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陈同一怒之下要斩陆飞,却被一人劝住,遂扭头看去,却是师爷吴松。
这陈同一向最听吴松的话,只因这吴松年约五旬,长其三岁,曾在京都任过丞相府管家,对于官场诸事极其谙熟,又兼满腹经纶,陈同常以老师相称,如今见他挤眉暗示,所以只好压下心头怒火,静待午时三刻来到。
吴松也知陆飞出言不逊,惹得陈同心中不快,遂附耳过去,道:“大人,如今百姓围在台下,静观处决,但却不知人犯身犯何罪,若草草斩之,岂不徒惹百姓议论?莫如先将凶犯恶行公布再行处决,必可收杀一儆百之效!”
“言之有理!你可将凶犯罪行当众宣读,也省得众人心存疑惑!”陈同道。
吴松听到这里,当即转身,行至人前,朗声宣道:“众百姓听好,此人名叫陆飞,乃道门败类,只因为报私仇,滥用道术,咒死孙员外公子孙正方及其手下心腹二人,一共三条人命,今日为求公道,特将此人当众斩首,以正典刑!”
此语一出,台下百姓不禁议论纷纷,有叫好的,有婉惜的,也有叹气的,不一而足。
原来,那孙正方时常背着孙员外在外面为非作歹,寻常百姓知道他是孙员外独子,也只能忍气吞生,不敢叫屈,如今他被人咒死,自然有人拍手称快,当然也有人为凶犯婉惜,至于唉声叹气者,当属那些流民,所谓食不果腹,焉有闲心再见杀人,所以,台下百姓的反应才会如此不同。
吴松实未想到台下百姓会是这般反响,不禁羞得满脸通红,转身退在一旁,却闻报时官道:“启禀陈大人,午时三刻已到,是否开刀问斩?”
“好!即刻验明正身,处决犯人!”陈同吩咐道。
刽子手听到吩咐,当即验明正身,然后拿起酒坛,仰起脖子喝了一口,复将酒水喷在刀上,口中喝道:“犯人,你我并无冤仇,我乃奉命斩你,若是到了阎王那里,你也不要把我来告!看刀!”
刽子手话到这里,将陆飞脑袋按在桩上,然后瞅准后颈,一刀斩将下去,但见刀光起处,众百姓无不惊呼,不少胆小者更是手捂双眼,不敢直视,接着便闻“当”的一声,好似大刀砍在了铁板上,众人放眼看去,竟见刽子手一脸惊愕,手中大刀已然卷了刃口,而那陆飞却一脸嬉笑,浑若无事。
陈同看到此处,不禁惊得从椅子上站起,瞪大了双眼问道:“此乃何意?”
“回禀大人,这犯人脖颈好似钢铸一般,我已使出浑身气力,却不能伤其分毫,请大人决断!”刽子手一脸惶恐地道。
陈同听到此语,不禁斥道:“妖道,你既肯伏诛,缘何再施道术,妄图免死?”
陆飞当即笑道:“大人,我早说过你无手段斩我,这下你信了吧?”
“妖道,大刀斩你不得,我就换大斧前来!来啊!大斧侍候!”陈同怒道。
“请便!”陆飞一脸不屑地笑道。
少时,差人送上大斧,刽子手提在手中,单等陈同下令,陈同怒瞪了陆飞一眼,喝道:“斧剁妖道!”
说时迟,那时快,刽子手手起斧落,早将大斧剁向陆飞脑袋,但闻“吭”的一声,刽子手只觉虎口发麻,整个肩膀都被震得散了架,竟然一个倒退跌坐在地,手中巨斧随之掉落,众人急忙看去,好家伙,那巨斧的刃口也自卷了!
陈同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当时额上冷汗频出,不禁下意识地看向吴松,却听吴松上前禀道:“大人,既然刀劈斧剁皆难奏效,说明这妖道定然练有金钟罩之类的护体功夫,我听说练金钟罩的,一般罩门都在双眼,何不将他双眼刺瞎,破了他的护体功?”
“好!来人,刺他的双眼!”陈同怒道。
当时上来两名差役,手里拿着钢锥,照准陆飞双眼便刺了过去,却见陆飞双眼一闭,那锥尖刚刺向陆飞眼皮便如鹅毛刺向巨石般歪在一处,竟然伤他不得!
这时,陆飞张口笑道:“道爷我练过阴阳护体功,莫说你这点能耐,就是拿我用火烧水淹,我也丝毫不惧!”
“啊?”陈同吃了一惊,一屁股跌在椅上,慌得右手连连拍案,“这可如何是好?”
正自惊慌之时,忽闻人群之中,一人高声叫道:“大人休慌,待我来斩妖道,以正典刑!”
陈同听到此语,急忙寻声望去,但见一人分开众人,一脸笑嘻嘻地冲进法场,径直走到陆飞身前,道:“泼道,你既害人在前,便该以死偿命,为何妄用道术,迷惑大人,你可知该当何罪?”
来人并非别人,正是王昌济。
话说昨夜他跟着孙寿去员外府上解劝,正逢孙员外夫妇为亡子哭得死去活来,他却上前笑道:“恭喜员外,贺喜员外!”
孙员外听他如此胡言,不禁气得面色大变,当时也顾不得痛哭,伸手就要去打王昌济,却听他道:“员外休要动怒,且听我细说原委!”
孙员外当即怒道:“王先生,前番你救过我儿性命,我自然对你百般尊敬,可此时我儿已死,我夫妇二人伤心欲绝,你不仅没有半点同情之心,反倒赶来取笑,你若不说出个一五一十,且莫怪我手下无情!”
“员外休要急躁,我且问你,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发家的吗?”王昌济问道。
“当然记得,只是这件事与此事何干?”孙员外问道。
“两件事大有关系呢!”王昌济笑道。
孙员外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只得长叹一声,将昔日旧事一一重提。
原来,孙员外自幼家贫,其父好赌,其母多病。一日,其父因为输了银子,遭人逼债,不得已便将他卖与人贩子换银抵债。
后来,几经辗转,孙员外被卖到西京洛阳一个开茶楼的掌柜李康年手中。
这孙员外一向好学,为人勤恳,在李康年手下学了不少东西,李康年见他聪明好学,为人和气,便有意提拔他,常将茶楼要事交其打理,别看他小小年纪,应付起来相当老成,深得李康年赏识。
后来,孙员外到了成婚的年龄,是李康年帮他张罗的婚事,可这婚事孙员外并不称意,常常背着李康年喝酒浇愁。
一日天晚,孙员外从酒楼出来,路过青石巷,远远看见一人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他大着胆子走将过去,发现此人身上有血,怀里抱着一个粗布包袱,气息微弱,他一时心善,就想救下此人,不曾想刚将此人扶起,此人已然气绝。
当时,孙员外经这一吓,浑身出了一阵冷汗,酒也跟着醒了大半,他当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之中,那人怀里的包袱失落在地,居然从里面抖出几锭黄金,孙员外看到此处,急忙打开包袱看视,发现里面尽是黄金,足有二十锭。
他本想即刻报官,又恐因此染上人命官司,左右盘算之下,决定一走了之,可又舍不得这一包黄金,后来想起婚事极不如意,便决定用这黄金开个铺子,打算白手起家。
可他又担心因为道不明这黄金出处,会引来官府注意,所以大着胆子向李康年借了二百两银子,打算开一个茶楼,李康年本是欣赏他的,一听他有志开茶楼营生,便慨然允诺。
这孙员外有了茶楼,加上自己的勤恳和气,不消太久便站稳了脚跟,后又用那二十锭黄金接着连开几个茶楼,竟将李康年的生意渐渐挤垮,最终挤出了洛阳城。
挤走了李康年之后,孙员外便休了妻,然后另娶一房,便是现在的孙夫人。
这孙夫人本就是贤惠精明之人,跟着孙员外,小两口互相扶持,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短短十几年便跻身洛阳首富,只可惜忙于生意,不曾添得一儿半女,忽一日,孙员外仰天长叹道:“我虽有命得财,却无福有子,实乃人生憾事!”
此事,孙夫人一直记在心里,暗到白马寺进香发愿,愿以三千善心,换得孙家有子。此愿既发,孙夫人便主动行善,时而周济穷人,时而修桥补路,果然行善三千件,竟得一子,后来孙员外得知此事,感念上天恩顾,于是广行善举,四方周济,渐渐落了个善人之名。
一想起昔日旧事,孙员外便感慨万千,却闻王昌济笑道:“员外,其实,令公子便是当年身死之人,他因怀揣黄金,路遇劫匪,所以伤重不治,死在青石巷。”
“哦?竟会是他?”孙员外惊道。
“他也是个苦命的人!幼年便与父母分离,出外谋生,那些黄金就是他多年做生意攒下来的积蓄,后来只因打听到其母落难,便弃了生意,打算带着黄金去与其母团聚,好奉母终老,却不想路遇劫匪,客死他乡!”王昌济叹道。
“唉!原来如此!”孙员外叹道。
“只因你拿了他的黄金,害得他母没有余钱养老,终至饿死家中,所以,他这辈子便要托生你家,找你还债!”王昌济道。
“王先生,诚如你所言,他既然客死异乡,纵有黄金,又如何能拿去孝敬其母呢?我虽然取其黄金,他却不该将账算在我的头上,若真要去算,也该算在那伙劫匪身上才对啊?”孙员外问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人唯恐撑不到活着见到其母,便留下血书一封,藏在包袱之中,其中道明个中原委,只是那封信被你连同包袱带回家中,一路颠簸之下,竟然遗落在了半道……”王昌济叹道。
“啊?原来如此!”孙员外叹道。
“王先生,照你的说法,我儿这辈子托生我家,其实是为了给老爷败家?”孙夫人擦掉眼中清泪问道。
“没错,正是如此!”王昌济微微一笑,“不过,你二人得子之后,一心行善,造福一方,早已感动上天,所以,上天特意派人将你儿子提前收了去,如若不然,你二人到老必定落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饥寒而死的下场!”
“哦?”孙员外吃了一惊,“多谢上天保佑!若依着王先生的意思,那害死我儿之人,其实是上天派来的恩人?”
王昌济笑道:“你可还记得二十五年前,你们收养的那个孤儿吗?”
孙员外略一思索,便道:“当然记得!当时,我二人始终不能得子,便打算收养一个,只可惜与此子福缘浅薄,他刚到六岁,就过早夭折了!”
王昌济笑道:“他本该三岁就死,只因你二人福泽恩厚,对他百般照料,所以老天开恩,才多给了他三年阳寿。他死之后,时刻感念你二人养育之恩,所以今世投胎为人,愿以此生余生,换你二人乐享晚年,所以才杀了你家祸根,引颈受戮!”
“原来如此!”孙员外叹道。
“所以,你们虽然丧子,我却要恭喜二位!”王昌济笑道。
“听了王先生一席话,我二人立时茅塞顿开,罢了!生死有命,凡事既已发生,就只好面对!”孙员外道。
“好!既然孙员外已经想通,那我就该告辞了!”王昌济笑道。
“王先生哪里去?何不在府上安歇下来,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孙员外问道。
王昌济当即摆了摆手,笑道:“不了!我还要赶去了结这桩宿愿呢!”
他话到这里,当即起身,也不等孙员外相送,当即快步出了孙府。
此时,天刚发白,王昌济随便找了个街角,靠在墙上眯了一会,直等街上铜锣声起,他才懒懒的起身,然后慢吞吞地赶往法场替陈同解围。
到了法场之后,刚好遇上陈同正为斩不得陆飞而着恼,王昌济便分开众人到了陆飞跟前,骂道:“泼道,你既害人在前,便该以死偿命,为何妄用道术,迷惑大人,你可知该当何罪?”
陆飞瞟了一眼王昌济,当即怒从心起,喝道:“你这浑球到底何人,为何处处都有你的影子?”
王昌济将手一拂,陆飞只觉浑身一震,前尘旧事便如过眼云烟般浮现脑海,其中便有他为保孙员外夫妇乐享晚年而甘愿舍弃余生所发下的重誓,王昌济微微一笑,却道:“陆飞,事到如今,你有何话说?”
陆飞凄然一笑,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来吧!我愿受死!”
王昌济转对陈同道:“陈大人,请下令吧!”
陈同听到此语,当即斥道:“斩!”
刽子手听到吩咐,当即手起刀落,只闻“噗”的一声,血喷如注,陆飞的人头应声落地,惊得王芳当场晕倒!
众人扶住王芳,将她慢慢救醒,她睁眼看向高台,心中暗暗发下重誓,道:“表弟,你此番身死,皆因奸人陷害,我必要为你报仇申冤,方慰我心!”
她一念至此,却闻王昌济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莫将冤仇作茧缚!”
王芳怒瞪了王昌济一眼,当即就地站起,推开众人,气呼呼地离开了法场。
毕竟不知王芳此去,如何报复,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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