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道，皇帝陛下已经班师回朝。却怎料，上朝第一日，便是把那原齐王妃硬纳为大唐贵妃。让一众老夫子简直无法接受。
一下朝，长孙无忌便匆匆赶到立政殿，将今日朝堂之事向皇后妹妹一一禀告。
“听哥哥这样说，难道您早就知此人？”搁下笔，蕙芷转过身来，是乎觉得大哥是话中有话。审视一脸看着无忌问道。
看来任何事怕都瞒不过这个冰雪聪明的皇后妹妹也！长孙无忌长叹一声，回首往事，将那玄武门前尘旧事，前因后果，一一讲述。蕙芷仔细听来，惊诧无比：“哥哥，你可知，你这般是把那冠公主推下无底深渊啊！如若陛下得知，这全是你一人操控，陛下会作何动作？哥哥好糊涂啊！”蕙芷轻声扯过无忌，踱着双脚，心急焦虑道。
“先不说这些！妹妹，此女人甚是妖媚，封建德因她失掉三十万大军，丢掉性命；李元吉更是因她休掉发妻，命损玄武门，更听说在玉门关火联合西突厥，烧唐营七百里也是她的缘故。这手段何其高啊！咱们如此打压，她居然还能活到今日。并且现在竟然被陛下封为贵妃。可想而知，在陛下心中是何等地位！如若现在进宫，不知得宠成什么样子！到时恐妲己，褒姒都不及她半分也！如若她是妖孽，却不得让陛下成为商纣，幽王啊！”长孙无忌越说越胆战心惊，越说越不敢再往下想。
“哥哥可曾见过此女子？可曾与她对话？”蕙芷似乎并没被大哥这句吓到。只沉着而淡然一句问道。而长孙微微摇头，“那便是了！哥哥既未曾见过，更未曾与之对话，如何就判断此人定是妲己，褒姒样妖女？”蕙芷淡然一笑继续问道。
长孙皇后悠悠走向窗边，望向窗外，感叹道：“我倒是希望陛下能早日接回这位前朝公主来！也甚想见见到底是个何种女子，能让陛下这千年冰山也有动情一天。又听哥哥这样说起旧事，就更是好奇了！”蕙芷说罢便提裙跨出门槛，欲走之。
“妹妹这是去何处？”无忌唤住蕙芷，更加不理解这个皇后妹子到底作何打算。
“我去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呀！”蕙芷浅浅一句，强颜欢笑一回眸，飘然而去。
跨进两仪殿，看着他还是一日既往扶于几案，埋头疾书中。蕙芷端来参汤，缓缓走进道：“陛下，臣妾听闻陛下在玉门关一站也受了两处伤，可有大碍？”
“无妨！早好了！”他浅笑接过参汤，开始大口喝起来。头依然还在卷宗之上。
蕙芷思量片刻，继续问道：“哥哥说起陛下今日封了贵妃位？”蕙芷轻声一问，倒让那盯眼看着卷宗之人抬起头来，定定“嗯！”一声。似乎很自然，很光明正大。
她心一紧，有些哀伤，夫君却在自己面前对风月之事不避不藏，若是有所遮掩，似乎心里还能高兴些。
“那这位贵妃在何处？为何未见陛下带回宫中？”蕙芷接过玉青碗，略显哽咽一句问道。
“她，她还不愿意！还没习惯朕现在的身份。”他沉沉一句，只低头看着纸张。但蕙芷能听出他语气中有些许悲凉和无奈。
她，居然不愿意？陛下似乎面露难色，似有隐情难说出口，又像两人吵架斗气。两人吵架斗气？却又如寻常夫妻。蕙芷第一次看见这般无可奈何的皇帝陛下，他在自己心中一贯是何等叱咤风云人物，总以为，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他办不了的事。但提及这女子，却会手足无措？无计可施？
“那陛下何时册封呢？”蕙芷莞尔一笑，轻声道。
“不要逼她！等她心甘情愿那一天吧！”他长叹口气，幽幽望向窗外。
原来这些个大家争得面红耳赤的高位，人家居然还不愿接受。可想而知，这女子并不像他们所说那般祸国殃民样。蕙芷心领神会，点头道：“这样也好！她从未有过名号，也从未受封，如此这般就封贵妃，恐朝臣上下不服。利用这些时日等大家都接受，再入宫册封也不迟。不过，臣妾要先把册封大典准备起来也！”她温柔一句，却是说到李世民心坎上。他终见宫中有人肯与自己站在一起，支持自己，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只一把大手握住她的手，久久一句：“多谢！”
蕙芷茫然看着从未面露起伏的陛下，居然对自己如此举动，她是该欢喜还是忧虑？现在心中如打翻五味瓶，滋味实难描述。
正在搓洗尿片的杨冠一直低着头忙碌着手中的事，如今仿佛搓洗孩子尿布已经成为世上最重要的事。忽，一把手扯过她手头的尿片，大叫道：“公主！你怎么能做这些事！听双喜说如今陛下封了公主贵妃呢！正在准备册封大典。您还做这些下人活儿？”灵芝简直不可思议，公主如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好日子到了，怎还不进宫。
“你才好笑！以前咱们可都是宫里粗使丫头过来的，怎么？你也瞧不起这些活路了？什么贵不贵妃！与我何干？还不都是某人一厢情愿。我没答应，谁也奈何不了我！”她一把扯过尿布，固执的继续埋头搓洗，全然一副农家少妇样。
“公主这意思还是没打算进宫？为些不知名的人还在气皇上？”灵芝盯眼看着她，怯怯的问。
一听这话，杨冠很是忌惮。“你是帮某人来试探的吧？”杨冠停下动作，满眼审视的盯住灵芝问道。“以后，少跟双喜走动，他现在一肚子坏水儿，被他那主子带偏了！”她谨慎一声说道。
“公主！”正在严肃审理灵芝，这时背后清脆一句，杨冠已经听出那声熟悉的呼唤。是的，是阿采。
她侧过身来，看见那个清丽的阿采就站在门内，还揣着一个大肚子，身怀六甲。
“阿采！这般真好！真好！”杨冠泪流满面，双手圈住阿采颈，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晚春的庭院，温暖舒适。三个女子坐于海棠树下，围在婴孩身边，叽喳逗趣，热闹欢腾。恪儿的心情也特别好，跟着一路咿咿学语，嘻嘻哈哈。杨冠身处这般情节，突然觉得一路寻寻觅觅，历经艰辛，而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平静恬淡，与世无争。
“多好！如果时间能停止，真想永远都能这般！”她沉浸又陶醉于此，希望时光永远不要再离去。
“公主就打算一直如此吗？”阿采轻推摇篮，一边看着杨冠问道。
“这样对彼此才是最好！为何不呢？”杨冠起身开始收拾晾晒满院子的尿布，一脸满足笑意。
“但恪皇子，他始终是皇家子弟啊！以后长大，要如何自处？难道也要让他无名无分？他可是个男孩子，名号对他有多重要，您想过吗？”阿采甚是担忧，满怀焦虑。
“这样的名分不要也罢！”杨冠还是自顾自收拾衣物，冷漠一句“不要，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她并不看她，冷淡漠然，仿佛说的是别人家的事，那般轻言巧语。让阿采简直不知道公主成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沉默许久，“能为了陛下，进宫吗？”阿采低沉一语。
怅然望着远处如黛山峦，阿采悠悠而谈：“那日我们好不容易找了具和公主一般身形的女尸摆在陛下面前”她长叹一声，自顾自说道：“因为高度腐烂，难辨真面目，本想以此让陛下彻底放弃搜寻。结果，您猜，陛下作何反应？”阿采盯着杨冠，泪光闪现。她站起身来，看着杨冠萧瑟的背影继续道：“他居然能隔着白绫，只触碰手就能断定那人不是公主。您说陛下这是用情何等之深啊！公主难道会无动于衷吗？”阿采有些哽咽，泪水早已涟涟。
“阿采，你不会明白！我跟他，不是单纯爱与不爱，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事，太多人命。回不去的！”她依然背对着阿采，遥望远山，一声叹息。
如今的翠微别院不再寂寞沉静。一院子都是咿咿呀呀叫声，哇哇啦啦哭声。杨冠整日都与灵芝一起带带孩子，养养蚕，种种菜地。她每天都有很多事做，很多活儿忙碌，因此根本没有时间自怨自艾，顾影自怜。从灵芝那里才得知董嬷嬷在自己离家出走的那一年冬，因病过世。杨冠还抱着恪儿去了一回嬷嬷坟前祭拜。矗立在墓碑前，杨冠愣愣盯着碑上刻字，仿佛又看到嬷嬷亲切和蔼的脸。
一别，奈何就是阴阳两相隔，呜呼哀哉！
“嬷嬷，以后与蚕丝问题，我又找谁请教呢？”杨冠靠在墓碑旁，轻语一声。
许久，修长手指拂过眼角，轻轻拭去眼角泪滴。她现在满眼却是那熟悉的人，满眼笑颜捧起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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