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种形式。生活却是一种状态。
牧春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但，这个家却让他熟悉而陌生。到处布满的灰尘，随处可见的蛛网。这里，真的是自己的家吗？他实在不敢相信。
那，自己的父母呢？他冲向每一间屋里，门都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人。一个人没有，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他想到了对门的吴大妈，那个经常和自己的母亲出去打太极的邻居。
他要去问问她，自己的母亲去了哪。但是，他竟然没抓住门把手。真个人猝不及防的一趔趄，破门而出。门没破。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不明白。但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因为，他想起了那个老头的话。
“昆仑境，不是你们那个世界……”
“确实不久，十年而已……”
“你回不去了。至少，你现在回不去了……”
“您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类了……”
“你一定会用到的……”
他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看向吴姨家的门，轻轻地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用力的瞬间，门把穿行而过。他放慢动作，又试了一次，这次到了一半便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被门把手钉穿了。但是没有一点疼痛。
这该死的没有疼痛！
他看看门，没敢进去。他怕被这个邻居看见自己这种诡异的状态。也怕自己突然穿墙而过，把她吓出毛病来。
他还是决定先找自己的母亲。探头出去，确认没人，他才出了楼门。但是，他不知道该去哪，或许，自己该回一趟老家。
所以，他去了车站，勉强挤出个微笑对着站在车门口的售票员走去，“阿姨，我买一张去牧家庄的票。”
没人理他。售票员依然在不耐烦的看着远处有没有新的乘客过来。这个工作太无聊了，有点让她心烦。
他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了，放大了声音，又喊了一句。但，依然没人理他。
他慌了，用手去拍那个售票员的肩膀。手，却什么也没碰到。
他瞬间如遭雷击。呆呆的站在那里。车走了，车又来了，售票员上了车，又下来另一个售票员。乘客一个个的从他身后走来，买票上车，却没有绕开他，而是从他身体里穿行而过。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他们根本看不见他。
他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夜晚很快降临了，下起了小雨。雨水也穿过了他的身体。
雨水从灰黄的路灯上方洒下。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清凉。许久，可能到了后半夜。他抬起头看看漆黑的夜空，和从天而降的水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属于这片天空之下。
他哭了，很委屈的哭了，泪水落在小水洼里，依然没有一丝涟漪。
他更失望了。但他还是走了一夜，回到了村里。
那栋老屋，灰尘更厚。他彻底失望了。看看四周，这个他从小生活的村庄，此刻，却不知往哪去。一切，那么陌生。
他突然想起老头说的，“回来，我能让你回去。”，对，他一定有办法！他赶紧翻口袋找那个绿色的玉简，他早已经忘了自己把它扔到了哪个口袋里，但是，此刻，他只怕自己把它也丢了。
所幸，还没丢。他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想着风雨楼的宫殿，生怕自己去错了地方。但，他怎么也想不特别清楚，所幸，他没去错地方。
老头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斗大的月亮，并没有回头。“回来了？”
“嗯。”他有求于他，自然不好意思不应，“我怎么才能回去？”他急切的问道。
“急不来，你想听听这一切吗？”
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安静下来。“嗯。”他点点头。
“这里，是昆仑境风雨楼。我是微旭，这一任的风雨楼楼主。”
“昆仑境，有十方世界，分别有风雨楼、浣花楼、天辰阁、酒月坊、东皇府、桃花源、无极寺、魂生堂、铜月堂、老君殿十个武府，分别驻扎在其中。昆仑境，已经存在了几亿年。从你们人类的盘古开天辟地之前便存在。”
“不过那时，十方世界是一个整体，天地间孕育着脉气，养育着昆仑境的人和一切生命，昆仑境的一切，都是以脉气的形式而存在的。包括生命。”
“而昆仑境的人的使命，就是守护着昆仑境世界地壳下，包络的混沌体的自然演化，所以，武学，是昆仑境人每日都在修习的必须的作业。但是那颗叫盘古的外来生命种子，不知如何，进入了混沌体中，吸收溢出到混沌体内的脉气长成之后，裂地而出，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是开天。”
“昆仑境从此分为十方。随着时间流逝，十方世界的脉气逐渐演化，人体内运行脉气的能力也随之变得不同，在彼此的世界里，只能待很短的时间。”
“你们那个世界形成之后，昆仑境的人一直守护着那个世界的物种自然淘汰与发展，没有人强求，但，就像守护混沌体一样，那被当成了使命。”
“但是过了一亿多年，最小的一个铜月堂所在的小世界塌陷了，铜月堂人全部死于非命。没人知道为什么。”
“而且，所有的小世界，脉气开始明显减少。后来，小世界一个接一个，几乎每隔一亿年便塌陷一个，直到后来，只剩下了桃花源、魂生堂、和风雨楼。”
“直到一亿年前，魂生堂的人终于找到了答案，人类的那位盘古开天时，在昆仑境的世界之源处，崩开了一条空间裂痕，那条裂痕横跨昆仑境和你们的世界，脉气源源不断的从那里泄露了出去。后来，经过一千多年探究，昆仑境人总算找到了一种弥补办法。”
“那就是练世界你们世界的尘埃原石，溶以昆仑境脉气，堵在裂痕处，方可补救。七千年前，这个方法终于得以成功实施。但，所有尘埃原石也被用的精光。”
“补天期间，一些昆仑境的东西，通过空间裂痕传到了你们的世界，在那里以特殊的能量形式记录了下来。但，裂痕补好了，那点事情并无人在意。后来发生的事证明。这个填补方法留下了一个极大的缺陷。”
“你们世界的尘埃原石中完全无任何脉气，所以，一旦接触脉气，便如同棉花遇到水，疯狂的吸收，同时自身产生了收缩。它不但从昆仑境每个小世界中吸取脉力，还从每个人身上吸取。当时，昆仑境的人几乎一片恐慌。”
“所幸，很快我们就发现，那尘埃原石在吸纳脉力时，自身吸收到的脉力并没有外溢，也就是说。总有一天，那原石将会达到饱和，体积，也就能补满裂痕。我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是昆仑境最后出生的一个孩子。”
“后来，仅剩的三个小世界之一的桃花源，因为世界太小，脉气也少，很快世界边界出现了问题，魂生堂也很快出了这种问题，你们这个世界的一个人在此时间里竟然误打误撞进入了桃花源。”
“而也正是那时，小世界的人才发现，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虽然由尘埃组成，但与昆仑境的脉气接触后，都立刻被脉气击碎尘埃。变成了像昆仑境人一样以脉气存在的生命形式。”
“为了找到答案和解决方法，桃花源的人稳住了那个人，最后，还是魂生堂总算在他的小世界里找到了古神密录里的尘露酒，让那个人喝下之后，重新回归尘埃之体。”
“只可惜，他刚出去，桃花源的小世界因为支撑不住脉力消耗，崩塌了。小世界从此只剩下了两个。”
“其实昆仑境的人想要杀掉他、或者是留住他，简直轻而易举。但是，昆仑境的人有昆仑境人的骄傲，我们不想与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产生交集。”
“但是，不得不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就在那个桃花源人返回你们那个世界不到一百年，根据他带来的灵感，魂生堂的人在武学造诣上有了新的突破。他们创造出新的武学尘生决，能让昆仑境的人，短暂的以你们的生命形式，也就是尘埃之体，进入你们所在的世界一年。”
“虽然这听起来可能微不足道，但是，如果能够找到愿意进入昆仑境的人，也就意味着那个人变成脉气生命体之后，可以帮助昆仑境的人分担尘埃原石对脉气的掠取。那样，或许最后生存下来的昆仑境人可以多一些，虽然他们都会变得衰老。但，活着总比死了强。”
“即便是为了自身生存，昆仑境人从没强迫别的生命。”
“可惜，我们却没有进入你们世界的办法。直到后来，你们世界飘来的尘埃虽然亿不存一，但还是有些怪异的颗粒竟然存留了下来，在风雨楼东边的火山口，也就是这个小世界的边界，形成了一种钟乳岩。”
“每隔十年，可以凝结两块给你的玉简大小的玉石，通过附着阵法，能够带领脉气生命体突破这两个世界边界。所以，我们的构想得到了第一次实施。但我们不敢茫然行动，所以，我们只找了一个人，他叫姜无始。你应该知道，李靖这个人。”
“嗯？唐朝时候的李靖？”
“嗯，这应该就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对那个时间的称呼。李靖，就是姜无始到小世界来之前的徒弟。姜无始被带到昆仑境来之后，确实开始同昆仑境的人一起，向尘埃原石提供脉气。”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开始同昆仑境的人修习魂生堂的尘生决，但是，连魂生堂的人也没想到，姜无始修炼的各类武学威力随然不及昆仑境人的十分之一，但跟所有昆仑境的人同样修到尘生决大成时，他竟然变成了一个脉气与尘埃的混生体，就像补缺原石的材质一样。”
“当时，所有的人便猜想，等有一天他重新进入你们的世界，可能，压根不会收到脉气不足以维持生命的现象。他，可以在你们的世界永远待下去。”
“可惜，这一切压根没来得及实验，补缺原石进入了最后一点吸纳脉气的阶段。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是，这最后一个阶段的补缺原石竟然开始疯狂的从昆仑境吸取脉气，我们压根没有来的及等十年再去寻找更多的人进入小世界。”
“魂生堂塌陷了，风雨楼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的烟消云散，最后，只剩下一个最年轻的我，也变得如此苍老。”
“本来，我也要死去的，因为在我和姜无始之间，原石更多的是从我身上吸取脉力。但是，他救了我。”老头沉吟一下，似乎有些感伤，但还是继续说道。
“虽然他叫我一声师傅，虽然我们年龄相去悬殊，但我们心性相近，亦师亦友。他亲眼看着昆仑境的人一个个的死去，实在不忍，最后，他打晕了我，留了一封信告诉我，我们这个世界已经为了他们的祖先盘古的行为牺牲了太多。他要去用他的身躯补满裂痕的最后空隙。只希望我答应，如果以后寻到来昆仑境的人，务必乱世不可放他入世。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世界因为昆仑境的力量介入，变得混乱不堪。因为昆仑境的力量，对于你们世界来说，实在太过强大了。”
“等我醒来赶到补缺之处，那里已经完好如初。无始，也不见了踪影。他留下来的信，我虽然珍藏，却并不放在心上，毕竟，昆仑境的人只有我一个了，没了尘埃原石的威胁，我可以活到自己都觉得烦。”
“但，直到六百年以前，我突然发现，那尘埃原石在达到饱和之后，竟然从世界之外吸收从未被发现的脉气，传输到人类世界和风雨楼所在的这个小世界。”
“虽然这种传输亿年未必能达到昆仑境的万分之一，但，尘埃之体天生就对脉气有极强的吸纳力，脉气进入你们的世界，是以个别地方作为脉气泉眼，也就是你们称之为地脉第地方。”
“而且，你们那个世界竟然仍有零星当初留下的昆仑境武学，对于只有一百年左右为生命周期的你们来说，伴随着各种战乱纷争，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奇迹。虽然只有零星，但，还是有个别人，机缘巧合，在地脉所在修炼了武学，这种人，也就是你们说的，古武者。”
“这点力量虽然对昆仑境人来说不大，但对于你们那个世界，不得不说是一种失衡。”
“而且，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竟然在你们那个世界，发现近十分之一的各种魂生堂的武学传承。虽然在你们那个世界，无法做到当初魂生堂那样强。”
“所以，我不得不重视无始说的。从那时候开始，昆仑境的责任也多了一个——保证你们人类的各种纷争，不会被昆仑境的力量干预。即使是古武。”
“你见到我的那天，我诛杀的那个人，便是你的二师兄。”老头长叹一声，缓缓说到。
“我每十年，只能在你们的世界待一年。九年的时间，容易发生太多变数。所以二百年前，我在战火中救了那个刚会走路的儿童，也就是你二师兄，我给他取名，姜太极。”
“他很聪明，五十岁就尘生决大成，去了你们的世界，帮我调查清楚了魂生堂用秘法送出去的武学传承，也帮我在你们那个世界维持了近一百年的古武界秩序。”
“但是，可能是待的太久了。他逐渐有了自己的野心，七十年前，他竟然想要通过自身的力量，干预一些他不该干预的事情。”
“虽然被我发现了，但是他却利用那个世界。躲了整整六十年。直到十年前，我几次进入后几乎已经将你们那个世界摸得一清二楚，才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那天打斗过程中，我虽然知道你在，但是那种情况下，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脉气外放。”
“你身体被脉气打碎重组，如果我不救你，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没经昆仑境气层过滤过的炎气冲撞脉气，用不了几个小时，你就会灰飞烟灭了。所以……我也别无选择。”
听到这，他也几乎明白了。他毕竟是为了救自己。
“尘生决大成，要多久？”
“每天只能午时练。无始当初用了44年，姜太极用了47年。”
他陷入深深地沉默。
“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你接受昆仑境的传承吗？”
“我听到你在梦里喊妈妈。”那个叫微旭的老头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我也经常梦见我的娘亲。我跟在她屁股后面，要一块桂花糕……”
……
“还有酒吗？”沉默了很久，他终于开口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真正意义上的喝酒……
“笃笃，笃笃笃……”一串敲门声惊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来，脑袋有些疼。但还是赶紧去开了门。
“先生，您好，您叫的早餐。”
“好的，谢谢。”牧春眠端过了早餐，将手里捏着的六张老人头放在了餐车上。这并不多。顺手拿了一包纸巾。
这里，是杭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一切，还是那么自然。
关上门，看看手里端着的早餐，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回来三个月了，总算适应了点。
想到当初自己喝完酒……他摇摇头，刚才的回忆，确实让他的情绪不太高。但，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端起牛奶喝一口，他拿起手机对着电脑上的一个手机号播了出去。
“喂，您好，请问是您发布的杭城大学城附近房屋出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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