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卜贵英是到大院去了。
她敲门的时候，正是大院里的他们准备吃午饭的时候。
卜月娥刚把菜端齐，就听见有人敲铁门。她跑到院子里一看是卜贵英，说快来吧！就等你了。
卜贵英一进厨房就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季霞满心欢喜地说：“你来得不算早，来得不赶巧，今天没做你的饭。”
卜贵英说：“没做我的饭不要紧，和爷爷奶奶们在一起还能饿着孙女吗？”
柯兰菊说：“等你半小时了，再不来我们就吃饭了。”
卜贵英说：“有点儿事情耽误了，请你们谅解！
“把你爷爷说通了？”农世通笑着问。
卜贵英朝他一笑说：“他通也得通，不通也得通，我的事儿在爷爷那里没有通不过的。”
我国农村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家族大了，辈份的差距就大，“长门的孙子末门的爷”，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就说卜贵英吧！在座的五个人就有四个是长辈：柯兰菊是她亲姨奶，季霞是表姨奶，她得叫农世通舅爷，卜月娥虽然比她小三岁，但她也得喊人家小姑——萝卜虽然不大，但长在背（辈）上了，有什么办法泥？
卜贵英常常说，在柯季村我是“见人矮三辈”，这一点不假；柯传民和季休武不在，如果在的话，不管亲不亲，她也得称呼人家太爷。
吃过饭回到办公室，季霞就把两本教材拿给卜贵英看。
农世通说：“你不用着急，慢慢看，下午看不完晚上再来。因为这些教材是未公开的新东西，不打算让你往外拿。对你，我们信得过，对外人还需要保点密，所以我提醒你：这资料只限于你与我们一起研究和探讨。”
“农舅爷你放心。”卜贵英边看边说，“这点儿保密的知识我还是懂的，这点儿觉悟我也是有的。”
卜贵英花了半天的时间看完了关于饲养优质猪的教材。
她说：“有许多东西都是新的，我也没学过，具体方法只能先按这执行，只有在实践中证实可否。为了规范化，对分圈或出售之前的小猪应统称‘仔猪’，不然的话，概念会发生混乱。”
关于实体聘用卜贵英的合同，他们进行了认真地商讨。
卜贵英采纳了卜月娥的建议，说“一切由农舅爷安排”。但她还是补充一点：“在你们没获得利润之前，我是不会要一分钱的，不论你们怎么说，我都必须这样办，除非乡里不发给我工资。”
卜贵英走后，农世通和柯兰菊、季霞一起研究选培人员的名额和名单。
这些名单都是从本村已经报了名的、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的中青年中筛选出来的，是作为技术骨干的人选。至于参加一般体力劳动的人不用专门培训，只要在现场临时教一下就行了。
研究饲养员的人选时，农世通说：“月娥要是干这个准能行，她心细，工作认真，责任心也很强，而且又是高中文化，有一定的培养前途。”
柯兰菊和季霞虽然同意他对卜月娥的评价，但她俩不同意让她去。
为什么？柯兰菊说了如下的理由：
“月娥不仅心灵手巧，而且还爱学习。她不光看你给她的那套《讲座》，还看了不少烹调技术和食谱。
“你们没有感觉吗？她现在做的饭菜，虽然还不能与高级厨师相比，但一般中、小饭店的厨师不一定比她强。你看她做的那些家常菜，色香味都很讲究，不但看上去舒服，闻起来香，吃起来也满对口味。如果她离开，谁能顶上这个角？反正我不行。你呢？季霞？”
“二姐说的不错，”季霞接过来说，“这一点儿，我也不行。”
“你俩都行，”农世通笑笑，“做一辈子饭了，怎么能不行？问题是不能让你们天天做饭，你们有更重要的工作。”
“世通。”季霞瞟柯兰菊一眼，然后迟迟疑疑地说，“你也需要个人帮你料理一下生活，打水扫地，洗衣叠被，没有一个心细、手勤的人在跟前哪行呢？这方面你可不能跟我们比，你的时间比我们宝贵得多。再说了……”
农世通打断她的话说：“那也不能让人家老是照顾我呀！”
话正讲到这里，卜月娥进来了，她要到宿舍拿东西。
季霞喊住她：“月娥，马上要办培训班，你是愿意去当技术骨干还是愿意继续做饭？”
卜月娥看看农世通，又看看柯兰菊，一时没表态。
柯兰菊鼓励她：“你讲心里话，愿意干什么工作？”
农世通也朝她笑着点头。
卜月娥又轮换看了他们的表情，认为都是善意、诚恳的，就放开心地说：“我干什么都行，喂猪我不怕脏，干活也不怕累，只是，我在农伯家向哥哥、嫂子，姐姐、姐夫承诺过：我要侍候农伯，保证他的身体健康，如果我现在就离开，他们知道了不讲我说话不算数、欺骗他们吗？”
“那你就安心地做好两件事情。”季霞拍板说，“一是照顾好你农伯的生活，二是每天给我们做三顿饭。”
卜月娥点点头说：“季老师，你们放心吧！我保证干好。”
等卜月娥拿了东西出去以后，季霞又接着说：“还有个问题值得我们注意，她爸跑掉以后至今没有影信，马上石道梅还要向法院提出离婚，法院肯定要登报通知卜学仁，你说他能老老实实地去离婚吗？他为要月娥费了那么大劲都没得逞，他能善罢甘休吗？所以，我们不能把月娥轻易地放出去，还是让她在大院里工作，这样对她的人身安全有好处。”
“你想得周到。”农世通连连点头说，“我忽视了卜学仁的存在。今后要时刻提高警惕，防止狗急跳墙。我们不但要保护好月娥，同时也要保护好我们自己。晚上，铁门要上锁，白天月娥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告诉她也要把铁门锁上。”
首批参加培训的骨干一共挑选三十二名。其中八位年轻的母亲担任饲养员，负责人是唐彩萌。其余二十四名均为种植秀发草的骨干，分成三个组，每组八人，分别由柯兰亭的儿子柯忠宝、季兆才的儿子季如洋和卜贵江担任组长。八个饲养员分两批，先用四个，另外四个做预备队。
柯兰菊和季霞还是有疑虑：种植骨干的三个组长都是她俩的亲属，怕季休武和柯传民有想法，更怕别人提意见。
对于这个问题，农世通考虑了一会儿说：
“你俩的观念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还没从‘大锅饭’的模式下解放出来，还怕别人说我们寻私情，这种思想不太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
“我们的实体是我们自己的，与国家和地方都没有经济上的联系。我们用人不可能去顾及各种关系，只能在本人同意的基础上择优而取，择能而用；如果没有这个指导思想，我们的事业就不会兴旺，不能发展，这一点首先要从我们的头脑中解决。
“当然了，现在确定的这些骨干是不是很优秀，很理想，那还要靠实践来检验，在实际工作中去考察，行就干，不行就换，这就是城市工业企业在改革中‘竞争上岗’的原则，这一点，务必要向所有的员工讲清楚。
“这是个观念转变问题，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能很快接受，需要有一定的过程。你们记住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在不违背国家法律和地方法规的前提下，我的事情我来办，怎么合算怎么干。”
柯兰菊和季霞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笑了笑，然后又一起将目光投向农世通。
季霞说：“我们与你有一定的差距，不怕拖你的后腿？”
农世通摇摇头说：“不，就你们现在的学习劲头，将来不但不会拖后腿，而且还会从后边推着我前进。”
“反正我们绑在一起了，”柯兰菊说，“只要大家朝着一个方向使劲，我们的事业是一定能够成功的。”
“二姐，”季霞扭头看看柯兰菊，态度很严肃地说，“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啊！反正我不承认和他‘绑’在一起！”
柯兰菊没解开意，农世通扫了她一眼，然后指着季霞说：“你这个季霞呀！比小时候还‘坏’。”
柯兰菊这才明白，拿起桌子上的报纸就打季霞，说你多想点正经的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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