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茨第十五章农户

小说：楚茨作者：瑶瑟寒暄回目录举报

庄主夫人深吸一口气，将酝酿了许久的话一口气说出。

“侯爷，您真的还要再在这里住下去吗？”

“我们从京城逃出来已经八年了，当年的太子睿早已成了地下鬼。如今九王爷谋逆，侯爷就忍心看着江山易主么？”

其实，庄主夫人原本酝酿的话还有很多，但是因为强忍着内心激动的情绪，千言万语竟只剩下这寥寥数语。

“······”那庄主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依然定定地立在那里。

房间内的烛火因为晚间的微风而影影绰绰，似一只元气满满的精灵，在烛尖不断跳跃着。庄主的脸，在这烛火忽明忽暗地映射下也晦明不定。

静默了许久，那庄主终于低哑着嗓子开口道：“如今，情况已经今非昔比。我有心护主以正大统，可是真正的主又在哪呢？又有谁愿意做我终身追随的主呢？”

“呵，我们青阳家族自开国之初便被封为中州侯，历朝历代对朝廷忠心耿耿，家风清正，门第繁荣。到底，还是在我手中败落了······”

“我连家门都不能守住，又有何能护国救主呢？”

庄主夫人见状连忙走到庄主前进言。

“侯爷何必妄自菲薄？！当年之事本就不是我们青阳一门的错。我青阳一门为官公正耿直，只因不与那奸臣吴祁同流合污，才遭其陷害。”

“当年先帝驾崩，太子睿轻信奸臣吴祁，才下令诛杀我族。亏得侯爷精明睿智，提早发现了那贼子的阴谋，带领我们举家逃亡来此，才幸得留下一条性命。侯爷当时选择逃脱，不就是为了留的一条性命在，日后清除逆党，重回庙堂吗？”

庄主夫人一口气道出当年在之事，想要唤醒丈夫的雄心壮志。

见庄主仍旧一言不发，夫人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方才邢彬的到来不更说明时机大好，请侯爷出山么？”

这时，那庄主方才缓缓转过身，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女子。

“萧氏，你倒是颇会说话。”庄主半天吐出这几个字。

其实，这夫人将庄主的心思摸得很清楚，他明白自己的丈夫内心其实一直没有泯灭雄心壮志，今日邢彬的造访，他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只不过，他向来心思难以捉摸，经历了变故，也更不喜直接表露自己的内心。到底是缺一个能读懂他的心，将他的心愿说出来的人罢了。

既然如此，她愿意做那个人。曾经他没有注意过她，但是现在他身边只有她。

他叫青阳楷膺，本是大魏中州侯，她是中州侯府的二奶奶。原来在侯府的时候，他很少注意到她。他与自己的正室中州侯夫人李氏伉俪情深。

她本是当朝萧太常的庶女，不似寻常大家闺秀久居闺阁不问世事，而是对天下兵马，朝政社稷之事颇有兴趣。平时为人机敏有胆识，如此不同寻常的名声传到先帝耳中，先帝颇为赏识，想要提到宫中做女官。可她深知一入宫闱深似海的道理，用巧妙的言辞婉拒了先帝。

适逢他接任家门，被正式封为中州侯，她便被先皇作为赏赐赐婚给了他做二奶奶。她一早听闻他少年才俊，武功盖世，又是英门之后，这番亲事对她来说无疑是件极好之事。可是，她没想到，他一心与原配妻子琴瑟和鸣，对她这个二奶奶并没有兴趣，甚至，从未想过了解她。

她嫁入侯府不久便有了一子，但他并没有对她有什么改变，依旧是有距离感的以礼相待，依旧是只每月初三去她房中，依旧是没曾想过有一丝了解。只是多了些赏赐，给了她一个辅助理家的权利罢了。但是她觉得没关系，辅助理家也是好的，只要有一丝机会能让他看到她的好，她的才干，无论怎样，她都愿意。

一年之后，她又诞下一女。子女双全，这对一个内宅妇人来说已是极大的福分了。她也一点点磨去了少女时期的锋芒和敏感，也许，一辈子安心做一个母亲，也是不错的。

他很快又在老母亲太夫人的操持下娶了三房，很快又有了新的女儿儿子。但是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她本以为就这样一辈子好好做她的侯府二奶奶，相夫教子，度此一生。可是，天命却总是朝着人们无法预知的方向改变。

先帝驾崩，太子睿继位，太子睿素来宠信与他不睦的宦官吴祁。其实他早就料到，如果太子睿继位，吴祁肯定会对他下手，但是他生性耿直，不似朝中其他官员那般圆滑，因为太子睿的缘故对吴祁退让几分，反而仍然直言不讳。虽然他深受先帝赏识，可是却招来了太子睿的不满。

果不其然，先帝归天，太子继位，吴祁给他安了一个对新君不敬，犯上谋反的罪名，要诛杀满门。一夕之间，原来京城五大家族之首的青阳家就成了过眼云烟。他的老母亲太夫人，因为年老体衰，暴病而亡。无奈之下，他带着妻子李氏、她、和三房安氏及所有孩子和唯一一个乳母举家逃到了川蜀边境曾秘密买下的农庄，隐姓埋名，躲避祸乱。而她，自然跟随他无怨无悔。

可是，逃亡途中，李氏安氏相继受不住车马劳顿而染病身亡，只因她自小练习过一点武功强身健体，身体比寻常女子康健硬朗些，才幸免于难，跟随他至今。只可惜，逃亡路上女儿染病……这种种变故，足以让一个寻常女子彻底绝望。

可是，她不是寻常女子。

逃亡了两年，几经周折才到了这处农庄，承蒙他的旧交川北城太守的照顾，才几次躲过了追兵的追查。他们在这生活了六年，一直相安无事。这六年来，他们倒也不是真正过上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解甲归田，农趣田家般的田园生活。曾经在京城交好的人家时常送信过来与他们通晓京城情况。今日造访的那位邢彬就是原来同为京城五大家族的邢家的嫡长子。邢老爷是户部尚书，邢家与青阳家世代交好。这些年也是邢家与他们来往最为密切。

这些年里，太子睿当了不久的皇上便偏宠吴祁，荒淫无度，百官都颇为不满。最终三王爷兵变引兵入朝，射杀太子睿，将吴祁枭首示众，想要自立为王。三王爷本是贤能睿智之人，若要为王，应该也会是一介明君。可惜九王爷蓄谋已久，豢养私兵，将三王爷暗杀了。

这几年，朝廷频繁易主，朝政早已岌岌可危，若不是朝中重臣都还一心为国，扶持朝政，暂无逾矩之心，大魏江山早已风雨飘摇。

如今，京城再也折腾不起，如果在短时间之内没有一个可靠的皇帝来主持大局，大魏很快就要四分五裂，彻底陷入乱世。

这样的一个可靠的君主并不是没有。其实，当年先帝的众多儿子中有一公子蓄才能出众，年级虽轻但是颇有远见卓识，并且懂得知人善任、谦虚谨慎。只可惜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出，先帝到底是对这个儿子少了些关照。当时太子睿即位之前，几次想要谋害公子蓄，都被公子蓄巧妙化解。后来，公子蓄为了自保，暗中联络青阳家和邢家，偷偷出宫，现在被邢家秘密保护着。

此番，青阳楷膺要做的就是联合其他有此意的命官，带领三万将士杀回京城，扶持公子蓄继位。

青阳楷膺本是中州侯，中州兵马都是他的老部下，虽然现在他罹难出逃，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但是，只要他再次出现，中州将士都愿意誓死追随他。

“侯爷，您有何打算？”萧氏见丈夫已经彻底决心出兵，便直接问道。

青阳家的变故，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静，也再次点燃了她心底一直未曾磨灭的政治敏感和胸怀胆识。

她会帮他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切，甚至为他创造更加灿烂的前程。

而且，她一直没有忘记，她的女儿……

她绝不会让女儿白白作这场战乱的牺牲品。她坚信，女儿没死。

因为……

现在他们的手里没有一丁点权利和人手。天下之大，她要怎么去找女儿。唯有重回高位，她才能做到。

青阳楷膺看着这个特别的女子，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很复杂的心绪。原来在侯府的时候，他从未在意过这个二房，可是经历了这些年这些事，她肆意地在他面前展露她的光华，他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被他忽略了好多年的女子。

这一晚，青阳楷膺与萧氏讨论了许多起兵的事宜。萧氏每一次开口，都令青阳楷膺刮目相看一番。

她的格局和谋略，有些男子都未必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