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一道耀眼的光刺得眼生疼。耳朵里一直是吵吵杂杂的声音。睁开沉重的眼皮，不觉已经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而逐渐清晰的视觉看到的是满墙碎花墙纸，还有墙上放着图像的电视机。耳朵里叽叽咋咋的声响却是早间新闻。
不可思议的侧过脸，瞧见在床边一个女孩儿倚靠在床头，正在打着瞌睡。伸手轻轻碰碰那女孩儿，女孩儿睁开迷糊眼，嘴里还依然嘟囔着：“你醒啦！哎呀妈呀！余姐，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整整一天一夜，你知道不？”
女孩儿趴在她面前，盯看着睡梦初醒的人，一通审视，笑道：“你知道不？你昨天吓死人了，谁都叫不醒你。结果找个诊所大夫，居然说你啥毛病也没有，是睡着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咱们还半信半疑呢！居然真是睡着啦！”女孩儿一边讲，一边自顾自倒杯白开水大口喝起来。
一天一夜？余捷有些懵懂，抠着头皮依然不敢相信：“原来，一天一夜，居然走完一人一生？”
坐在床上，魂魄未定的余捷伸出手抚摸脸颊，却是满脸泪水，心，痛得要命。
“哎呀妈呀！我也总算可以回去休息了！拜拜啊！”女孩儿一脸疲态将包甩上肩，准备开门走人。
“开饭咯！”却客厅传来一阵男声。男子与女孩儿一通叽叽歪歪，只兴高采烈跳进卧室，嬉笑道：“哟！醒啦！”
却笑声顿时戛然而止，瞧着这位仁兄表情不对，“咋啦？睡一天一夜还没睡醒呢？咋一脸苦水儿啊？”男子惊愕的望着泪流满面的余捷，觉得这人还是不太对劲儿。
“双喜？郭小兵？幸亏上辈子你没做亏心事，不然这辈子还让你做太监！”余捷莫名其妙一句说完，掀开被子，晃晃悠悠走出卧房。
与女孩擦肩时，她懒懒伸出食指，勾勾女子下巴，似笑非笑道：“灵芝，想不到这辈子你居然还是选他呀！爱得可够深的！”
说完，依然偏偏倒倒走进书房，再之后只听到“哐嘡”一阵关门声，之后，两人莫名呆望着那疯女人再无声息。
“她，她叫我啥？”郭小兵指着自己鼻子，呆呆望着紧闭的门。
“你，你没听见，她还叫我啥？”多多就如看了场恐怖电影般，被吓得有些花容失色。
二人站在书房门口，就这样呆呆望着书房不知多久。却又是一阵“哐嘡”声，惊得两个看恐怖电影的人一个趔趄。
只见那疯子蓬头垢面，偏偏倒倒，手里提着一副画稿从书房走出。空洞眼，只将手中纸张递与郭小兵，有气无力一句：“拿去吧！拿去发财，才好将这女人娶了吧！”
一句说完，依然如喝醉酒一般，跌跌撞撞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再不出来。
当一脸莫名的郭小兵摊开那张画稿，却是那日自己要求她接龙的那副太宗真迹。“这，就接完啦？”不可思议又疑惑重重的郭小兵只得吹干未干透的墨迹，狐疑的关门走人。
望着镜子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余捷依然不可置信。现在镜中的自己没有深凹眼，没有高挺鼻，更没有湛蓝湖水的水雾眼，“余捷？杨冠？”完全不同的相貌，完全不同的身份。
“那只是一场梦吗？不过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梦，是吗？”
拿手掰开眼帘，看见的依然是一双黑色瞳孔“不过是一场梦！”拿水浇在脸上，希望如此便可清醒过来。
“捷！你的邮件！”乔沁将一封信笺放在她书桌上，而她只是微微抬起头来，呡笑声：“谢谢！”
缓缓拆开信封，一通细读，只长叹一声，仰望青空，“不是应该高兴吗？”她自言自语一声冷笑。
“你决定了？”乔教授摆弄着那封未开启的辞职信，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书桌对面的余捷问道。
“伦敦那边已经申请了很久，总算等到满意的答复。因此，这应该是我期盼已久的结果吧！”余捷带着沉着而自信的微笑答道。
“嗨！本来想下月开始让你来完成补心工作，却没想到，多年培养的人才，就这样......嗨！算了吧！预祝你一路顺风！”乔教授虽有些失落，但依然伸出手，以示道别。
“人才？”余捷有些不可思议，缓缓伸出手，而乔教授一把紧紧握住，道：“孩子啊！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糟老头太过凶悍，甚至有时不讲情面啊？其实，对你的好，却非好；对你的恶也非恶啊！我这人就这个臭脾气啊！不过，记住教你的手艺，不要让那些洋鬼子看扁咱们天朝人啊！”紧紧握手道别，余捷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显得那么不真实。
推开竹门，轻声呼唤：“外婆！”
却见满头华发，依然笑容可掬的老太太从灶房中小跑而出。“捷儿啊！还没放假呢，怎么现在就回来啦？”外婆赶忙接过她肩上的双肩包，惊喜的问道。
“我要出国一段时间，想趁还有几天，回来看看您。”余捷抱着外婆，突然发现外婆似乎又变矮了许多，一股酸涩顿时涌上心头。
坐在海棠树下，余捷娴熟的掰着玉米，微笑着与外婆唠唠家常。
“外婆，这棵海棠树是什么时候就在这里的啊？”仰望青翠一树，余捷问道。
“这棵啊，说来就长远咯！在外婆小时候啊，它就一直在这儿啊！不过，你说奇不奇？”外婆放下手中玉米，望着那树说道：“这棵树从我有记忆时，就只长新叶不开花的。却到你出生那年，猜怎么的？它呀！居然开花啦！”
仰望那棵粗壮不少的海棠，余捷不觉一滴泪滚落。
“人家都说，树啊，是有灵气的。我就觉得，这棵海棠与咱们捷儿是有缘分的，是不？”外婆轻抚余捷眼角泪滴，眸光中满是柔光温润。
......
“兵马俑！秦皇陵！华清池！”一群闲散导游手舞宣传单，站在车站口，不断大声吆喝。
余捷刚走下车，一群导游，司机便齐涌而上，不断吆喝揽客。
“美女，华清池去不？还有贵妃洗澡表演，可好看啦！”一个锲而不舍的司机大叔对并不搭腔的余捷那是穷追不舍。
疾步快走的脚步突然停住，余捷转过身来问道：“师傅，昭陵去不？”
站在九哅山昭陵大门前，那司机大叔还在不停唠叨：“陵园方圆60千米，在山峰底部建地下宫殿，连同陪葬墓在内，延绵数十里，气势恢宏，蔚为壮观啊！陵山有房舍，游殿，寝陵地下便是玄宫。据传说啊！传说，这昭陵玄宫直通骊山西隅。你说大不大！就说大不大？”
“师傅！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待会儿，谢谢！”余捷似乎是在下逐客令，望着那深邃恢宏的大门，不再发一言。
轻柔软风吹拂起女子的青丝，满目青翠苍茫。余捷深吸一口气，许久只轻轻一句：“你，在哪里？”
......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会到哪里去？我是余捷，还是杨冠？如果我是余捷，为何要开启尘封千年的记忆？如果我是杨冠，又为什么要醒来？
穿梭在人潮如织的街道，推攘拥挤在恶臭的地铁，无论是在天朝，还是在海外，似乎夹缝中求生存已经成为都市中人共同的生存现状。
每天含着一个从街边随意买来的热狗，疾步如风，奔赴各自战场，却不知究竟赶赴的是什么？匆匆赶路，擦肩而过的面孔千千万，全是陌生冰冷。
每天准时打卡，争分夺秒，不过是不愿月底被扣工资全勤。完完全全按部就班，上级指示便是圣旨，只要统统照办，不出差错，一切皆大欢喜。却从未再多动动脑子，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不过求得奖金提成一个完整。
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对于海外职员来说，这是条雷打不动的工作信条。八小时，却对于像余捷这样半工半读的游子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在工作之余找更多的兼职，比如到餐馆刷碗，快餐店送外卖云云。
生活是高压的，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挣到更多的钱。学费，房租，生活，那样能缺少钱的支撑。却这样充实疲累的生活状态下，她却没有时间自怨自艾，她的生活被一切繁琐填补的满满的，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看看镜中的自己，更没有时间仰望星空那轮明月。
“喂！姐！听得见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费劲儿。
“听着呢！”有气无力还在刷着碗的余捷将手机压在腮边，极其不耐烦一句。
“我说——那画儿——那画儿有眉目啦！其他咱以后再说。你，你明天去大英博物馆一趟！千万别忘啦！那里有个展览，只有一周时间！我已经给你订了一张入场券，你先去看看，就明白啦！记住，只有一周时间啊！千万别忘啦！票我发你微信里，扫二维码！别——忘——啦！”声音非常大，几乎能将人耳膜震破。
点开微信，却是一张唐代书画展的门票。余捷咧开嘴角，清淡一笑：“好笑！姐我整理唐朝书画足足三年，还没看够啊！还看什么？”说完，只将手机顺手揣在口袋里，继续埋头生计。
“捷，送货！”工作室的负责人将一卷文稿交于余捷。“博物馆要得很急，记住！文稿很重要，不能丢失一张。”一大脸络腮胡的部门主管不放心的叮嘱道。
老老实实将重要文件交于博物馆负责人手中，如释重负的余捷长出口气，行走在大英博物馆大厅中。
“滴答！”风衣口袋里手机一声信息提醒。莫名拿出来，却是那天郭小兵为自己买的一张参观票快到期提醒。
“大英博物馆？不就是这里吗？”余捷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目的地。
怀着顺道看一看的心情，余捷照着手机地图的指引，来到天朝馆。却瞧着工作人员正在封闭护栏。
“对不起！我是来参观的。封馆了吗？”余捷望着那个检票口的美女问道。
那金发美女只点点手表，一脸无奈。余捷这才意识到已经下午五点，博物馆封馆时间到了。
“我就看最后一眼，因为是自己祖国的藏品，今天是最后一天，特别想再看看。”一股莫名的执着，驱使着自己想做最后的努力。
片刻思考，那美女叹息一声，摆摆手，示意她尽快出来。欣喜若狂的余捷只管鞠躬行礼，连声道谢。
行走在纵横交错的水晶柜前，那一张张熟悉的书稿映在眼帘，心中五味杂陈，实难描述。
再向水晶柜最深处走去，豁然眼前的却是那副自己送给郭小兵的丹青。
却，却在丹青旁的是什么？
余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缓缓行过去，生怕是自己一双水雾花了眼。不可置信，那高昌字的旁边挂着一幅一模一样的——“长安月下”。只是文字却换成了他最擅长的——曦之行书。
没错！那是他的字，同样化成灰，一眼就能认出的字！
咬住自己手腕儿，伫立在两幅一模一样的“长安月下”前，余捷早已哭不出声。牙已经深深嵌入了肉里，钻心痛楚始终在提醒自己，这不是梦，是现实。
朦胧雾眼缓缓向左移，依稀望见丹青旁边倚靠着一个欣长身影，他依然是一双深邃审视眼，似笑非笑观望着现在的自己......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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