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村犹如坟场般万籁俱静。
五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小牙。被五人围剿，她自知是无法逃脱了，何况其中几人还身怀灵力，不过就算死也得拉着这身体的主人垫背！而小牙的灵魂对外界多多少少也有点感知，可惜她的能力太弱根本反抗不了女妖。
看见昔日这张娇俏的面孔如今变得恐怖诡异并且要跟雾辰他们兵戎相见，三人都感到痛心疾首。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们更加不能心软，否则会令小牙的本体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双方暂时还处于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无论哪一方先出手都免不了会陷入一场苦战。
现在就看谁能够先发制人了。
小牙眯起一双红眼睛，微微张开嘴唇。
五人不动声色地按着自己腰间的宝剑，蓄起拳头聚力运气。
她利爪伸张，踢起尘沙扬起一阵疾风。与此同时，反应敏锐的五人早已蓄势待发，不约而同地朝着中央冲过去。虽然女妖想利用飞尘蒙蔽五人的视线，可是他们心境清明，这一点小把戏不足以构成障碍。
因为他们要顾虑小牙的身体，所以他们不得不赤手空拳。她很清楚这一点，就越发肆无忌惮了。她看得出除霄风外，其余的三个少年对这丫头也关系匪浅，有很多次她是故意去接下雾辰和星霭的攻击，使得两人被迫要在中途收起内力避开她。计谋得逞的犬娘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她认为这群人太愚蠢了。
然而对于被女妖玩弄极度不爽的赵飞如却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响亮的掌声令其他人目若呆鸡。小牙的嘴角划下血丝，她摸着半边脸难以置信地说：“你，你居然敢打我？你这个死丫头！”她犬娘修炼鬼妖之体，在方圆十里鼎鼎有名，哪个妖怪见到她不毕恭毕敬的？如今面前这个臭丫头居然敢掌刮她？
“管你是人还是妖，敢玩弄本小姐就是死路一条！”赵飞如的双眼含着寒冷的杀意。
正当其他人想说什么的时候，小牙的额头突显青筋，她龇牙咧嘴地甩动袖子。其他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根根暗红色的细线勒着脖子。细线的另一端则缠绕着小牙的爪子，她一边疯狂地大笑一边使劲地扯着。
五人顿时面无血色，马上拔出宝剑砍断这些细线。
“别白费力气了，它们是由死人的怨气集结而成的，普通的剑是砍不断的。你们就在黄泉路上作伴吧。”等她吸收了这个身体后就不用再惧怕阳光了。
“谁说我的是普通的剑了？”
一个身影腾于半空向她砍来，来人正是手持七星龙渊的霄风，他的剑既可杀妖也可以挡鬼。小牙揪着细线侧身躲过，她每动一下，线就把他们勒得越紧。霄风赶紧去帮他们砍断，可是小牙哪里会给他机会，连忙再伸出几条缠住他的手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霄风分别把七星龙渊和缚妖绳同时扔给了雾辰和云霏。前者立刻砍断了所有的细线，而后者即使不清楚绳子的来历也明白它的用途。
紧接着，霄风捏起太上老君指念着请神咒——他要请道家太祖亲临！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使用的，因为请神咒极其消耗法力和元气，现在他要赌一赌了。
能降制住女妖的机会只有一瞬间！
随着霄风的声音响起，耀眼的白光乍现，威严的感觉重如泰山压得小牙动弹不得。白光渐渐地凝聚成一张凤目眉疏老者的脸。小牙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它。霎时，老者睁开双眼化成一支光箭射入她的眉心。
继而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骤然响起，震彻天际。
时机已到！
霄风抬起头快速地念着，云霏和星霭一人拿着缚妖绳的一头绑着青筋暴突、双目瞪圆的小牙。缚妖绳一碰到她，她便像是遭受了雷击般浑身颤抖但仍然坚持不懈地挣扎。看到小牙这般模样，雾辰的胸口仿佛要炸开似的，痛得深入骨髓。
霄风大汗淋漓，吃力地支撑着。以他的功力并不能长时间地维持请神咒，待到咒语的效力一过，想再擒住她就难了。
小牙不停地挣脱，叫喊声凄惨绝伦，听得旁人难受极了。
“你先忍耐一下吧。”星霭皱着眉头一咬牙，将绳子的一头抛给雾辰。他一接过迅速绕了一圈又抛回给星霭。三人齐心协力，终于把此女妖制服。
缚妖绳虽然对人的肉体不造成影响，可是对小牙体内的女妖来说却是有莫大的伤害。
“这会影响到小牙吗？”雾辰担忧地问。
霄风擦擦汗水，沉吟了一下说：“缚妖绳只会对女妖有效，不过小牙的身体受到了女妖的入侵，邪气入体估计会大病一场。”在回去的路上，他给其他人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听后都震惊不已，就连赵飞如都感到惊奇。
她是不相信妖魔鬼怪之说，向来对庙里的道士都是嗤之以鼻。直到刚才她亲眼目睹才刷新自己的认知。
一行人抬着小牙回来后，霄风马上设坛作法誓把女妖从小牙体内驱赶出来。翠儿和小墨被这番动静弄醒了，他们一出来就看见小牙被红色的绳子绑在椅子上，翠儿正想冲过去的时候被雾辰拦住了，他对翠儿说：“等会再解释吧，你们不要插手。”
翠儿定睛一看，认出了雾辰。方二公子居然会在这里？虽说她心里这么想着但也听从了雾辰的话，挽着小墨安静地站在一旁。小墨悄悄地拉着她的衣角问道：“他们是谁？”
“披着头发的是问剑门的方二公子，另外两个俊俏的公子应该就是小牙的哥哥吧，至于旁边的女子我也不认识。”看着满脸是担忧的星霭和云霏，翠儿猜道。
此时小牙眼睛里的红光已经退去，她忿恨地瞪着所有人。
她一直默默地藏在乱葬岗里修炼了百年又百年，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小黑是她来之不易的儿子，本来他再修炼多一些时日便可以化成人形，要不是被罗大成发现了她的小崽子，或许她也可以像人间女子般享受天伦之乐了。
她怎么也不能忘记罗大成那双贪婪的眼睛！当时是烈日炎炎的白天，在罗大成提起小黑的那一刻她不能变成人形去保护它，只能够咬着他的腿反抗。谁知道罗大成竟然一脚踢向她的肚子并且恶狠狠地骂她。泪水在小黑的眼里打转，她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捉走，那悲切的眼神此时又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何等的绝望！
为什么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涂炭生灵，而它们却要逆来顺受？为什么她害人有罪，而那些杀了她同类和吃了她同类的人却没有罪？这不是天理！这不是应有的天理！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杀了那老头为我儿子报仇！”
“不知悔改。”霄风贴了一张净神符在她额前。
“哈哈，我害人固然是恶，但是那老头吃掉我的儿子和同类，你们还帮着他难道就是善？就是正道吗？你们助纣为虐，跟邪魔妖道又有和区别？”
“你搞错了，世间本无善恶之分。你害了人，而我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因果循环而已。这世间需要的是一种平衡——一种一物降一物的平衡，你我只是其中的一条微小的纽带罢了。”霄风淡然地说。
道士本来就是每天生活在生死之间、徘徊在正邪之间。他们斩妖除魔在外人看来是正道，殊不知每当他们除一只妖灭一只鬼的时候正正是给自己增添了孽障，这就是一旦入道就必受“孤”、“贫”、“夭”其中一命的根本原因。
小牙仰天大笑，她的神情却慢慢地变得凄然。“没想到会从你的嘴里听到‘本无善恶之分’的话来。那么你准备怎么收拾我呢？是灰飞烟灭还是炼丹呢？”
霄风没有回答她，自个儿念起大悲咒来。
小牙狐疑地看着他，大悲咒对她完全不起作用。只见霄风神色自若，旁若无人地继续念经文。到底他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犬娘当然不知道霄风的大悲咒根本就不是念给她听的。
此时此刻，一股温暖的气息流进小牙的灵魂里——没错，是本体的小牙！熟记于骨子里的经文传入她耳中，不知不觉间她跟着念了起来。
突然间，在小牙的体内有一股排斥感油然而生。当犬娘明白霄风的用意时已经太迟了，她脸色煞白，不停地抖动。“住嘴！你住嘴！不要再念了……”两道经文声不绝于耳，犬娘渐渐迈入崩溃的边缘。
“我感受到了你的痛苦，让我来帮助你吧。”当初小牙的灵魂被犬娘赶到一个角落，她蜷缩着，淡淡的金光笼罩着她照亮了周围的黑暗。面前的犬娘颓然地跪着，双手撑着身体。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终究会被赶出去。小牙慢慢地走过去伸出一只手：“难道你想让自己的修为毁于一旦吗？让我们来帮助你吧。”
犬娘惶恐地抬起头，只见她眼神平静。“能怎么帮？我儿子已经死了，再继续修炼也没有意义了。”她眼下划落两条黑色的泪水。
小牙却摇摇头，“时间、万物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即使死去也会转生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如果你为了它复仇而损耗了自己的修为，那么就会加重它的罪孽使它进不了轮回。你觉得它最后的眼神是叫你去复仇吗？”
犬娘心头一震。复仇只是她的想法吗？“你不恨我？我抢走了你的身体。”
“恨，当然会恨，所以你得将功补过。”犬娘凝视着小牙默言不语。“师父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如果你愿意相信他。”
她还能将功补过吗？小牙的手依然坚定地伸在她前面。她不敢说肯去相信那个道士，但是她却很愿意为了死去的儿子弥补罪孽。
慈母爱子，非为报也。
犬娘的身体不再颤动，她提起手与小牙相握。
刹那间，一道红光从小牙的眉心射出。霄风眼疾手快，用乾坤布袋将红光收入。众人屏住呼吸纷纷看向如释重负的霄风，焦急地想从他嘴里听到任何消息。
就在下一刻，小牙闭上眼睛瘫软下来，昏迷不醒。
雾辰比谁的反应都快，他一个箭步跨过去轻轻地摇晃她，心急如焚地唤着她的名字。霄风擦掉满头的汗水向其他人解释道：“女妖已经被收服了，不过小牙因为邪气入体再加上三魂七魄受损，所以她会昏迷几天，可能还会发高烧……”越到最后他就越说得小声，还不时地偷偷瞄了瞄其他人的反应。
翠儿直接拿个大铁铲敲着霄风的脑袋并扬言不准让他吃饭。
见其他人都沉着脸欲找自己秋后算账，他暗叫苦不迭。
哎！这年头，师父不好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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