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过晚饭,农世通没到猪场那边去转悠,就坐在屋里听收音机。
新闻联播刚结束,卜月娥就提着两暖瓶开水进来,轻轻地放在茶柜上。
农世通说:“月娥,过来,我有件事情跟你商量。”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而又平常的话,却使得卜月娥心驰神往,不知又有什么福星降临。
她习惯地坐在老地方,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农世通,急切地问:“农伯,又有什么好事情?”
农世通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面对着卜月娥,手里握着鹅毛香扇不紧不慢地扇着,一股股香风吹拂着这一老一少。
他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卜月娥急切的样子,故作神秘地说:“有件好事——我想让你去学一门技术。”
“学技术?学什么技术?”卜月娥急忙问。
农世通看着她,试探着说:“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学这门技术?”
“你让我去学技术,还有我不愿意的吗?”卜月娥爽快地回答。
农世通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然后说:“这项工作,按说是不太适合女孩子干,但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女孩子正在干这项工作,目前她急需要……”
“别说了,不就是去猪场给贵英当助手吗?”卜月娥坚定地说,“我去!”
农世通显得很惊诧:“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季老师还是贵英告诉你的?”
卜月娥说:“谁也没告诉,是我从贵英的话语中分析出来的,而且早有准备。”
农世通放下扇子,关爱地说:“对我说心里话,你愿意干这个活吗?”
“愿意。”卜月娥看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点了两下头说,“这是实体的需要,也是农伯你的需要。”
然后头一歪笑着说:“别说让我干这个,你就是让我……不管干啥,我都心甘情愿。”
农世通很激动,不仅反反复复地给她讲一些做人的道理和今后工作中注意的事项,还一个劲地夸她是好孩子。最后,又把她给他擦洗痱子的事情表扬了一通。
最使卜月娥动心的是:农世通除了使用一些真挚、深情的语言“衷心感谢”之外,竟然站起身来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卜月娥感动万分,差点流出眼泪。
她急忙站起来,两手扒着农世通的双肩硬是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卜月娥认为时机到了,就望着他的脸一个劲地笑。
农世通看着她的笑脸,心中有点生疑地问:“你怎么了?老是笑什么?”
说着,他就抬手想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拉下来,但卜月娥仍抓住不放。
农世通心里有点儿发毛:这丫头,今天要干什么?
片刻,卜月娥开口了,娇声娇气地说:“农伯,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一听这话,农世通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笑容可掬地说:“你问我一件事儿,也值得这样神经兮兮地傻笑?说吧!什么事儿?”
卜月娥仍然笑,而且还有些脸红,吞吞吐吐地说:“你,你不会生气吧?”
农世通轻轻摇下头说:“你问一件事儿我怎么会生气?知道的我就告诉你,不知道的也不骗你,有什么气可生?”
“那好,我来问你。”卜月娥不笑了,很严肃地把嘴靠近他的耳朵,认真地说:“你那……你那‘残废’了的地方好了没有?”
话音还未落,农世通就“蹭”地站了起来。
卜月娥吓了一跳,两只手也从他的肩膀上滑了下来。
此时的农世通好像挨了一闷棍,脑袋嗡的一下蒙了。
他看着卜月娥,严肃而带有几分怒气地说:“你!你!你一个小女孩子家,瞎说什么!哪有什么残……”
四只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农世通慢慢地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卜月娥有点儿闯祸之感,怯生生地站着一动不动。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说:“农伯,你不要瞒着了,这事儿我全知道了。”
又停了好大一会儿,农世通抬起头看着卜月娥。他改变了严厉的面容,伸出两手扶着卜月娥的双肩,平声静气地说:“月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苏丹若告诉你的?”
卜月娥摇了摇头,就把自己在他卧室里看到被扔的白纸团和处理它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她地叙述,农世通哭笑不得,心想:
这能怨她吗?人家问你这事儿不是对你的关心吗?一个女孩子关心你的这事儿,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长时间地思想斗争?如果她不把你当作特别知心的人,她能管你这事儿吗?
农世通呀农世通,你还知道好歹吗?你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迁怒于她?既然她知道了,你对她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不是一个幼稚的孩子了,她是一个成熟的女性啊!
想到这里,他把两只手抽了回来,用指头点了点卜月娥,然后风趣地说:“月娥,你这个小丫头,真厉害,竟把我蒙在鼓里,闷了半年之久啊!”
“农伯,”卜月娥含情地笑了,“你不要怕,在俺们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事儿,你放心好了,绝对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月娥啊!”农世通有些激动地说,“在这个问题上,咱爷儿俩,就算是最知心的知己吧!我相信你会给我保密的。”
听了这话,卜月娥也很激动,心想:好!既然把我当着最知心的知己,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农世通,然后说:“农伯,你还没回答我问的事情呢?”
农世通慢慢地坐下来,缓缓地叹了口气说:“我这个病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快二十年了,一直没治它,怎么会好呢?”
卜月娥说:“农伯,这,我就不理解了,既然有病为什么不治呢?”
农世通看卜月娥一眼,然后长长地“唉”了一声说:
“这个病对于我来说,可以不算是病。刚发觉的时候没把它当回事儿,我认为既不耽误工作也不影响生活,管它干什么?那时候丹秀瘫痪在床,两个孩子又小,工作也比较忙,我哪有心思去治呀!
“这种病啊!对我来说治好了反而是一种苦恼,不治还好些,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如今六十多岁了,一个孤老头子,更无所谓了。”
卜月娥用伤感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摇摇头说:
“你这种想法不对。你才刚过六十岁嘛!你看村里的那几个老头子,都八九十岁了,‘老寿星’快一百岁了,他们的身体不都还很硬朗吗?就照你现在这样的身板和精力,至少还能活三十年。
“三十年啊!放在一般人身上是半辈子呢!
“我认为;既然是病,它就会妨碍身体健康;既然影响健康,就应该治,而且还要认真地治。
“我不赞成你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你为了别人的生命可以舍生忘死,为什么对自己的生命就不爱惜呢?”
停了一下她又说:“如今丹秀阿姨不在了,在婚姻问题上你应该是个自由的人,还有什么必要再忍受孤独与痛苦呢?刚才你不是说在这个问题上俺俩是最知心的知己吗?农伯,在别的方面我都听你的,都服从你的安排,但在这个问题上你得听我的:治,一定要治!”
“农伯呀!我也不瞒你了。”卜月娥继续说,“自从看到你扔掉的那封没写完的信,我心里就窝了一个疙瘩:这么好的老人,怎么说‘残废’了呢?那里‘残废’了呢?后来我处处留心,从报纸、杂志上的广告中和一些治疗男性病的传单上,我明白了你说的‘残废’肯定是‘阳痿’。我查过你书房里的《辞海》,找过一些相关资料,使我懂得了一些原来不懂的东西。”
卜月娥伸出双手抓住他的一只手握着,低声而又神秘地说:“农伯,你猜我对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我感谢老天爷赐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我也对天发过誓:尽我一切可能的力量,一定要把你的‘残废’病治好。”
农世通的心跳加速,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没想到卜月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望着这个比农敏乐还小的女孩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停地咂嘴。
他本想劝说卜月娥不要为他这个临近黄昏的人做无用的努力了。可他又想,这事儿不能再往深处和远处说了,因为她已经交了底,如果再往下说,还不知道她会出现什么样的语言和行动呢!
卜月娥以为他还是怕这事传出去,就一再表白:“农伯,你不必担心,我是绝对为你保密的。你放心:我既不会把你的病告诉任何人,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为你治这个病。”
农世通把手从卜月娥的手中抽出来,然后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月娥,我衷心地感谢你!不过……”
卜月娥的目光直盯着他的眼睛,略带愠色地接过话茬说:“农伯,你说这话到此为止,以后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在你和我之间,根本不存在你要感谢我的事儿,你是我一辈子也感谢不尽的恩人。你不要再有其他想法了,更不能拒绝治疗。”
农世通感到在这个问题上没啥可说的了,就把话题拉到工作上。
他说:“你去猪场工作,你妈,你哥,你嫂子他们不会有意见吧?”
“不会。”卜月娥说,“嫂子会支持我的。哥哥嘛!我能说服他,至于我妈,那就更不用说了。”
农世通叹口气,然后说:“看来,如果有麻烦的话,肯定要出在你父亲卜学仁身上了。”
一听这话,卜月娥气乎乎地说:不要管他!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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