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许只是我觉得奶奶就要理我而去，埋首在他怀里大哭起来。永远都记得那天，他怀里那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以及窗外在风中飘扬的树枝。
我都忘记那天怎样回到寝室的。我哭着哭着就在那个让人安心的怀里睡着了。后来好像是季慈打过电话来，被顾今渚接到了，让她来接我了。后来问起季慈的时候，她说根本没有见到顾医生。
“你真的没有见到顾医生吗？不会吧？”
“不然呢，我见到了，告诉你我没见到……苏轻啊苏轻，你是怎样认为我会在这种事上骗你呢？不会是怕我抢了你的顾医生吧！”
“说什么呢，就是觉得你没见到他，怎么接到的我？”
“你还好意思说，在一个男人那里睡着了，你也真是……你知道我怎样找到你的吗？一个一个问过去的！我的老脸啊，就因为你丢光了！”
“……”
“还有啊，那什么顾医生太不负责了吧，就把你扔办公室。自己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季慈不但见到了顾医生，还和他聊了许多。季慈到的时候，正好顾今渚要去给一个病人做急症，还有一点时间就在门口把奶奶的事情和季慈说了一遍，让她不要给我太大压力，顺便打听了一下我的情况。
不过季慈是什么人啊，和顾医生不相上下的人啊，肯定不会说漏嘴不，每一个问题都踢回去了，让顾今渚什么话也没捞着，当然这只是季慈这么认为。顾今渚认为自己还是从季慈哪里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的，比如这个小女人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什么异性朋友，这是最大的收获好吗……
我一直以为爸爸不打算把奶奶的病情说出来，所以看到他打过来的电话我并不太想接，可是那响了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实在让人恼火，特别是好不容易有个懒觉睡的我们。
“苏轻，你就不会接一下吗！”周媛火大的蹭一声就从床上坐起来，披散着头发，整个人在昏暗中看，越看越像个女鬼……
“阿轻？“手机那头的爸爸听到我接起电话的声音还有一点不敢相信，既然知道我不会接，又为什么要打呢？这个问题直到很久以后和某个人吵架的时候，我才深有体会。那是因为心里一直放不下，心里有期待……
“嗯，有事吗……”
“不方便吗？那我等下再给你打吧……”
听着那个熟悉的有点苍老了的声音，心里再也没忍住，一直翻腾着，吵闹着为什么不肯原谅他们：“没事，你有事就说吧……”
“诶，就是你奶奶……你奶奶……算了，还是见面说好吗？我去接你？”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语气根本就不想在和自己的女儿说话，反而像是和一个怕得罪的人说话。
这种认识让我心里没由来的就是一痛，或许这么久以来，他们每个人的心里也不好受，如果自己还是不能放下，为什么要连带着别人和自己一起承受这种痛苦，既然如此，就放过他们又怎么样呢，还是自己的错，自己赎……
我虽然没有看到爸爸的表情，但也大概知道，他在等我回答的时候一定在小心的呼吸，紧张的等我的回答，怕我出口就是拒绝。
昏暗的环境总是容易催生人的情绪，黑暗是最好的掩护，心里的难受随着门外的欢声笑语被越放越大……
“好，你到了打我电话就好。”虽然心里已经放开了，可是一时间还是不能接受这种亲密，即使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也“啪”的一声率先挂了电话。
当我挂了电话爬起床在寝室小阳台上收衣服的时候，才看到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以前挺拔宽厚的背如今已经微微的驼了，在微凉的晨风中站到身体有些冷的时候，我才转身草草的收拾一下自己就下楼去了。
“爸……”
突然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让这个很久没有听到“爸爸”这个词的他受了惊，亦或是根本不知道“爸”是在喊他。
当我走到他面前再喊一句他的时候，他眼里的光芒大盛，好像这是一个莫大的殊荣，两边急急忙忙上课的同学也忍不住顿了脚步，偷偷的打量我们这对有些异常的父女……
“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这了？”我惊讶看着他，就当在寝室没有看到那让人心塞的一幕。
“额……你怎么下来了，真准备打电话给你呢……”他的脸上写满了“我在说谎”四个字，还不自知，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装出淡定，不知道在商场上是怎样用这种态度打败别人……
我还是没忍心戳穿他的谎言，笑着回答：“感受到了你在这里啊……”
虽然这话不可信，可是不得不说，他听到这句话开心的像个拿到了糖吃的小孩……
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早餐店的时候，我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率先开了口：“我知道奶奶……那个了……”
不管自己在心里做了多少思想准备，我还是没能在这么热闹的地方说出那么沉重的事……
看着他错愕的表情，我才发现我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希望看到他们出丑的心态了，甚至有可能期待亲情的感情多过了对过去的厌恶……
“知道了吗？你……没事吧？”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别人识破而尴尬吧，可是他看到我摇头之后那如释重负的表情，确实让我更加心疼他。
我和爸爸一起到医院的时候，顾今渚刚好在给奶奶做常规检查，看到我们进去头也不抬的继续检查，我跟奶奶打了一声招呼后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他低声的问奶奶好点没。
如果这个男人不那么毒舌腹黑的话，肯定是个好男友，不是有人说有个医生男朋友是很幸福的吗……
生病亲自照顾，都不用去医院了，还懂得照顾体贴人，就是有点忙……
看样子好像是这样的，对病人很好，也很体贴，就是不知道他女朋友能不能受得了他的臭脾气……
我在心里闷闷的想，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关心了……
当顾今渚常规检查完后，一抬头就看到在一边看着他发呆的我，也不顾我只坐着凳子的一角，走过我的时候就用力蹭着我过去，把我挤下了凳子，措手不及的摔在了地上，病床上的奶奶看的笑呵呵，而爸爸一脸担心的问我有事没……
只有那个肇事者，一脸无辜的对我说：“摔的痛不，是你挡着我了，我不是故意的啊……”虽然语气里充满歉意，可是伸过来的手以及背着爸爸的脸上满是戏谑的表情……
我狠狠的推开他自己撑着一旁的凳子站起来，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顾今渚正打算告辞的时候，爸爸叫住了他：“顾医生和我们说说我妈的情况吧……”虽然在来之前爸爸已经和我说过了，要把奶奶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奶奶，让她自己做决定是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可是刚来就说出这个话题还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诧异的看着开口的爸爸。
顾今渚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大概今天要说实话了，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已经有点呆的我，抿了抿嘴正要开口说话：“根据检查……”
“有什么好说的啊，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吗……”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奶奶出声打断了。刚低下头的我抬头就看到奶奶慈祥的看着我，可是那眼神里竟然有几分淡薄。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不要做什么手术……这么大年纪了，还折腾什么……”
“奶奶……”我带着哭腔从沙发上起身扑倒奶奶怀里，也没管是不是压着了她输液的手。
“妈……不做手术就保守治疗吧……”爸爸再说这句话的时候，顾今渚已经默默的从爸爸身后绕过来，拉着我就要将我带走，可是这个时候的我哪里肯放开奶奶，反手就是一推顾今渚。
谁知道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好脾气的拉我：“压着奶奶的手啦，等下要回血了……”
“……”等我急急忙忙的借着他的力起身的时候，奶奶的手背已经肿了一小块了，我撅着嘴，站在顾今渚身后看着他检查了一下针头后轻轻的揉着奶奶的手背。
“治疗什么，就这样吧，我也不想呆医院了……”
“苏奶奶，这样不行啊，要积极配合治疗才能好的跟快一些啊……”顾今渚一边揉着一边轻声开口，这声音让我根本不能喝我认识的那个顾今渚联系起来，一下就看出了神。当奶奶叫我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最近好像对他投入了过多的视线。
“轻丫头，你说呢？”天知道我现在该回答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们刚刚在讨论什么。
或许是顾今渚看出了我的困惑，他看着我又说了一遍他刚刚的建议：“我是觉得奶奶还是治疗一下的好，即使年纪大了会有一点风险，可是不治疗就意味着只能继续承受痛苦……”
我其实看到顾今渚为我解围我就应该警觉的，可是我在那一刻就是相信了她说的话，所以当我说：“奶奶还是治一下吧……”的时候，奶奶和爸爸一起疑惑的看着我，只有那个挖坑的人，一脸诡计得逞的笑容。
奶奶一脸伪装的伤心：“轻丫头这是在想小男友了吧……奶奶的话都不听着……”
“奶奶是说现在也不早了，你和顾医生一起先去吃饭，我先陪着你奶奶。”最重要的关头，还是爸爸可靠。
在爸爸和奶奶的极力撮合下，我最后只好和顾今渚一起在医院食堂吃了饭，然后打包了两份饭上去。奶奶和爸爸倒是吃的很欢快，一个劲的夸我了解他们的喜好。可是我呢，根本没吃的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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