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卯时一到，双喜就伫立在门外轻声道：“娘娘，卯时已过，陛下令老奴来领娘娘去凝芸殿。”
杨冠缓缓推开木门，瞧着灵芝站在面前，顶着一双红灯笼眼，甚是忧伤。“没事，就是去将实情说说清楚。会回来的！”杨冠带着沉稳的微笑，拍着灵芝的肩，说得如此轻松。
走进凝芸殿，今日甚是不同。满堂洁净舒雅，而在殿堂两侧都是姹紫嫣红一片的各位佳丽。“呵！一众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到齐了？看来这案件闹得够大的。”心里嘀咕着，杨冠行到殿中央，照礼数行礼，有规有矩。
再瞧皇帝陛下坐在高台上，一脸凝重庄严。而落座在侧的燕妃依然一脸苍白的抱着那个枕头，呢喃哼着摇篮曲。另一侧坐着的却是阴妃。今日穿戴甚是隆重，一身玫红牡丹裙，梳着追月云髻，钗环精致，细描妆容，仿佛不是来参加一场审判，倒像是参加一场豪华盛宴一般。
“这场阴谋的主谋者看来就是她了！”杨冠上下打量这女人一番，肯定判断。
“护阳公主，乃朕第五女，未满周岁，不幸夭折于今年隆冬。而护阳夭逝原因是众说纷纭。有传是风寒急骤，高烧持续不退，不幸病逝一说；有传是某人蓄意谋害一说。而今日，之所以将宫中众人传在此地，就是将此事放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大光明裁断清楚。不偏不倚，公平正义！究竟所传是否属实，今日确也给尔等一个结果。开始吧！”皇帝大袖一挥，桂大监轻扫拂尘，喝令相关人等觐见。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那些个宫人显得没那么紧张了。回话更是有条不絮，不紧不慢。所言也和昨日没太大出入。自不再累述。
杨冠听得有些耳朵起茧，实在有些不愿再听。
却说到帐中是否只剩下杨妃一人，那燕妃贴身小侍女磕头回话道：“回陛下话，当时帐中还有王嬷嬷在榻旁伺候。绝非杨妃娘娘一人。”
杨妃一听这话，瞪着不可置信的大眼睛望着那个低垂着头的小侍女。“不一样了？如何与昨日说的不一样？”
再抬头瞧着台上的龙颜，依然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稳如泰山。而还在匡扶“婴孩儿”的燕氏轻拍孩儿的手停在中途，如冻僵般，钉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另一侧的阴氏本一脸如花笑颜顿时全散，嘴微微张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传嬷嬷进殿！”皇帝大手一挥，喝令道。
那王嬷嬷左右盼之，怯怯行入殿中，颤颤巍巍趴在殿中央，连连磕头道：“老奴叩见陛下！老奴有罪，有罪！望陛下开恩啊！陛下开恩！”
双喜行到嬷嬷面前，抬手道：“王嬷嬷，陛下令嬷嬷起来回话！”
那嬷嬷抖动着双肩，缓缓起身。依然不敢抬起头来。
“王嬷嬷是带人嬷嬷？”双喜审问一声。
“回陛下话，老奴是宫中带人嬷嬷。带人已有十余载。”
“护阳公主可是嬷嬷亲手所带？”双喜继续问话。
“护阳公主从出生就由老奴一人所带！从未离身过！”
“护阳公主病危时都是王嬷嬷悉心照料？”
“老奴一直尽心尽力照料公主起居，一个时辰都不敢怠慢的！”
“事发那日嬷嬷也在帐中伺候左右？”
“是！”
“你胡说！当时本宫都将你关入柴房，你如何会在帐中伺候？”燕妃猛然站起身来，指着那老东西大喝道。
“公主是老奴一手带大，如何会在公主病危之际，娘娘不让老奴照料了呢？娘娘不是还夸赞老奴尽心尽力，尽忠职守吗？如何会将老奴在那样紧要关头关押起来呢？”王嬷嬷就如早就想好一般，应对自如。
“请嬷嬷继续！”双喜指着王嬷嬷命令道。
“当时燕妃娘娘去喝汤药，老奴就在帐前伺候公主休息。杨妃娘娘也在帐中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宫人唤出账外。”嬷嬷老老实实交代道。
“杨妃娘娘在帐中做过何举动？有无加害小公主行径？”皇帝前倾身体，仔细问道。
“杨妃娘娘就是看了一眼公主，哀叹了一声，仅此而已！”嬷嬷垂首禀报道。
“最后一个问题。杨妃娘娘行出帐外后，公主可还有气息？”皇帝问道。
“公主还在沉睡，睡得挺好的呀！如何没有气息？”嬷嬷一脸莫名说道。
“胡说！因为你是杨妃传入凝芸殿的带人嬷嬷，公主这病本就是你受人指使，日积月累的结果！你才是杀人帮凶，而真正的凶手就站在台下！”燕妃极尽嘶吼，指着台下杨冠义正言辞。
“额？嬷嬷是否不在场，杨妃说了不算，燕妃说了也不能算数。那就询问当时在场的所有宫人，一问便知。”皇帝指着台下宫人，喝令道。
于是，众妃嫔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跪在场下的宫人身上。
一众宫人相互对视，纷纷点头，道：“嬷嬷当时确实在帷帐中，确实在！”
那燕妃一听此话，如五雷轰顶。涨红一张脸，奔下台
颤抖的手指着一干自己人，吼道：“你们，你们如何混淆黑白？你们是谁的人，搞不清楚吗？如何要说假话？这是欺君之罪！杀头大罪！”极尽咆哮，愤怒得有些忘乎所以。
一众人纷纷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口口声声都是：“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燕惠妃！一直神志不清，却此时幡然清醒了啊？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倒不像惊吓糊涂之人。这又该如何解释啊？”李世民冷眼看着那萧条身影，不紧不慢一句。“既然都是凝芸殿自己人，为何会帮衬杨妃说话呢？不是很奇怪吗？不过因为众人现在说的才是事实！”
此时的燕妃一下顿悟，转过身来，望着台上的龙颜，有些凄厉的惨笑。“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全明白了！一切的一切都明白了！哈哈哈哈！”
她凄凄切切行到阴妃面前，行行热泪滚落，捂着胸口哭喊道：“瞧！如何努力都是白费，白费！偏袒定了，我们还能如何？”
阴妃这下可有些炸慌了神儿，猛然站起，抓住那不争气的燕妃肩，猛摇之：“燕妹妹，清醒点。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话，快快收回，快快收回！”生怕她说出不该说的话，立马将她制止住。
燕氏却撇开她阻拦的手，指着杨冠向她走去。“你，你！白狐生性狡猾，又有九条命。凡夫俗子如何是你对手？我高估了自己，咱们一众人都是自不量力！”燕氏伸出手抓住杨冠衣襟，想将此人立马撕碎。却一口气息上来，一腔鲜血喷涌而出，噗在杨冠前襟，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双喜见状，连忙拉开那双枯槁手，生生将她拖出殿外。却只留下“白狐！妖怪！祸害我儿还不够，还要祸害全天下！杨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声声回荡在空气中，听得人瘆得慌。
瘫软在床榻中，那前襟一滩鲜血吓得灵芝赶忙打来热水为她擦拭。而此时的杨冠只能呆呆盯着帷帐，不发一言。
“还以为是娘娘吐的血呢！真是吓死人了！”灵芝开始层层退去锦衣，麻利为她更衣。
“燕氏会如韦氏一样，被打入冷宫吗？”杨冠抓着灵芝擦拭的手腕，惊恐看着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那不识好歹之人？娘娘为她燕家做了那么多，甚至是千金散尽，结果呢？却换来恩将仇报。如何还在为她将来担心！”灵芝嘟囔着嘴，抱怨道。
此时，大手扯过灵芝擦拭的汗巾，望去，却是皇帝陛下站在榻前。灵芝只得会意退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杨冠垂着眼，幽幽一句，透着无限悲凉。
他依然不声不响。一致致，一道道将她脸颊和脖颈的血痕擦拭干净。
“怎会一夜之间全部翻供？为何半路杀出个嬷嬷来？都是你的杰作吧？”杨冠不可思议盯看着他，问道。
“不然呢？不做手脚，恐今日吐血之人，是你自己吧！难道等着你义正言辞一通解释？谁会听？谁又会相信？你呀！做些烂摊子，却要等着我来收拾！”他依然不看她，仔细擦拭着颈项那道血块。
“如何做的手脚？是利诱？是胁迫？那燕妃又如何处置？”她抓着他手腕，满怀忧伤。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都过去，人还在那就好！”他转身搓洗那张沾满鲜血的汗巾，云淡风轻一句，长长舒了口气。
“燕妃你就不管不顾，让她自身自灭了吗？”她哀婉的望着他，只望着那人温暖起来。
“那孩子早不逝晚不逝，偏偏在你行出帐后就断气，不觉太过巧合吗？如若不是巧合，而是人为所至，一屋子人，谁有这个胆量？”他冷眼盯着她，深邃眼眸中透着看穿一切的睿智。
“你也这么想过？不可能，那是自己亲身骨肉，如何能狠下心？燕妃不是那样的人，这绝不可能！”杨冠不可置信的拼命摆头。
“善与恶是环境所决定的。没有绝对不变的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善恶只存在于人一念之间，一遭不慎，万劫不复！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来！就如一场豪赌，输得倾家荡产也只能愿赌服输。”他将汗巾扔在铜盆中，引得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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