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就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原本怔忪着的清纪，在听到这句话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突然闪现的，仍是那张浅笑的属于不二周助的脸，温柔而遥远，像一场胡思乱想的梦，明明不可触及，却抑制不住自己的贪心，还要一遍遍地记起。可梦总要醒，无论是怎样的美梦，也不能永永远远地沉浸其中。
是时候了，是时候试着放下了。
长久的沉默后，她终究颔首：“好。”
好。
英二，如果是你，自然是好。
她埋在菊丸的胸口上，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环住对方的腰，用一种带了生涩感的声音，近乎呜咽般，轻轻说：“谢谢你…”
菊丸摸了摸清纪的脑袋瓜，露出一个舒心的笑脸，阳光明朗，不见半分阴霾：“谢什么？该道谢的，应该是我。”
——多谢你允许我靠近你，多谢你不说破我心意，多谢你肯跟我在一起。
……至于原因，你不必提。
菊丸英二笑得透亮，把目光投向别处，看着那个转身离去的清俊身影被风吹乱了栗色碎发。那人，正是不二周助。
那个一向骄傲的男子，那个始终浅笑、不曾无措的男子，此刻的背影却如此孤寂、失落，像是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却偏又倔强，不肯显露半分可怜。
——不二他，是喜欢清纪的，只是喜欢的不够。那点儿喜欢，还不能够拥有清纪。…现在，至少现在，还是让自己来保护这个女孩子吧。
菊丸英二再次收紧了手臂，环住胸前的少女，感受到胸口前的衣服已经被对方的泪水浸湿，他在内心叹息。
……
哭了一会儿，几乎弄湿了菊丸大猫的整个半袖衫，在菊丸欲哭无泪的表情下，清纪表示很惭愧。
——嘛，人家那么忧桑，多掉了点眼泪也是正常的嘛！
此为不知脸为何物的清纪的内心os。
陪着菊丸换了干净的替换衣物，正是黄昏将近，眼看就要日暮，清纪坐在网球场的看台上，托着下巴，看着场内的菊丸英二正和高二年级的桃城对打。
菊丸英二的身影矫健到不可思议，活像一只脱脱儿的兔子，偏偏高中这几年，他又抽高了个头儿，上回大石来看他时才惊觉，这只大猫，已经活活比大石高了半个头出来。
良好的弹跳力和超强的柔韧度，又有了四肢的长度优势，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因此，即便是桃城这种力量、速度、洞察力并存的选手，一旦对上了自家大猫前辈，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说起来有趣，自从大石考取了东京的重点高中，离开菊丸的身边后，菊丸的成长速度就飞快起来，原本事事依靠大石的那个男孩子，已经渐渐成长为懂得栽培和帮助后辈的成熟学长了。
——青学的黄金搭档似乎永远屹立不倒，从前是菊丸和大石，现在是菊丸和桃城。不同的是，过去的菊丸英二是被保护的那一方，如今却成了保护别人的男子汉了。
这种现象，除了正托着两腮，感叹着“啊，我们英二也是有男人魅力的”清纪少女之外，网球部的大柱子——手冢国光部长也是感到非常欣慰的。
“大家都在成长啊。”他感叹了一句。
听到这个声音，清纪讶异地抬起头，却看到了双手环胸望着网球场内的手冢部长…以及站在手冢身后，正在抱着数学题册喃喃自语的岳安安。
“啊…手冢君，安安…”清纪讷讷地吐出了两人的称谓，“下午好。”
手冢严肃但算得上友善地对上清纪的双眼，并朝她点了点头，回应道：“下午好，张君。”
岳安安在喃喃自语，嘴里吐出怪异的数学公式，手指头在空中胡乱地比划着，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来自室友清纪少女的问好，仍是两眼发直。
“…”清纪一时失语。
手冢并没有在意岳安安的神经兮兮以及清纪的讶异，仍是以双手环胸的姿态，静静地望着网球场内那两个奔跑的身影。
“英二他真的很喜欢网球啊，”清纪托着两腮，也把目光投向了网球场内，那只大猫正在炫技般地打出他的舞蹈式网球，在黄昏时刻的阳光下流露出灿烂的笑容，像个不知事的孩童，“真羡慕呢，这么执着、快乐。”
她是真心羡慕着英二的。
无论遇到多么大的难题，只要拿起网球拍，就掌握了面对一切的力量与勇气。站在网球场上，他就是一个发光体，能够感染每个人，像有一种魔力。
……不二君，也是吧？
脑海中再一次蹦出这个名字，清纪在内心苦笑了一下。
“张君的散打也很出色，”手冢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你在天朝的比赛，给家祖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清纪一怔。
她无措。
关于散打的过去，像是前世的记忆一般，那么遥远，却又清清楚楚地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自从离开家，孤身到日本留学，她便对于散打心灰意冷了吧？
清纪想起自己的惨淡败北，想起自己在堂兄面前的相形见绌，想起父亲和自己在祖父眼中可有可无的地位，还是忍不住感到自责。
那年，以散打为传统的张家，长子获得了全国冠军，而清纪作为次女，却是止步于全国的四分之一决赛，抱憾而归。她再无颜面对堂兄的嘲笑和祖父的谴责…以及父母那样包容的眼神。
“出色…吗…”她挑起嘴角，苦苦地笑了笑。
就凭她那样的实力，是不会被家族认可的。
手冢淡淡地皱了皱眉，推推眼镜，看不出情绪，声线平稳：“家祖君与真田祖君都对张君的实力非常认可。”
“两位祖君都过誉了，”清纪仍笑得苦涩，“我不过是自幼跟随家里长辈学习散打而已。”
…身为女孩子，在武术世家的眼中，几乎已经沦为废品。再加上清纪的性情淡泊，不爱抢上，渐渐也就被家里的长辈所忽视，学不到什么精深的散打技巧了。
手冢再次推了推眼镜，斜阳使镜片诡异地反光，似有些狡黠的光芒闪过。
“如果张君不介意的话，”他的声线依旧平稳，表情也是一如平时的严肃，看不出半点端倪，“家祖君有意与张君一见，就周末如何。”
——手冢的祖父？见自己？
清纪觉得脑子不太够用，下意识看向岳安安，试图征求对方的意见。
对方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朝清纪挤眉弄眼着点了点头，算作赞同清纪去见手冢祖父一面。
清纪虽不解，但手冢亲自相邀，好友也表示鼓励，她实在不好再推辞。于是她当下便爽快地点了头，应允道：“好，麻烦手冢君转告令祖君，我一定到。”
……
当日，当清纪按照手冢告知自己的地址找到了手冢氏本家时，已经接近上午十点。她站在门前，叹了口气。
按照武术世家的习惯，定是要早起、焚香、晨练的，因此他们的生物钟也总比普通人提前一些。十点，几乎快到了午饭的点儿了，她这会儿来叨扰，岂不是讨人嫌…
——嘛，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难道打道回府？
清纪昂了昂脖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敲了门。
——叩叩叩。
纤细的手指轻轻叩在木制的老门上，有些沉闷，又有些悠长，声音不大，也算不得多么好听，却有种隽永的古意。
——吱呀。
门被打开了。
清纪抬眼去看，却正对上一双狭长的眸子，状似闭着眼，却给人智慧、宁静之感，丝毫没有半分倦怠。
他推着门，只轻轻望了一眼，便笃定地朝清纪点点头：“这位必定是张君，家师等待已久了。”
那声音清淡至极，空灵至极。
那人说完，便退后两步，微微颔首，做出请清纪进宅的姿态，不卑不亢。清纪才发现，这分明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人，身形颀长，姿态挺拔，面容沉静，竟是如此沉稳而孤傲。
“…那个，”清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对着面前这个少年，竟觉得自己无所遁形，无可适从，吞吞吐吐道，“那，那，那我先打打打扰了…”
那少年牵动了嘴角，似乎是在笑：“啊，请进。”
知道自己出了丑而使对方发笑，清纪在内心鄙视了自己一千次一万次，无限丢脸地低着头，哆哆嗦嗦地迈进了那道木门。
——“好你个丫头，连赢两局，太不给我老爷子留面儿了！”
刚一迈进木门便传来这么一个声若洪钟的老翁声音，中气十足，可见这老人家的神清气朗。明明是指责的话，声线里却饱含着笑意，可见这老人家的慈祥友善。
清纪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个十分难相与的人呢！
状似闭眼的颀长少年在听到老人家的喊声后，嘴角的笑意更浓，朝清纪再次颔首：“张君随我来吧，家师正与在小辈下棋呢。”
“噢。”清纪点了点头，对于“小辈”究竟是谁，也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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