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间稍稍前推，至凛心与少年交手那刻。
“还真是变成棘手的情况了，”尤丝提娅望着与少年交手的凛心，严肃的表情不带一丝笑意，“小姑娘也真是不知死活，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又能争取多少时间呢？”
一说到自己的主人，尤丝提娅大脑中过电般的浮现数个画面，她轻轻闭上眼睛，距离魔力蓄积满还有点时间，她将声音传递到天雾凝冬脑海之中，“少年哟，汝觉得何为‘正义’？”
“怎么一下子问起这么高深的问题，没办法一两句话说明吧？”天雾凝冬当即作答，尤丝提娅没有反驳，自嘲笑了两声，“这可不行哟少年，因为这是主人留给妾身最后的课题。”
“课题？”
“说是研究方向也可以，这个答案对这柄刀的解封是必须之物，所以这个问题就拜托少年思考了，妾身相信少年一定找到让妾身满意的答案，”尤丝提娅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在天雾凝冬思考的同时，回复魔力稍作休息。
过去记忆的碎片，浮现在浅眠的她眼前……
“输了吗……真不像是妾身的风格啊，明明主人操控起来就一定能赢得……”荒原上的一角，战败的少女无力地望着蓝天——她率领的骑兵部队在这里遭到敌人偷袭，因为她的主人没有料到敌人会埋伏在这里。
“倒不如说以主人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有什么埋伏与偷袭……”尤丝提娅的金发沾满鲜血，望着在远处渐渐靠近过来的敌人，挣扎着爬起身子，将主人赐予的武器插入地面，黑刃上闪耀着不祥的光芒，将周围的鲜血聚集吸取，释放出夜色的薄雾将少女笼罩其中。
破损的衣角，因为雾气而焕然一新；嘴角止不住的鲜血，因为雾气而凝固成块；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心脏向四肢不断泵送不竭的魔力，尤丝提娅环视向她露出淫笑的雄性，嘴角浮现出凄惨而无畏的笑容——
“如果花在战场上凋零，必将绚丽绽放至最后一刻！”
金发一闪，赤红的鲜血之花在雄性脖颈处绽放；回身一转，飘舞的金发横向轻松将男性身首分离；利刃一舞，斑斓黑光将周围数米之内的一切送还虚无……
收剑的她在一片空旷的场所中落地，原本的尸山血海如今只剩下荒芜的大地，遥望着远方飘扬的黑龙旗帜，将佩剑刺入大地，作为给陪同她到最后一刻士兵的践行——“之后将一切都交给主人吧，这便是汝等的宿命，亦是对汝等忠心的最后褒赏。”
尤丝提娅疾步行走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战场边缘的幸存者，可惜面对一目了然的荒原，寻找原本就不存在的目标，只能是徒劳无功。她没有放弃，赤脚在地面上踩出朵朵血花，忽然她浑身一僵，定视望着前方。
二百，不对，三百米开外，一名敌方的男性挣扎起身，全力举剑向倒下的士兵刺去，那并不是战斗，只是临终前最后泄愤。
下一秒，尤丝提娅手中的剑刃已无情地将其身体贯穿，望着在地上不断喘气的少年，看来还有一丝气在，她脸上露出微笑，紧紧抱住他那渐渐冰凉的身体，反手握住那柄黑刃，眺望着全速向这里奔来的黑龙铁骑，“再坚持一下，最后再坚持一下，就能到达那彼岸了。”
“他们……打算发射……快跑……”少年艰难地挪动嘴唇，沾满鲜血的右手轻轻压上她的胸口——尤丝提娅因此瞪大眼睛，然而很快便发现他没有任何恶意——他轻轻推开自己紧抱着他的身子，目光则是紧紧锁定着自己身后。
不在意地扭头，皮肤却因为突如其来的魔力冲击而感到发麻——注意到对面山头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白色之星，尤丝提娅失声惊呼——她明白那东西的正体，那是将名为核的力量进行浓缩增幅，实行超远距离的狙击。
奋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看着死死不愿放开自己的少年，尤丝提娅焦躁地啧了一声，少年希望用他的身体作为护盾——然而这是不知道她的正体而作出的无谋举动，她顺势一滚，将少年压在身下——与此同时，灭杀一切的光芒已经逼近。
“蠢货！”少年的怒骂在尤丝提娅耳边回荡，她没有反驳，而是不动声色地增幅了手上的力量，因为，最初撒谎的人正是她自己——选择以人类的姿态出现，以人类限制自己，最终导致了她所带领的部队全灭的下场，这便是她坚持自己的“正义”所尝到的苦果。
“妾身不是神明，也不敢妄自与主人比肩，如果救不了所有的人，至少要将这名少年……”她解开自己的衣袍，整个覆盖在自己与少年身体之上，“呵呵，竟然会对妾身这福贫瘠的身体来感觉，少年莫不是萝莉控吗？”
不过很快，她也没有这份打趣的余裕，逼近光流增幅周围的空间重力，将她和少年紧紧相贴，背后承受着千钧的重压——她咬牙不做出痛苦的表情，少年则是因为伤口再度开裂昏死过去。
“汝要是死了，妾身就真的头疼了，”尤丝提娅高举起反手握住的剑，胳膊扭曲到诡异的角度，将自己的身体与少年的心脏同时贯穿——“舍己为人，妾身很欣赏汝的素质；但是看不清面前人物的真实，也是汝不成熟的地方，那么这不就满足条件了吗？”
“啧，”光流距离自己不足一米，重压让尤丝提娅抬不起头，浑身骨头仿佛被看不见的巨手一并挤压碾碎，疼痛从各个关节传来，然而她没有失去意识，代替不能行动的身体，魔力符号在她身边排列组合成圈，完成刚才她半途中止的仪式。
“引导战士的灵魂，前往瓦尔哈拉之所在！”卢恩文字放射出耀眼的金光，周围大地上钻出一只只小小的金色精灵，盘旋向上飞舞组成登天的阶梯，而阶梯的底端，轻轻地搭在少年被黑刃贯穿的伤口上。
一束白光从那里射出，气势如虹，扶梯而上，直贯九霄。
任务完成的自己视野已被耀眼白光占满，全身体温因为身后热源而不断提高，尤丝提娅将卢恩文字印在身旁荒土之上，作为留给后人的标记，“之后回收工作又要劳烦主人和莱娅了啊……”
然后耀眼的白光会将自己连同射线上的一切吞噬——她对下一步的预判出现了罕见的偏差——重压忽然间全部消失，身后的热源也消失不见，甚至占据自己双目的白光也被无尽的黑暗取代——暴盲——尤丝提娅如此认定，然而一个人的声音让她瞬间全盘否定刚才的一切。
“干得好，尤丝提娅，”主人温柔地喊自己的名字，“后面就交给咱吧。”
尤丝提娅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身子，望向身后——长发的少年黑发被狂风吹起，金色的双瞳是他使用权能的表征，面对迫近的光流，他身体放松站立，嘴角浮起狞笑，左手摆出手刀架势，缓缓抬起左臂——与那光流正面接触！
仿佛坠落飞瀑被山崖突出的利刃一分为二；仿佛咆哮洪流撞上坚不可摧的分水岭；少年纹丝不动，被他指尖触碰的光流硬生生向左右分开，尤丝提娅感觉自己身处在洪水之中的湖心岛上，然而不需要去担忧被水流吞没的风险。
光流的亮度仍在增强，然而少年依然站立原地，不动分毫，只有他脸上的狞笑一点点扭曲，“不要以为远程武器只有你们有啊！”
双肩一抖，漆黑的龙之翼从少年背后展开——金色的精灵再度浮现在众人身旁，不过比刚才尤丝提娅呼唤出来的更小，更多……闪耀着光芒的粒子，化作连系天地的纽带，在两人身边缓缓升起，少年将右手高高举起，金色的粒子便向着那里流去，汇集，化成一柄金色的剑刃。
左臂随意扬起，卷起的风暴强硬将光流向后推了数步，少年潇洒地握住高举头顶的骑士剑，右脚前踏，流畅地挥下。
如同切割涂满奶油的蛋糕，金色的剑刃轻松地将白色光流一分为二，与地面接触而起的狂风，化作飞舞的利刃，将破碎的光流进一步分解、吹散，尤丝提娅无法理解她的主人做了什么，只是看见在他的一击之下，白色光流如同樱吹雪般飘散崩溃，死寂以两人为中心向周围扩展——直至追赶少年的同伴到来。
从那之后，妾身一有时间就缠着主人过招，期望有一天能够达到他的境界。
“主人，再陪陪妾身嘛，”撒娇般的央求着战斗后的少年，尤丝提娅手上握紧黑刃长剑。
“那倒是没有问题，不过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呐？”少年笑着反问。
“因为妾身认为是个能够杀了主人的绝妙机会，”尤丝提娅脸上浮现出计谋得逞的笑容，“刚刚和神明战斗过了的主人，应该消耗掉大部分精力，而妾身与它们的眷属争斗，作为开场的热身刚刚好呐。”
“以逸待劳，咱明白了，好计策呐尤丝提娅，”就算听到对方要杀了自己，也依旧露出温柔笑容的少年如此说道，“那么事不宜迟，速速开始才能符合你的计策吧。”
“主人不会认为还有胜算吧？”
“对于一次都杀不了咱的你，确认下复活术式也不错。”
“妾身这次不会输！”
“这话咱已经听了一千次了呐。”
一番争斗，妾身毫无悬念的败北——这也在妾身的计算之内，因为正面与主人交锋，纵使有成千上万个妾身，并不会对败北的结局有任何影响——因此，妾身要从别的地方取得反攻的一手！
似乎对一直躺在地上的尤丝提娅感到兴趣，少年向她这边走来，尤丝提娅望着身边掉落的刀鞘——那里的刀并未出鞘。
还有三步，少年并未发现她的计策，依旧朝自己走来。
还有两步，她能感受到少年步伐的稳健，纵使与神明殊死交锋，又立刻与自己连战，丝毫感受不到他呼吸的凌乱，脚步的变化——这才是妾身的主人，不败化身的最强龙王。
还有一步，少年倏地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然而太迟，这个距离的话妾身不会失手——敲击地面震起身旁的太刀，翻身跃起用脚尖稳稳接住，上踢，在少年反应之前——拔刀一斩。
时间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尤丝提娅保持着残心半跪在地，双手握住的太刀反指天空，赤红鲜血顺着刀刃上的花纹流淌到她洁白手背，感受着生命的蕴热，胜利的喜悦，她身体因激动而颤抖不已。
“主人！”匆匆赶来的少女一把将她摁在地上，“尤丝提娅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莱娅，妾身只是回应了主人的愿望而已。”虽然知道是无礼之举，但这就是妾身对主人期望所交出的答卷。
“闭嘴！”——啊啦，今天的莱娅，心情不好的样子。
“没关系，莱娅，毕竟向她提出课题的人，是咱，”少年捂住胸口上的刀伤——那是从左胁到右肩裂口，鲜血不断涌出，少年虽然也在用魔法治疗伤口，但因为伤口经过心脏——效率大大低下。
即便如此，莱克佘瑞娅还是在数分钟内成功止血，然后一点点将伤口愈合，然后向着少年如此建言，“那么，要给她什么惩罚呐？竟然偷袭主人什么的。”
“是呐，该怎么做呢，”少年一副苦恼的样子，尤丝提娅心里明白，对于倡导正面决斗的少年来说，自己的行为无疑是不被认同的吧，“尤丝提娅，回答咱，这个战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否，说来惭愧，是人类教导妾身的——用自己的生命，”尤丝提娅缓缓解开衣裳前的纽扣，如雪的肌肤上，有一道浅浅的刺伤。
“哈哈，学以致用，然后成功地让咱也着了一手啊，啊哈哈，”少年挥手让莱克佘瑞娅停止治疗——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将尤丝提娅的衣扣温柔系好，轻轻摸着她柔顺的金发，“虽然莱娅一副想把你烤个全熟的样子，不过咱打算把这道伤疤永远地带在身上，作为你课题完成的最好证明。”
“我哪有！”
“那个……没关系吗？”无视莱克佘瑞娅的抗辩，尤丝提娅继续着与少年对话，少年用力点头，“就是这样。”
然后他带着满脸怨言的莱克佘瑞娅与精疲力竭的尤丝提娅，回到自己休息的营帐之中。
因此那个时候妾身确认过了——刚才用神雨的一斩，并非仅仅是为了争取时间，而是确认少年的真身——用使魔的眼睛。
结果正如尤丝提娅所料，少年衣裳之下是一副无伤的身体，与自己记忆相违背，但是与追求完美的神明却十分相似——那么就和主人设想的一模一样。
“呐，咱若是死了，身体被神明占据，尤丝提娅还能毫无顾忌地向咱挥下刀剑吗？”那是那天战斗结束夜里，在妾身身边的主人向妾身的询问。
“主人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语？”
“因为咱预见了咱的消失，虽然只是惊鸿翩影，但确实看见了那样的未来，”少年脸上毫无畏惧，笑着说道。
“有回避的方法吗？”
“当然有，不过那样太无聊了”——妾身的建议竟然被驳回了——无视震惊的尤丝提娅，少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咱会拉着所有的神明陪葬嘛，然后人类便会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建立起让咱都瞠目的‘大都市’呐。”
“人类能做到吗？”当时的妾身并不相信，但是主人的话让妾身无比安心，“人类一定能够做到，因为是咱最喜欢的种族嘛。”
“也许是妾身失礼，但人类确实是弱小的种族，弱小到连妾身的一击都无法接下。”
“不，你说的很对哟，人类就是这样弱小，但也是这样的强大哟，”少年轻轻摸着她的长发，“他们的肉体十分弱小，任何攻击都会让其受伤，甚至死亡；但与之不符的是他们的内心哟，”少年拉住尤丝提娅的右手，摁在自己的心脏之上。
“主人？！”感觉到心脏的有力跳动，尤丝提娅不解地望着少年。
“感受这颗心脏的跳动，在这鼓动停止之前，什么事情都能办到——这就是人类的想法，这也是咱强制要求你们必须用人类的姿态战斗的原因，”少年的笑容让尤丝提娅入迷，“人类真是太美妙了——他们能够战胜猛兽，战胜怪物，战胜‘不可能’。”
“主人？！”
“怪物无法战胜怪物，哪怕是神明，也拿咱这种纯血的怪物没辙——最强龙王的咱可不是浪得虚名，”少年骄傲地说道，“但是咱今天却被汝抢下一手，而汝使用的是人类的计策吧，也可以美称为他们的‘睿智’。”
尤丝提娅无法反驳，只能轻轻点头。
“这便是人类所拥有的最强的武器，强者无法驾驭的武器，只有在弱者手中才能发挥全力的神剑——就是他们那微不足道的弱小，”少年微微笑着，“刺伤你的那个人，咱不能想象他的心思，但却能理解他向着强者挑战的信念。”
“妾身才不是强者……只有主人才是……”
“在他眼中你就是强者，咱的话八成和那些烦人的神明归为一类了吧，”少年无奈地笑笑，轻咳一声，“他们正是知晓了那份弱小，才会运用自己的睿智，实行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战略战术，并且确实取得了成果。”
“那，那只是意外，而且妾身也可以用刚体防御下来！”尤丝提娅逞强地说道，她所说的术式，能保护她全身刀枪不入——人类等级武器的话。
“但你想受伤吧，作为他们成功的证明，”少年脸上笑容更加深数分。
“妾身为什么要做出让自己美肌受损的愚蠢举动？”
“因为你想让他在死前看见希望，我们可以被战胜的希望，”少年声音有点深沉，“咱在想之后的日子里，你们将会何去何从。”
“之后的日子？”
“咱与神明同归于尽后，那些追随咱的人类可以回到他们的社会，但是你们会被人类接受吗？”听闻此言的尤丝提娅没有回答，自己和面前的少年一样，都是不死的异类，是不被人类接受的异类。
“不过没关系，咱会在这片大陆的某处，设下能让你们安心生活的大结界，白天的那里能让你们不被周围人察觉关注；然后夜晚到来，不论你们做出什么，都不会对周围造成任何影响，你们造成的破坏在黎明时刻也会完成修复——什么，不要露出那种吃惊的表情嘛，作为过去创造世界的神明，虽然现在自降神格堕落成为怪物中的一份子，但制作个小小的箱庭世界还是易如反掌呐。”少年满脸自信的笑容。
“那么这个问题解决，回到最初的问题之上，如果咱被神明夺去身体，尤丝提娅有将咱碎尸万段的决心吗？”少年轻轻拍手，将话题引导回最初。
“妾身不可能战胜主人，因为主人现在自我封印了大部分权能吧？”尤丝提娅如实说着，她的主人从神明那里篡夺了各种能力，不过都被他封印起来，并没有在实战中使用。
“嗯，因为那些最后不是咱的东西，所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哟，”少年望着尤丝提娅，脸上挂着静静的微笑。
“那么应该还是有方法吧，若是妾身能从人类那里学得更多的睿智，一定……”尤丝提娅如此保证，少年听后笑得更灿烂了，“果然咱没看错人，你以后一定能够引导那些妹妹们，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咱会在星海的尽头看着的哟——这个先放一边，尤丝提娅，把你斩伤咱的刀拿来。”
尤丝提娅不敢怠慢，也不管衣服是否整齐，就这么直冲营帐外面，从矮桌上将沾血的太刀抱在怀中。
“太好了，血迹未被擦拭，正好是咱想要的东西，”微笑的少年手指轻轻触碰刀刃，“以吾之真名宣告汝之名，汝乃斩杀神明之利刃——提亚马特之牙！”
“主人……那个名字，”似乎有所察觉，尤丝提娅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刀刃，少年嘴角浮起狞笑，“以吾之真名于此宣告，展现汝之真容！”
血液似乎听到命令，分裂成一滴滴血珠，瞬间附着在刀刃两边，看着密密麻麻的凸起，尤丝提娅感到本能上的厌恶，少年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不要移开目光，因为这原本就是你的武器！也是未来你战胜咱必不可少的利刃！”
强咽下浑身涌起的不快之感，尤丝提娅凝视着那一个个血珠，少年将自己的魔力注入剑刃之中，血珠也随之变形成一个个卢恩文字——不，不光是卢恩文字，还有连尤丝提娅都没见过的象形符号，每个字微如米粒，却整整齐齐地排布在刀刃两边——现在这柄武器，已经没有当初反胃的感觉，反倒是充满了庄严的神圣与杀戮的狂气。
“神魔剑……”尤丝提娅的喉头滚出这个名字，那是将传说中魔王用来斩杀神明的魔剑，与神明用来讨伐魔王的神剑融合，创造出的本不存在的空想之物。
“可惜呐，好强的魔性，这样的话尤丝提娅暂时就拿不成了嘛，”少年端详着手上泛着黑光的太刀，“没办法，在驱除这份魔性之前，就让咱暂时保管吧。”
“妾身的一切，都是主人的东西，随主人的意愿就好。”
“这可不行呢，嘛，你跟咱一直在战斗，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女性吗？”少年望着尤丝提娅沉默片刻，忽然提高声音朝门外高喊，“那么，在外面偷听的莱娅，能拜托你负责吗？”
“喂，将妾身交给那种人，妾身会死的吧！”
“真是失礼，我怎么会做那种事，你可是我的姐妹啊！”怒气冲冲的莱克佘瑞娅毫不掩饰自己偷听的事实，直冲进来。
“别开玩笑了，妾身可不想当‘色欲’的姐妹！”
“你这家伙还真有胆喊出那个名字呢，我说过叫我莱娅了吧！”
少年笑望在地上扭作一团的两人，缓缓开口，“呐，尤丝提娅，咱给你个新课题吧。”
“是什么，主人？给欲求不满的‘色欲’找个发泄之所吗？”两手抓住莱克佘瑞娅刺向她双目的手臂，尤丝提娅开口反问。
“很简单——对你来说，正义究竟为何物？”这也是自称最强的少年，留给不成熟少女的最后课题。
“所以，尤丝提娅认为什么是‘正义’？”吵醒尤丝提娅浅眠的是天雾凝冬一句问话。
“少年哟，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尤丝提娅正色回答，平时开玩笑就算了，这个问题她可不允许任何人以这种心态回答。
“只不过作为参考罢了，”天雾凝冬继续说着，尤丝提娅轻轻摇头，“妾身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继承主人的愿望——拯救那些无法被拯救的存在。”
“真是傲慢呢，下午你才说过凛心傲慢，结果你也是半斤八两呢，”天雾凝冬的笑声回荡在尤丝提娅脑海之中。
“啊，妾身确实傲慢呢……”
“而且你说拯救那些无法拯救的存在，就算是你的全力——能在这种情况下救下凛心吗？”天雾凝冬忽然压低声音，“条件不足吧？你使用那个术式的条件。”
“莱娅说的吗？”尤丝提娅似乎明白他背后所指，吐出的话语如同极地寒风凛冽。
“除了她之外也没有别人了吧？”天雾凝冬立刻回答。
“的确，不论小姑娘的全力能够到什么境界，能否战胜主人先不说，就连操纵主人身体的神明都不能触碰分毫吧？”尤丝提娅喃喃自语，“人类无法反抗创造他们的神明。”
“所以这些不都是你的自我满足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吧？”天雾凝冬继续追问，尤丝提娅因为同意而沉默不语。
“所以，这不就是你的答案吗？”天雾凝冬轻轻一笑，“向无法拯救之人伸出援手——这种天真而不成熟的信念，不正是你的正义吗？这不就是你一直追寻的答案吗？”
“妾身……”
“这不就是你的答案吗——只属于你的正义，随是自我满足的产物，但又如此令人尊敬，”天雾凝冬说到这里话语一顿，“这是你自己的价值观，只要你自己能够接受便可，善人之所以行善，恶人之所以作恶，皆因为价值观不同罢了。”
尤丝提娅没有回答，天雾凝冬的话语在她的心中激起小小涟漪，而这份涟漪正在渐渐扩大，让自己思绪出现波动。
“价值观不同的人们相互接触，亦或成为伙伴共同前行，抑或成为敌人背道而驰，但不论如何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为此必须找出错误，哪怕是莫须有的罪名，也能让他们的内心得到暂时的满足，因为他们可以向别人宣告他们才是正确的，才是正义的一方……”不给尤丝提娅思考的时间，天雾凝冬讲话与化作刀剑，切断她所有的杂念，“而且，你刚才说人类无法战胜神明？”
“少年的正义论妾身认可，但是妾身刚才的话可是事实，过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弑杀神明的人类，”尤丝提娅叹了口气，“因为他们强的过头了。”
“那是当然，因为在神明面前，人类就是连死亡方式都无法选择的弱者，”尤丝提娅立刻作答，但是天雾凝冬的话语却是半信半疑，“真的是这样吗？”
那句话……过去妾身询问主人神明是否能够战胜时，主人也是这么说的——尤丝提娅触电般地抽动身子，天雾凝冬则是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别忘了啊，比起只会使用蛮力的神明，人类拥有的睿智胜过他们千百万倍啊！”
“睿智……”
“强者模仿弱者的武器却无法发挥出全力，因为他们不能理解弱者使用武器的精髓所在，而弱者武器的精髓，便是那微不足道的弱小——弱小到能够扼杀强者的睿智啊！”天雾凝冬的声音像是怒吼，又似在发出咆哮，尤丝提娅整个大脑瞬间空白，片刻之后她的嘴角浮起微笑，一如既往的自信微笑。
“可笑，在盖亚的面前，汝等能做到什么？”忽然插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天雾凝冬愣神片刻，将心中的话语全盘托出——“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啊混账女神，然后将这一幕牢牢印在脑海之中吧——你败北的瞬间啊！”
“尤丝提娅，动手！”听到他的命令，尤丝提娅立刻将身旁的空气引爆，顺势向着斜坡下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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