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农世通的意图,柯传民和季休武正在考虑谋划地盘的事情。
荒岗子虽然是一片“废地”,但如何争取以最佳方式得到它呢?现在,这两位老伙伴儿正在这块地盘上转悠呢!
荒岗子,位于柯季村南侧,面积不少于100亩。
整个地势像个鏊子:平面,圆形,中心稍凸;上面没有活土,全是死泥趼子;所以,那里除有几簇矮小的刺棵子外,什么植物都不长。
这个荒岗子是怎么形成的,什么时候形成的,至今无人知晓。
土地改革时,这里的荒地也没分配给农民——不能种庄稼,谁要呢?
“人民公社化”以后,人们开垦过这片“废地”,也试种过各种庄稼,结果都失败了——根本长不成苗。
后来就植树造林,也没成功,到现在也没长出一棵树来。
植树不行就办养猪场,说只有在这里办好养猪场,用猪粪尿改良土壤,才能使土地长庄稼,结果办了3年就垮台了,土质还是那个样子。
由于这片荒岗子土质忒劣,所以,它也不在可耕地的面积之内,至今仍然算是“国土”,当地村民称之为“公地”。
改革开放以后,大队领导人以办养鸡场的名义向政府申请了30万元的扶贫款,买砖买瓦买水泥,前后盖起3排鸡舍。买来的鸡苗还没养两个月,一场鸡瘟全死了,一只没剩。
鸡场垮了,鸡舍拆了,砖头瓦块也找不到了。
据柯传民测算:从办起这个养鸡场到垮台,最多开支不超过15万元,那一半扶贫款呢?鬼知道哪里去了。
前几年,政府村有几个人合伙来租这片地办羊场,说是饲养外国弄来的什么“波尔山羊”,说利润很大。
他们请了村干部、乡干部吃了几次,以每年每亩200元的租金占用了40亩。
羊圈盖得很漂亮,拉来的20只波尔山羊也不错。前后喂了不到两个月,20只羊就剩5只了——今天丢一只,明天丢两只,有天夜里开来一辆三轮车,明目张胆地装走了6只。
派出所的人来过,警署的人也来过,虽然没找到一只羊,但烟酒茶饭却花了不少。
办羊场的老板说:我们不但没发了“羊”财,反而受了“羊”罪。
一天上午,他们开来两辆大卡车,把羊圈拆巴拆巴,连同剩下的5只波尔山羊一起拉走了。
这事也怪,你说那羊哪去了呢?附近几个村也没见谁家养那种波尔山羊呀!
这些情况农世通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柯传民对他讲过,季霞对他说过,尤其是季休武,带表情加动作地给他“表演”过。
农世通对他们说:“事在人为”。
在临走前的“五人会议”上,农世通详细地分析了以前失败的原因,论证了今后办场的有利条件和措施,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靠全新的良种,靠先进的技术,靠科学的管理,是能够成功的。
这个结论给与会的其他四个人树立了信心。
现在,柯传民和季休武正站在离农世通父母的坟莹不远的地方,观察着这片过去没有人能征服的荒地,心里想着那些美妙而可信的描绘,耳边好像听到了小猪崽儿吱吱吱的叫声。
太阳慢慢地西沉,接日云像一块长长的桔红色的毛毯铺在地平线上,显得柔和而温暖。
两个老头子面东背西,踏着自己长长的影子慢慢地往前走。
季霞早看见他们俩在荒岗子上转悠,就在南大桥等着他们——这是他俩回家的必经之路。
还没等季霞开口,季休武就喊开了:“霞子,你不回家站在这里干啥?”
季霞说:“不是在这等你俩吗?老民叔说有件事情要商量一下,所以我就在这等你们。”
柯传民、季霞和季休武,这三个人都是住在柯季村吃养老金的人。
他们虽然无职无权,无田无地,但他们有钱,这对还比较贫困的农民来说,真是使人眼红的事情。那可是不要成本、不用耕种且旱涝保收的“责任田”,是不论春夏秋冬月月都来钱的“聚宝盆”啊!所以,他们很受村民们的羡慕和尊敬,不管男女老少,不分辈份高低,一般都叫他们“老板子”。
离、退休人员住在乡下,一般不去拍干部们的马屁;但也不得罪他们,万一有事需要求着人家呢!毕竟是住在人家的地盘上——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嘛!
今天,这三个“老板子”要商量的事情,就是要请村长兼党支部书记柯忠臣吃饭,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人家支持和帮助。
柯忠臣就是本村人,1983年当兵,后来退伍;当兵时他在运输连当过司机,退伍回来以后无车可开,只好在家种地。
他妻子曹瑞仙会做裁缝,膝下一儿一女,是“龙凤胎”,还不到上学的年龄。
去年年初,柯忠臣当了村长。后来,又被乡党委“指任”为村党支部书记,所以,他是个农村少见的、一身兼两职的基层干部。
柯忠臣接受了前几任的教训,把党支部一班人团结得不错,至今尚未发现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他在村委会里既能发扬民主,又能“独断专行”,别人也没提过意见。
柯忠臣与乡长季如安的关系非同一般,因为他们既是同庄人,又有点亲戚关系,至于“买官”的事儿,那都是猜测,谁也没有真凭实据。
他和乡党委书记吴作伟的关系也不错,除了上下级关系外,别的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农世通在沿河住院治伤时,柯忠臣去看望过;农世通回到柯季村之后,他又亲自到季霞家拜访过,农世通也到他家去过。
与农世通的几次接触以后,使柯忠臣看到“一盏灯”。他总觉得在农世通跟前看问题亮堂一些,想问题开朗一些,对未来充满信心。
柯忠臣听说农世通要回柯季村来长住,他非常高兴,但他不知道农世通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他从农世通与柯传民、季休武、季霞他们的接触中察觉到:他们几个“老板子”是想在这里搞点儿名堂。
为此,柯忠臣渴望他们能从上面为村里搞一些扶贫贷款,或者能拉到点儿“外资”,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跟着沾点儿光。
所以,当季休武专门来请他到柯传民家喝酒时,他喜出望外,客客气气地跟着“武爷”去了。
柯忠臣跟着季休武来到柯传民家,看到酒菜已经摆好,笑笑说:“民爷,今儿个是专门为我破费的?”
“乖乖,你是一村之长嘛!”柯传民开玩笑,“当爷的也得拍孙子啊!”
“民爷,以后不要这样,你老人家有事要办,直说就行了,用不着破费。”柯忠臣说,“你还不知道吗?我可不是那种‘不吃不喝不办事’的人。”
“也谈不上破费,”柯传民说,“叫你来吃顿便饭,有点事情顺便商量商量。”
柯半芝端洗脸水进来说:“村长,快洗手吃饭吧!别客气了。”
“三姑,你又来帮忙了?”柯忠臣笑笑。
“不帮忙咋弄呢?我妈的眼睛不行了,连盐面儿和碱粉都分不清楚。”
“这丫头孝顺。”季休武说,“爹妈这里有事,总是她来帮忙。”
“我住得近嘛!我不来谁来呢?”柯兰芝说,“嫂子们都上班,没有时间来。”
酒过三巡,村长主动开口:“两位爷,有啥事要我办?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你们放心好了。俺们不仅是本乡本土,而且还是本家近门,没有不好说的。”
“好!”季休武翘起大拇指说,“就凭忠臣这句话,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又端起了酒盅向柯忠臣举了举说:“来!再干一次。”
他们仨一饮而尽。
柯传民让他们吃菜,又把3个空盅斟满,然后看着村长说:“前年有人租荒岗子办羊场,最后租金付没付?”
“这事我不清楚,也没打听过。”柯忠臣摇摇头说。
“不过,也没有多少钱。”柯传民又说,“40亩,一年才8000块钱,人家总共没用仨月,摊不了几个钱。”
“那里是‘公地’,又不是村里的地皮,给多给少都是白得。”季休武说。
“二位爷,你们也想打荒岗子的主意?”柯忠臣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听他这么问,柯传民就把他们的想法亮了出来。
他说:“不管那块地算不算村里的,只要它在科季村的地盘上,你这个村长还是有权管的。所以,先找你通个气,到时候我们再出面谈一下。如果需要办手续,等世通过了年回来再说。”
“你们打算在那块地皮上搞啥项目?”
“准备建一个新型养猪场,专门生产子猪。”
柯忠臣端起酒盅抿了一口,又吃了口菜,然后说:
“二位爷,俺们关起门来说话:荒岗子是国家的土地。别说你们还给几个钱,就是不给钱,你们用,我还能不愿意吗?你们搞成功了,对我本人,对俺们村里,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不过,我还是给你们泼点冷水:你们要慎重考虑考虑。那块地的历史你们比我更清楚,万一搞砸了,那不是劳民伤财吗?何况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既不缺吃,又不少穿,冒那个风险弄啥?
“当然了,我相信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革命,相信你们能成功。不过,现在的社会风气可不是你们年轻时候那个样了,现在社会上复杂得很!”
他们围绕这个话题,边喝边吃地议论了一阵之后,柯传民认为差不多了,于是就转变话题问:“忠臣,有些农户的责任田抛荒,村里是咋处理的?”
“这是个难题呀!”柯忠臣“唉”了一声说,“按讲,他们应该按承包的面积上交税、费,可到哪里去找他们呢?有的人虽然没出去,但他们就是没钱下种,他用啥上交呢?有的全家常年在外打工,只到过年才回来;你去让他交税款,他说来家的路费都是借的。你咋办?能去搜人家的腰包吗?”
季休武放下筷子说:“有的村,对故意抛荒不交钱的人,村里找人搬他家的东西,扒他家的房子,还要关他们的人呢!”
“我不愿意那样做。”柯忠臣咽下一口菜说,“凡是这样的农户,他有啥值钱的东西可搬?扒点儿烂砖破瓦,能卖几个钱?关人?村里有这个权力吗?”
“那你对上级咋交待呢?”柯传民问了一句。
柯忠臣喝干了杯中酒,摇摇头拍一下桌子说:
“所以说,如今村官难当呢!
“有人说我这‘村长’、‘书记’是花一万块钱买的。我,我他妈的都想笑。一万块钱哟!一百块钱我都不出——上压、下顶、中间得罪人,还是啥好差事?
“现在的农村,想当官的人都是想利用权力捞外快的人;不想捞外快的人根本不想当这个‘村官’儿。”
季休武又给他斟满了酒说:“看来你的名字没起错,真是个‘忠臣’。”
柯传民接着问:“忠臣啊!比方说:你的责任田抛荒,而我捡起来种;我替你把该上交的如数上交,剩余的归我,你干不干?”
柯忠臣看着柯传民和季休武,略有所思地说:
“按理讲应该干,但有的人也不一定愿意——他没得到任何好处,也不想让你得到好处。
“据说,外乡有这样的情况:种地户除了如数上交外,还要向抛荒户交一点钱,一般都按每年每亩地50元到80元的标准给。
“我们这里不行,好年景种一亩地除了成本和上交,剩不了三五十块钱,如果再给抛荒户50块钱,一年白累不说,还要倒贴,谁干这种得不赏失的傻事儿”。
“俺们村也有抛荒地?”季休武明知故问。
“你们看不见?”柯忠臣看他一眼说,“东一绺子西一片的,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亩呢!”
柯传民微微点下头说:“哎呀!这太可惜了,如果想办法把‘好几十亩’地都种上多好。”
“你们种啊!”柯忠臣说,“如果你们能种,只管把该上交的交了,不用给抛荒户一分钱。”
“那人家干吗?”季休武插一句。
“不干?不干让他找我!”柯忠臣理直气壮地说,“决不会让你们多出一分钱。”
他想:如果你们真能把全村的抛荒地都租种了,不但能消除我在这方面的思想负担,而且也能减轻我的工作压力;就怕你们不去吃那个苦、受那个罪。
酒喝得差不多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柯传民喊女儿:“兰芝,饭好了没有?”
柯兰芝在厨房里回答:“好了,马上就送去!”
柯忠臣起身出门,大概是要去厕所,季休武也跟了出去。等他俩回来,几大碗饺子已端上了饭桌。
柯忠臣一看乐了:“哎呀!怎么吃饺子?”
柯传民看着他说:“饺子不好吗?”
“好!太好了!我就是喜欢吃饺子,天天吃都不烦。”柯忠臣咧着嘴笑笑,然后说,“原来没有孩子的时候,瑞先也经常包饺子,自从两个孩生下来,她没有时间包了,所以也吃不上饺子了。”
说完,没等着让,他就抄起筷子搛起一个填在嘴里。
柯兰芝又端来3个小碟,里面是蒜泥、香油、醋和酱油调好的液汁。
柯忠臣急忙接过一碟,嘴里含着没咽完的饺子说:“太好了,三姑想得真周到。谢谢,谢谢!”
“忠臣,三姑包的饺子味道咋样?”柯兰芝问。
柯忠臣翘起大姆脂说:“好吃,好吃!这味道太好了,比饭店的饺子好吃。三姑,你的厨师技术可以评上一级。”
“那好!”柯兰芝高兴地说,“以后你要是想吃饺子了,就给我打个招呼,啊!”
柯忠臣酒足饭饱回到家,啥话没说就脱掉衣服往热被窝里钻。
老婆说:“你慢点儿,冰凉巴几的别碰醒孩子。”
柯忠臣说:“把他俩都放在里边去。”
曹瑞仙慢慢地把女儿托到里边,让她与弟弟并排睡着。
柯忠臣搂着老婆热呼呼的身子,也不顾自己的手有多凉,就去脱老婆的内衣。
老婆说:“才吃得饱饱的,小心把饭鼓捣出来。”
他一声没吭,腿一骗就趴了上去。
完事儿以后,曹瑞仙侧身搂着丈夫,圈起一条腿压在丈夫的小腹上。然后小声问:“你们吃的啥饭?”
“饺子。”
“哈馅的?”
“大白菜、猪肉。”
“好吃吗?”
“好吃,和你包的差不多。”
“请几个人?”
“就我一个。”
“他们找你要办啥事儿?”
柯忠臣伸手把她的腿推下去说:“几个‘老板子’想在荒岗子上建养猪场。”
“建养猪场?就民爷和季休武他俩?”曹瑞仙感到震惊。
“还有季老师和前些天回来的那个农世通,沿河的二姑也参加。”
“就他们几个七老八十的人,能去喂猪?”
“他们当然不会去亲手喂猪,他们出钱,管理,具体工作肯定要雇人去干。”
“我真想不通,难道这几个老人与快活有仇?要不就是闲疯了。”曹瑞仙咂了两下嘴说,“人家都讲荒岗子地底下住有妖怪,不但种啥啥不长,而且喂啥啥不成,他们几个能比别人尿得高些?”
“瞎说!哪来的妖怪?”柯忠臣朝老婆身上抓一下,“事情不会那样简单,你看那几个人谁是傻子?特别是农世通,不仅有知识,有水平,而且还有一定的预见性,没有把握的事儿,他们是不会干的。”
“那他们办猪场,可有村里的份呢?”曹瑞仙又问。
柯忠臣说:“村里不参与,他们也不会让村里参与;不过,他们搞成了,对村里也不会有坏处。”
夫妻俩又叙了一阵子,曹瑞仙突然把话题引到了卜月娥身上。
她诡秘地问丈夫:“你说,卜月娥为啥死气白赖地要去送农世通?”
柯忠臣说:“她嫂子不是对你讲了吗?农世通的伤还没好清,她跟着去侍候侍候人家,报报恩呗!”
“侍候侍候报报恩?那只是讲给外人听的,是面子上的话。”曹瑞仙说,“你不要小看卜月娥,那丫头有鬼心眼,认个有钱的干爹,谁知道她心里有啥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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