远、多收费。毫无疑问，她的这番淋漓尽致的捕风捉影，煞有介事的表演独白也的确达到了目的，路旁街边，一个个不明真相的看客此时正冷眼观潮，不动声色的他们有的已经握紧了拳头，随时随刻准备给司机予以组合拳伺候了。面对这个欺诈妇幼，绕远挣黑钱的可恶的哥，有的早已剑拔弩张了，一旦司机胆敢下车对弱者良善撒野，他们就会抱打不平拔刀相助。司机强迫自己镇静了镇静，面对无中生有的泼妇和周围要帮兵助战的列位，内心暗语道：“算了！只当是放空或是说搞慈善，挣了十块钱转手又给要饭的了，又能怎么样哪，与其这没有效果的跟她打嘴架耽误时间，还不如再拉个活儿。否则时间长了，自己非七窍生烟，抱鞍吐血不可。”无奈的司机暗自咬了咬牙，跟着恢复了常态，息事宁人道：“对不起，我确实给您绕了，我错了。麻烦您和这孩子离车再远点儿，别碰着。您再截辆别的车吧，我路线不熟，对不起了。”

“哎，承认就是好同志。”方华得了便宜又卖乖道，跟着她对王良说道：“这边儿来。”

“对不起了——”话音未落，司机狠很地一脚油门，面的像喷气式火箭一样就蹿了出去，很快便淹没于夜色之中。

“早该这样。”望着车的背影，如愿以偿的方华好不得意地说道，“哼，送到地儿还不赶紧该干吗干吗去，还以为是十八的哪，跟我这贫什么呀，没瞧我孩子都这么大了，倒退十年成了，哼——”

“回家？”疑惑的王良对母亲问道。

“可不回家，瞧这傻劲儿的。这到家了瞧我下车还不赶紧下车，不叫不下来，还坐起个没完了，走，过马路。”说着妇人领着孩子穿街而行，并边走边说道：“瞧，多好，正对咱们家胡同口。”

“你这不说去瓷器口吗？”晚辈还没闹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废话，不说去瓷器口怎么省这十块钱哪。”

“那这不说去西单也行吗？”

“去西单走新街口了，还到得了家吗？傻劲儿的。”

“你不傻，今天全输了吧。”反击的王良对母亲问道。

“别跟你爸爸瞎得勒去呀，玩儿牌有输有赢，没有长胜将军。”妇人立时没了刚才的神气劲儿。跟着责怨道：“这几个骚逼，心真他妈黑，连打车钱都没给咱们剩。”

“上回在咱们家您已经提前报仇了，您这不把张丹他妈那个兜咂儿的都给赢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