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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 030 伤心年

小说:  作者:idMHS_4287365151  回目录  举报

季霞家的这个年过得不好。

虽然儿子一家三口在她身边围着,但除夕晚上厨房失火,老太太死在堂屋里,这个年怎么还能过得好呢?

为什么她家“祸不单行”?只有卜学仁知道。

自从卜学仁的“美梦”被炮竹炸醒以后,原来的如意算盘就乱了套。

这咋办?离年关不远了,要债的要来找他;姓邱的那小子也翻脸了,派了个楞头青也来找过他——卜学仁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想来想去,他还是从季霞那里入手:

先来软的,他可怜兮兮地找到季霞,说出自己的几十条“不是”来,每说完一条,后边都带上“今后必改”4个字。他反反复复地“检讨”完之后,又说起自己的病来,从五脏六腑到全身关节没有一个好地方,说是痛得整夜睡不着觉。

最后他提出要求:“能不能把月娥的工资结算一下,再提前预支一年的,我要把身上的‘病’彻底地治一治。”

听卜学仁罗嗦完以后,季霞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她想:就你这个缺少理智和道德的人,是怎么活到六十岁的呢?

然后她对卜学仁说:

“不错,农世通是说过每月给月娥两200元工资,但你家月娥坚决不要,我也不能强迫她要哇!再说了,就是月娥接受,这工资也得由她本人领,也不能让你来提前预支呀!

“你也是经常到处跑、脸向外混事的人,你打听打听哪个单位能提前预支一年的工资?我们教育部门拖欠工资不说,你可以去问问柯传民,连他离休的养老金都不能按时足额领到,你还想预支一年的工资?”

卜学仁眼珠转了转说:“你看是不是这样办:先把月娥干过两个月的工钱付给我,我再写个借条借两千,你们以后从她的工资上扣就是了。”

季霞冷笑一下,心想:你要好处也不看看对象,我能上你的当吗?我要是能上你的当,现在就不是石道梅在受苦了。

她绕了个弯子说:“看来,你是同意月娥长期侍候农世通了?”

卜学仁眨巴眨巴老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只要能挣钱,在哪干都一样。”

季霞又立刻顶上一句:“那你就不怕农世通骗你闺女去作‘小老婆’了?”

卜学仁很尴尬地“唉”了一声说:“那也是顶在气头上讲的话,不算数,不算数!你们别计较,就当是我放屁。”

季霞白他一眼,接上话茬说:“是呀!你亲口说过的话都可以不算数,借条能算数吗?你还是另打主意吧!我这里是没有钱的。”

卜学仁见软的不行,就拿出胡搅蛮缠的本事与季霞大吵一阵,但他仍不是季霞的对手,只得罢休,结果讨了个没趣,蔫巴唧地走了。

到了西井沿,他回头看看季霞的家,又咬牙又跺脚:臭娘们!老子也不会让你过安泰年!

除夕晚上,季霞一家三代五口人欢欢乐乐吃年饭的时候,厨房突然起火。

季霞看见外面有火光,急忙从堂屋里跑出来又喊又叫。

听见喊声或看到火光的邻居们都来了,可拿什么灭火呢?

厨房门口虽然有个手压井,但现在无法使用了;沟里又没有水,从3个井里弄水也来不及呀!

有经验的人们只好用铁锹、锄头把还没着火的房檐往下扒,防止火势漫延。

后来,救火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轮流从各个井中弄来一桶桶、一盆盆水泼向堂屋的房檐上,才使她家的4间堂屋保住了,但两间厨房和老奶奶住的那间屋全部化为灰烬。

火被扑灭之后,季兆才突然想起老母亲,于是就问季霞:“姐!妈呢?”

季霞说:“妈在东堂屋里。”

听说老母亲在东堂屋里,季兆才想进去看一看,还没走到门口却又不想去了。

他觉得不好意思——你是母亲唯一的亲生儿子,按理说过大年的时候母亲应该在儿子家,但你从来没让老妈妈在你家过过年。你现在去看她,张嘴说啥?要不要把她接过去?算了吧,就让她在这里吧!

季兆才哪里知道,他的老母亲王香草已经不在东堂屋里了。她抛下自己的尸体去跟丈夫相会了。

就在季霞娘儿几个跑出去的时候,堂屋里的电灯就灭了。

老太太虽然眼神不好,但在黑暗中还是能看见门外火光的。

她又听到外边很多人在吵吵嚷嚷,大概几十年前被日本鬼子轰炸时储存在头脑中的记忆细胞突然释放了出来,令她心惊肉跳,呼吸急促,一口痰没咳出来就背过气去了。如果当时有人在身边给她拍一拍、揉一揉,也许不会有事,但那时候身边哪有人呢?

等到大火扑灭了,认为确实没有问题了,季霞才摸着黑进了屋。

她手举蜡烛走到饭桌边的时候,却发现老太太斜歪在圈椅上。

她急忙伸手去拉老太太:“妈!你怎么啦?”

季霞感到不对劲,就喊儿子:“炳嘉,快来,看你姥姥怎么了?”

文炳嘉抓住姥姥的两只手,感到一点温度都没有了,又伸手试试鼻子,也没有气息了,就哭腔急调地喊:“姥姥!姥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老太太没有一点回声。

季霞娘儿俩费了好大劲,才把老太太的尸体从圈椅里抬下来放在一个旧床垫子上,然后就去找季兆才。

季霞哭喊着:“妈呀!你怎么这个时候走哇……”

第二天早上,季兆才头上顶着一条长长的白布,腰里扎着一根烂麻绳,鼻涕一行泪一行地向前来吊孝的人们磕头拜谢。

丧事是由季霞指挥的:弟弟季兆才专管迎送、拜谢客人,弟媳卜学华负责饭菜这一摊子,侄儿季如洋、季如海负责棺木、坟地以及请人“举重”,儿子文炳嘉负责采购,儿媳妇聂寿玲和两个侄媳妇庄玉珠、曾莉,分别负责孝布的使用和装老衣裳的制作。

另外,还请了柯传民和村上的会计替她家接收丧礼。

年初三上午,在交足了“罚款”之后,政府允许王香草土葬(火葬场春节期间不开炉),老太太的一把骨头总算躲过了火焚。

下午,季霞和季兆才两家人在一起,听收礼、记账的两个人向他们公布账目:

总收进丧礼(人民币)3425元整,开支3665元整,实际超支240元整,超支部分已有文炳嘉支付了。

话音刚落,季兆才就惊讶地说:“咋花那么多钱?”

文炳嘉把一个记了账的笔记本和一叠发票、收据递过去说:“舅舅,账和发票都在这,你自己算去吧!”

季兆才没接外甥递过来的账本,也不瞅文炳嘉。

他歪着脖子说:“我算它弄啥?你是不会,算错的!”

话的内容没说错,但语气让人听起来别扭,总感到他说的是“你给我看的还会有错?”

季霞看看儿子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有些窝火,就给他使个眼色,气乎乎地说:“账本搁那放着,让你舅以后慢慢算吧!你贴了200多块钱,就算给你姥姥上坟了,啥都不讲了。”

“听姐讲的,俺们还信不过外甥吗?还算个啥账?把它烧掉算了。”卜学华说,“亏空的240块钱也不能都让外甥出,由如洋、如海他们哥仨平均。”

她转向儿子:“如洋、如海,你们记着,每人给你炳嘉哥80块钱;尽孝嘛,那能都摊在一个人身上。”

季兆才翻眼瞅瞅老婆,没有吭气。

事情过去之后,村里的许多人都为季霞家这个人亡、财破的“伤心年”感到惋惜,只有卜学仁暗自庆幸;他不是庆幸事件的结果,而是庆幸制造这一事件的人没有留下丝毫可辩的痕迹来。

自从在季霞家碰了钉子以后,卜学仁就一直没敢在家露面:一是怕要债的人登门找麻烦;二是怕那个姓邱的派人来收拾他。

实际上,他是做贼心虚。从腊月二十三到年正月初四,根本没有什么人上门来找他,只有石道梅天天孤零零地里出外进、焦急不安地等待“不知死到哪里去了”的老头子回来过年。

除夕上午,儿子卜月涛过来看看,得知父亲早已不知去向,就劝妈妈不要管他,说他死不了!然后帮母亲收拾一下东西,锁好门,拉着她回家去了。

卜学仁是除夕晚上回到村里的。

他没敢往自己家里去,乘家家都在吃年夜饭之机,幽灵般地躲到季霞家的厨房后面。

他悄悄地弄开后窗,先用沾了汽油的一卷破纸包住汽油瓶一起扔到厨房里的干柴上,然后向屋里弹火柴。他见火光一闪,就兔子一样地蹿入夜幕中,拼命向荒岗子那边跑去了。

正月初五那天,卜学仁提着个编织袋又回来了,走到季霞住宅旁,大惊小怪地问别人:“咋回事儿?季老师家失火了?”

有人这样告诉他,说过年只顾忙呢,锅屋的柴火没收拾好。

卜学仁装出很惋惜的样子说:“哎呀!水火无情嘛!不小心哪行。没有人被烧伤吧?”

别人说:“虽然没有人被烧伤,但老太太却被吓死了。”。

卜学仁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又问了一些他关心的情况,就回自己家去了。

他开门进屋后,知道老婆肯定到儿子家去了,就从编织袋里掏出几袋方便面,然后去点火烧开水。

他一边往锅灶里填着柴,一边暗暗地骂:“她妈拉个臭穴,不但没烧光她的老窝,而且还帮她卸掉一个‘包袱’。”

转而他又说:“这样也好,先警告警告这个臭女人,如果她还不学乖,老子让她和农世通一块遭殃!”

卜学仁用铁火棍把灶膛里的火挑得很旺,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好像从火光中看到了农世通被他烧焦、烧化。

不知怎么搞的,他眼睛一眨,画面变了:只见农世通正和卜月娥手拉着手逛大街……正搂着卜月娥亲嘴……正和卜月娥在被窝窝里……

卜学仁气疯了,把牙咬得咯咯响,浑身哆嗦着。

他两手握着铁火棍,用尽力气一抬手,只听“咚——噗!”一声响,锅底烂了;一股灰尘和蒸汽从灶门里蹿了出来,冲得他满脸满身全是脏。

灰狗一般的卜学仁虽然睁不开眼,但还是恶毒地咒骂:“农世通,我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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