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列车走道，顶上亮着刺眼的头灯，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皮靴踩踏在地板上所发出的吱吱声。
路明非原本以为列车上会满载学员，热热闹闹的，大家欢声笑语，打成一团。可是登上列车，路明非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列车上空无一人，被擦的雪亮的木板反射着幽幽的冷光，每个车厢都用黄铜色的小锁锁着，似乎不想让外人窥探其中的真相。
路明非忽然有一种错觉，整辆列车其实仅仅只是为他们而特意准备的！
走道的尽头，其中一个车厢门悄无声息的打开，熟悉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
“晚上好，学员们。”古德里安教授轻声说。
………………
列车在漆黑的夜色里疾驰，隔着一张橡木条桌，路明非、芬格尔、零和古德里安教授对坐。车厢是典雅的欧式风格，四壁用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墙纸装饰，舷窗包裹着实木，墨绿色真皮沙发上刺绣金线，没有一处细节不精致。古老的典雅风格竟如此完美的融入到现代化工具中，着实让人啧啧称赞。
路明非等人都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装上烫着银色的纹路，深玫瑰红色的领巾，口袋上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学院的裁缝从没有量过路明非的身材，却神奇的把衣服做得贴合无比。
车窗外的景色转瞬而逝，皎洁的月光照耀在由高大魁梧巨树所组成的森林，像是铺上一层淡淡的冰霜。看起来芬格尔说的没错，这座神秘的卡塞尔学院的确健在半山腰上。
“在会谈开始之前，我建议你先喝一点伏特加。”古德里安教授指了指桌子上的几个酒杯，“可能味道不太好，但却能够镇定安神，这对我们之后的谈话会有一定的帮助。”
“喝酒……有助于谈话？”路明非一愣。
“他们只是给你一杯东西帮你镇定一下，免得入学辅导中途你惊声尖叫。”芬格尔凑在他耳边说。
“有……有那么夸张么？”路明非挠了挠头。
作为一个曾在战火中洗礼的人而言，他委实没有必要去害怕什么，况且在这个高档舒适的贵族列车上，有什么事足以让人惊声尖叫？
“比你想的……还要夸张。”古德里安教授低声说，“首先，很抱歉我来晚了，我在印度那边耽误的比较久，好在收获颇丰;返回学院时才发现调度错误，还没有接到你，所以决定跟车来一趟;其次，学院要求每一个学生参加入学资格考试，我们称之为3E考试，不通过考试就不能被录取，你的奖学金也就暂时不能生效。”
“资格考试？”路明非说，“虽然有那么一点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这里有份保密协议你们签署一下吧。”古德里安教授递过一份文件来。
古怪文件依然是用足以让人抓狂的拉丁文书写，路明非很想草草了事，但见到旁边的零十分认真的阅读，路明非同学也不得不矜持一点，“斟酌再三”后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古德里安教授小心地收起文件，“作为一家在美利坚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卡塞尔学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华的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并且推荐工作。我们的正常学制是四年，芬格尔这样学了八年还没有毕业的是极少数。我校是古典的封闭式教育，所有学生必须住校，结业的时候，我们会颁发给你正式的学位证书，但是很遗憾，本校的学位证书可能不能帮你在其他大学找到对应的专业，所以如果你想研读硕士或者博士，还是只能选择本校就读。”
“您的意思是……不是正经的学位？”路明非听出了一些端倪。
“不，很正经，我校的学位绝对符合教育部的要求，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专业特殊。”古德里安教授斟酌着词句，“非常特殊。”
“能有……多特殊？”
“你知道神学院吗？”
路明非点头。
“神学院就是一种特殊的学院，他们的学生主要学习的就是关于神的知识，还有医学院，他们主要研究对象就是人类的身体机理，还有商学院，他们主要就是研究交易这一古老的命题。卡塞尔学院也是这样一所特殊的学院，我们研究的是……”
古德里安教授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画上的帆布一角，猛地抖开。
………………
狰狞的画面暴露于灯光下，路明非的视线触及那幅画的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去。
那是那幅画的威压。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棵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组成一张密网，支撑着破碎的天空。那只黑色的巨兽从骨海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薄膜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路明非真的很难想象一幅油画竟能给人带来如此沉重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呼吸，更无处反抗。
究竟是什么样的鬼才才能用他的双手画出这样的恶魔？它本应该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神话中，又或者是地狱的深处！
“尼德霍格。”零低声说。她漂亮的蓝眸中罕见的多了几次郑重。
“是的，尼德霍格，唯一的龙皇。根据北欧神话《老爱达经》的记述，诸神黄昏的时候，他会把世界之树依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那一天，世界毁灭。”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指扫过书架上整齐的精装古籍，“如果你们懂得拉丁文，你们就能看懂这些书的名字《龙族谱系学》、《龙与言灵术》、《所罗门之匙》、《龙族血统论》、《龙族基因学》……这是我们几千年来的积累，无数代人寻找龙，研究龙，卡塞尔学院是集大成者。在卡塞尔学院，你可以选择炼金工程学、魔动机械设计学、龙族宗裔伦理等不同的学科，所有课程的最终目标都是。古德里安教授一字一顿的说，“屠龙！”
“屠龙？”路明非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屠龙。”古德里安教授点头，“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这件事已经进行了几千年。人类谱写着一部没有龙的历史，但是另一部历史的每一行里都有龙的身影，但是这个秘密太过惊人，如果他被泄露，可能导致的恶果无法判断。所以我们称为血裔的若干家族，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共同持有这个秘密，并且担负起屠龙的使命，他们不断培养擅长搏斗、咒术、魔法和炼金术的后代，把他们送上屠龙的战场，一次次把龙族复兴的努力埋葬，直到今天，卡塞尔学院继承了他们的遗志。”
“遗志？”巨大的信息量，让路明非依然慢了半拍。
“是的，因为历史上的屠龙家族巨大且多数都已经消亡，在新的时期，我们没法依赖家族传承了，我们必须引入现代的教育机制。”古德里安教授伸出手，“所以欢迎你们加入卡塞尔学院，为人类的自由而奋斗！”
喂，拜托能不能别这么单刀直入啊！路明非的内心在抓狂，我加入卡塞尔的目的是为了体验上流社会的生活，享受一下贵族们的时代气息，可你刚刚说的那些中二程度爆表的宣言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不小心进入奥特曼的拍摄组了？
“看起来……你还是不太相信呢。”古德里安教授挠了挠头。
“的确让人……难以置信。”路明非摊手，“我必须承认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从未料想过龙是真实存在，至少在我八岁之后如此，教授您刚刚的那些话差点把我的世界观击成碎片……”
“可以理解。”古德里安教授点头，“大部分的学员在一开始也无法轻易接受这个事实，甚至有一小部的学生因此选择了退学。我记得在八年前，我为芬格尔进行入学辅导时，他惊声尖叫的翻过车窗，差点没从列车上跳下去……”
原本正喝着畅快的芬格尔闻言顿时满脑黑线，说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学生啊，哪有导师这么揭学员的伤疤的……
“但龙是真实存在的，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到了卡塞尔，我有上百种的方法证明给你看，但是现在，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站了起来，脸色郑重，“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承诺，在见识到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后，你们是否还愿意加入我们，为世界奉献生命。”
古德里安教授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这是中世纪一个古老的契约仪式，一旦拍手，契约即为生效，双方都必须遵守自己的承诺，直至死亡。
“你们也可以选择拒绝。”古德里安教授补充说。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芬格尔依然没心没肺地喝着伏特加，古德里安教授则死死的盯着他们两个，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我接受。”零站了起来，轻轻拍手。依然是那么的风轻云淡，依照路明非的想法，就算是古德里安教授叫她去打怪兽，恐怕她都会欣然前往……
“那么你的态度呢？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轻声问。
四周分外的安静，路明非轻敲着桌子，许久，他无奈地露出苦笑，“既然到了这一步，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总不至于现在从列车上跳下去吧。”
路明非站了起来，在古德里安教授期待的目光中，轻轻拍了一下，契约就此生效！
………………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整个列车摇晃，所有灯光闪烁着熄灭，黑暗降临。
“什么情况？拍个手还导致世界末日了？”路明非站了起来，活动一下全身，似乎并没有受伤，“有人受伤了没有？有谁能打个手电？”
无一人回答，凌晨三点在山区的夜晚，一旦失去了光源，能见度几乎为零。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下子将你推进了外太空，你漂泊在茫茫的宇宙中，四周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路明非心中微微一动，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万籁寂寂的黑暗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列车依然在月色下奔驰，带起阵阵隆隆的声响。
一秒，两秒，三秒……路明非在心中默念。
“晚上好，路明非。”有人在黑暗里轻声说。
所有灯光重新亮起，仍旧是那辆豪华的列车，仍旧是那张真皮沙发，可是古德里安教授、芬格尔和零都不见了，路明非抬头，芝加哥火车站梦里看见的那个男孩正坐在他的对面。
桌子上依次摆放着一瓶伏特加，几片柠檬和一瓶番茄汁，在这趟以每小时200公里以上高速行驶的列车上，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到的这些玩意儿。
“血色玛丽，要？”男孩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男孩娴熟的将它们混合在一起，摇晃，最后倒进了两个酒杯中，鲜红如血的颜色在杯中蔓延开来，让人看着微微有些不安。
“我很讨厌卡塞尔提供的那杯伏特加。”男孩轻抿了一口酒，“它的劣性太大，配置比例很不协调，保存方式也不完美，口感那更是糟糕透顶，感觉像是有黏痰划过喉咙。”
他似乎很是享受自己调制的烈酒，闭上眼睛默默地品味着，露出一丝微笑。
“我曾经见过你对吧？”路明非打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男孩，许久说，“虽然仅仅只是在梦里。”
“或许吧，人生本身就是一场梦罢了。”男孩睁开眼睛，依然微笑。真是意想不到，这个小家伙竟然还有点哲学家的味道。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卧室里，第二次是在芝加哥列车的候车站上，第三次是在这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我还在梦境之中，对吧？”
男孩继续喝酒，不置可否。
“我很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因为这一切都太过于荒唐，像是在拍某种科幻小说。”，路明非深吸口气，将背靠在沙发上，“可就在刚刚，古德里安教授还说这世界上有龙，我们的目标是去屠龙……既然荒诞命题a可以实现，那又何必去否定荒诞b的成立呢？”
“有道理。”男孩拍手，“说的真好。”
“所以你究竟是谁？”他紧盯着男孩的眼睛，“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吓我一跳，或者是请我喝酒那么简单吧？”
“观察很敏锐哦。”男孩微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猜一猜呢，就当是一个小小的挑战。”
“不必猜了。”路明非说，“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
“哦？”玻璃杯在男孩的指尖旋转，他的笑容愈加浓郁。
“其实，你就是系统！”路明非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答案，如果不是因为空间有限，他很有可能会摆出柯南那套“你就是凶手”的经典造型。
玻璃杯的旋转停止，男孩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所有的网络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呀，主角想要变强还不得依靠系统的帮忙吗。”路明非一副我早已看透你的模样，“像你这么神来神去的存在，肯定是只有系统才能做到，毕竟他是bug中的bug。”
“好吧，虽然我知道你会胡思乱想，但我却低估了你的丰富的想象力。”男孩扶额，这是他第一次在路明非面前露出窘态，“不过至少你说对了一点，我的确是一个bug，而且也确实可以让你变强。”
“能做到哪一步？”路明非眼前一亮。
“一切，又或者说近乎于一切。”男孩微笑，“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拿什么东西来换。”
“东西？你是说系统点卷？”
“不，我要的东西可比这些珍贵的多。”男孩轻叹口气，显然被这个家伙的脑回路呛的无言以对，“珍贵到你甚至不想去支付。”
“珍贵到不想去支付的东西？”路明非微微一愣，“那是什么？”
“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况且也没有什么意义，等到你真正需要我的时候，我们再来谈这笔生意也不迟。”男孩举杯，“不管怎样，先祝你开学快乐。”
“从来没有人会祝别人开学快乐好吧。”路明非叹了口气，“况且你现在笑得像个奸商一样。”
双方碰杯，两人将鲜红如血的烈酒一口饮尽。
迷雾渐渐涌起，列车如蛟龙般冲进黑暗，很快被茫茫的夜色吞没……
…………
写的可能有点乱，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本人还是高中生所以更新很慢，几天后是周测，下一次更新可能在国庆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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