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滦生和昤昽一路先去了当铺换些银两，后又去集市上看些物品。泠子衿一人带着多数现银前往马庄置够马匹。
泠子衿独自到了马庄，这里的马匹数量种类很多。泠子衿也是爱马之人，这眼看去蒙古马、西凉马、伊犁马，竟还有几匹胡马和汗血马。
泠子衿在马庄里细细转了一圈，最终在一个顾客较少的马铺前停下了。
这家的马匹虽不是什么名贵之马，但每匹都生的精神壮实。
“店家，您的马可是温血马？”泠子衿目光在马匹间转了一周，终落到了马棚旁的草椅上躺着的那名消瘦的男子。
这男子肤色黝黑，身形高大却消瘦，倒不像是本地人。
这男子倒挺奇怪，别的店家都是悉心刷自己的马，将自己家最好的马匹拉倒外面来撑门面，明里暗里将客人拉到自己的铺子介绍一番。可这名男子倒也潇洒，将寥寥几匹马随意往马棚里一牵，马绳随意一绑，自己躺在草席上不管不问。
“公子自己明白何必问我呢？”男子微微睁开眼，瞟了一眼泠子衿，随口说到。
泠子衿这也不是第一次来人间的集市，倒还头一次见这样冷淡的店家，只好尴尬笑笑。
“那可否允在下牵马一试？”虽是碰了个软钉子，泠子衿到也没失礼。
“公子自便。”那男子这回直接没看泠子衿，随手摆摆手便不再理会，继续闭目养神。
泠子衿见此也不再多言，走上前去牵马。
这马匹耳小鼻大，马头高昂精神，马毛漆黑发亮，肌肉结实，马蹄稳健。
当真是匹良马！
泠子衿纵身一跃，轻而易举跨到马上，马先是有点受惊，后来泠子衿稍作控制，便安静了下来。
只见泠子衿稍纵缰绳，那马高鸣一声，竟撩开马蹄向外跑去。
马庄的众人都闻声看来，有的好心的人向那男子喊到：“店家！你家马让人骑走啦！”
只见那男子理都没理，继续安静地躺在草席上。
半盏茶的功夫，见泠子衿纵马归来。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当真是匹得意顺心的好马！
他不禁想到当年在蓬莱的时候，就颇爱骑马。
当时的马官仓罥就喜欢养训这种马匹。他挑来的马虽不是名贵上品，但单从马性上，确实极佳。
泠子衿也因此从小不喜名马，却好佳马。
而那马官也是骑术好手，泠子衿的骑马之术就是向他讨教的。
泠子衿将马稳稳停在了那马铺之前，跃身下马。
“真是好马！不知店家可否卖我三匹？”泠子衿兴奋道。
不想那男子却悠悠开口道：“这马匹不是我的，我也不是这马铺的主人。公子若真想买马，就去前面街上那家清雨茶楼去找店家吧。”
围观的人颇为奇怪：“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见你日日在此卖马，怎又说不是你家的马？”
那店家不与理会。
方才那人随即眼珠一转，又道：“公子，他大概是不想卖给你马，才故作说辞，打发你离开。公子与其白白周折，不如到我这看看，我这的马可是西凉上好宝马……”到底是想将泠子衿拉到自己这来买马。
那草席上的男子也不着急，任由那人强行拉客。
只见泠子衿礼貌冲那人一笑，微一摆手，道：“不必了。我去那茶馆看看。”
泠子衿礼貌一拒，便转身向那茶楼走去。留下一众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泠子衿独自进了茶楼，打算一探究竟。
这茶楼陈设颇为清雅，但是用品器具也不是名贵之物。
与别家不同的是，来这家茶馆的人不仅是富家子弟，文豪墨客，倒是连寻常市井人家只要是衣冠整齐者，都可以进来喝茶小憩。
茶品种类到也不少，但定价却颇有悬殊，有的高价名贵，有的却是平价，显然是供各阶层人享用的。
茶馆一层大堂都是四方桌，坐在这里的都是寻常百姓。他们倒也不向那些文人雅士一样饮茶赋诗，品玩风雅。反而说说聊聊当今邻里家常，人间趣事，有不少是有关京城动乱的。
显然，对于寻常凡人来说，帝王家的事就是人们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
“野心……三王爷造反……京城动乱……篡位……诸多世家受牵连……”
泠子衿随耳捕捉到片片信息。
没想到这天上人间都是一样的，难免有人为了野心图谋不轨，兴风作浪。
“哎，你听说了吗？咱人间动乱，那神仙们也不安宁。据说那蓬莱仙岛现在就被冥王给占了，现在那神仙都跑到咱人间来躲着啦。”
“哈哈哈哈哈，听说了听说了。原来总觉得当神仙好，现在看看，那神仙跟我们凡人还不是一样啊。”
“可不是嘛，咱们成天求着神仙保佑这个保佑那个，可是神仙现在都自顾不暇了。”
“哈哈哈哈，神仙没法保佑了，人间京城不就动乱了……”
那些人把这些当做轶事，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
泠子衿远远听了，又是一阵辛酸。
呵，神仙都自顾不暇了，何谈保佑人间。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攥成拳，定住的脚步又开始迈开，向茶馆二楼走去。
他记得父王在世时曾对他的教导。
“生来为仙不是为了自己一生安然享乐，而是要努力提升修为和境界，造福三界。”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凡人的物种，他们没有与生俱来的仙人之躯，也没有仙法护体，他们尝尝会虔诚地祭拜，乞求我们的保佑。所以我们要一定善待凡人，守护凡人。”
“尤其是你，子衿。你是仙界储君，等以后父王入化归墟之后，你就要继承大统，一定要做一个好神仙。”
这也许就是神和仙的不同，虽然人们日日称道“神仙”，可神和仙却不是一类。
神生活在昆仑天山，飘渺无迹。
他们过着自己的生活，天生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生物。他们瞧不上凡人，哪怕凡人日日祭拜神仙，可是他们却将凡人视作可有可无的弱者。
他们一直想做三界的统领，虽不像冥王亟隳那样手法暴戾，可是一直通过各种暗中手段压人一头。
事实上，他们确实做到了。现在虽说三界各自掌事，互不牵涉，八荒神器也在三界分散管置。可是，神界位居昆仑，仍是众生之尊。
仙界虽向来不畏权贵，却也要为这昆仑和八荒神器之首眕华剑的缘故敬神界三分。
神界虽位居高位，可是行事向来冷酷凉薄。这次蓬莱罹难，神界本可以发兵援助，可最终选择了冷眼旁观。
此举，无非是想要坐等仙界被冥王攻占之后，再一举攻下冥王，从而一统三界。
但是仙不同，仙与人本为同源，凡人可经历练修成仙人。可以说，仙祖本就是凡人修仙而成的。所以，仙人有一半凡人血脉。也因此，仙往往都照抚凡人，与凡人亲近友好。
可是，凡人不知道这一切。蓬莱罹难，仙界自顾不暇，可这些却成了凡人口中的谈资。
可是不管怎样，作为仙界储君，泠子衿有职责在身。他要赶紧复兴蓬莱，让仙界稳定，才有余力护佑人间。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卖马人。
泠子衿隐隐感觉到，这卖马之人绝非寻常之人。
父王早就告诉过他，人间藏龙卧虎，若是能在人间结交一两个高妙之人也绝非坏事。
泠子衿正思忖着，不觉走到了二楼走廊。
茶馆二楼都是包房，想来是为了给大户集会谈事用的。
正走着，忽听得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位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泠子衿回头一看，颇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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