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宫中大选。
穆妍虽百般不愿，却碍着郑氏，仔细打扮了去参选。
白羽人在护国寺，但是消息却是该听的一点不落。对于大选并无好恶，只是穆妍要去着实是惊了一惊，却也没放在心上。
对着残月打听来的参选闺秀的名单，细细回忆了半晌，终于得出了个结论——当皇帝太太太幸福了！
不怪白羽无聊，她这天生不安分的性子，方才在护国寺住了三日便是再也忍受不得了，原因有二：其一，护国寺中无人相伴谈心，还不得外出；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好吃的！虽说护国寺的素斋口味尚算不错，可终究是素斋，再好吃的东西连续吃上几次便再也不想，何况是要吃上半个月？于吃货来讲，人生痛苦莫过于此。
夜无殇也是怕她闷，第二日竟是派了人将雪球从雪梨园中送到了白羽这里。怎么说也是多了个消遣，白羽整日里倒也不再愁眉苦脸地折腾旁人了。一只雪球，让她寻到了不少乐趣。
白羽这逗狗……啊不是，逗狼逗的开心，也是让看着她的人暗暗松了口气。
这位要是真想跑，怕是再多人也拦不住！
白羽在这护国寺中百无聊赖地逗宠物，那边宫里大选却是热闹至极。
“皇叔，您就忍心看着您还未成年的侄儿就这般掉入狼窝么？”夜凌轩翻着下人送进来的花名册，两眼发黑。
他别说见过，就是让他说他都说不出这么多闺秀都是哪来的。
“不对啊，这陆寺丞家中不是只有个弱冠之年的儿子，何时有了女儿？”
夜无殇看都没看，直接替夜凌轩解了惑：“前些日子刚认的本家侄女，据说是因为父母双亡，陆大人见侄女无依无靠甚是可怜，便请了阖族宗亲见证，开宗祠修族谱，将侄女过继了过去。前些日子还开府设宴来着，陛下不知道？”
他不知道！
夜凌轩面露菜色，恶狠狠地盯着自家皇叔，“皇叔知道的但是清楚！”
“也不尽然，有好些个姑娘爷也没见过。这些日子忙着大婚，也没什么时间帮着礼部操办大选的事，还得累你自己操心，是皇叔的不是。”夜无殇端的一脸诚恳，认错倒是干脆利落。
皇叔你不提你大婚的事会怎样？！
偏生某人眼瞎，愣是看不出自己侄子要吃人的眼神，依旧添油加醋：“爷都要成亲了，轩儿你也是时候考虑了，这后宫总空着也不是个事儿。虽说尚未及冠吧，可终归是要考虑考虑，总要堵那些个老臣的嘴。哪怕是让那些个闺秀进了宫晾着也好，俗话说日久生情，看着看着，说不准哪一日便喜欢上了不是？”
“皇叔！”夜凌轩真的不能忍了，他是倒了什么霉？父王没的早，叔叔们在他年幼时逼宫意图篡位，好不容易有个小叔叔能帮他，偏偏还是个嘴毒的，最喜欢往自己心口上插刀子。
“恩？”夜无殇被这一声喊的可是舍得从公文堆里抬头了，“何事？”
夜凌轩被他问的没了脾气，蔫蔫地熄了火，“无事无事，皇叔自去忙自己的便是。”
他小叔叔帮自己处理公务，自己还真没道理朝着他发火，可怎么想怎么生气咋整？
知道前些日子夜无殇心尖上的宝贝险些出了事，如今人虽无恙却终归心有余悸，生气也只得自己消气，夜凌轩只得将气撒在了选秀这件事上。
说是后宫空着，其实也不是。一些大臣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给他塞过人，他照单全收了。之所以近来总有人提这事，一是夜无殇马上要大婚，给那帮闲的没事干的老家伙提了醒，二是有了皇后的人选，急着给他塞人。
再有就是他皇叔大婚刚好赶在大选前后！某人有了媳妇，就想着给他也找一个，故意给了老家伙们一个理由。这次连他年纪小这个理由都不好使，说什么宜早不宜迟。都是胡说八道！
“与其满腹牢骚在这里应付，倒不如认真些，兴许还能早些结束。”夜无殇扔开最后一本奏折，看到陛下一脸不满地拿花名册出气，嘴角抽了抽。
他都教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他今年多大了，十六都有了。
某人完全忘记自己平日在白羽面前是有多幼稚了，此时看夜凌轩，怎么看怎么忧心。
夜凌轩见自家皇叔看完了奏折，随即将手中的花名册往夜无殇面前一扔，“不干了，太累人了。”
看着被扔到自己面前的册子，夜无殇一脸恨铁不成钢，“知道人家为何总找你麻烦么？”
“啊？”夜凌轩有些懵，“不是因为他们不敢找皇叔……”
“既然知道，还使小性子。”夜无殇也有着一颗当爹的心，“皇叔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你总要长大，不管你想不想，终究是要去面对。轩儿，你让皇叔怎么放心离开？”
夜凌轩愣了愣，头低了下去，“轩儿知道的，可是……舍不得皇叔离开。”
“舍不得也得舍。”夜无殇走到他身后，扶住他的双肩，缓缓说道，“即便我不走，一直留在这里，难道你什么事都要问皇叔？你是大梁的主人，这个国家需要你来守。不懂可以问，但是要会自己动脑子，人不是生来就会治国理政的。就是因为不会，所以要学。这些年该教的我都教了，剩下的得看你自己，你不笨，知道该怎么做，可就是差着一股劲儿不愿意去做。”
“皇叔……”
“中原四国加上苗疆、西北十八部迟早会有一战，那时皇叔说不定去哪了，你得让我放心。”说着拍了拍夜凌轩，叹气道，“夜氏子嗣不少，可惜没几个中用的，好不容易有两个，可惜没脑子。轩儿，皇兄不顾你尚且年幼，临终前执意要将这个位置给你，皇兄托孤时的嘱托爷是做到了，你可别辜负他。万一再给他气得半夜从皇陵里爬出来找你……”
“皇叔！”
原本还很正经的话题怎么就突然歪到奇怪的方向去了？
“行了，”夜无殇将册子甩给夜凌轩，“话听进去了就好好看，挑够了赶紧把名单给内务府送过去，好让人家赶紧安排，磨磨唧唧的，可怜可怜内务府吧。”
“我可怜他们谁可怜我？”夜凌轩表示心灵受到了重创。
“看来刚才教育的还不够，不如继续，你皇叔我还是很能说的。”夜无殇坐回原处，十分享受地在那喝茶。
夜凌轩闻言没说话，好像对此十分不屑，然而名册不断的翻动表示——他真的怕了。
看着这没骨气的侄儿，夜无殇笑着摇了摇头，莫名想起了白羽，在心里默默感叹了句：年轻就是好啊！
故事讲到这里就不得不吐槽一句：您老人家贵庚？
咳，言归正传。
说到大选，这南梁的大选是在每年七月中旬——估计是因为七月中天气转凉吧——参选的女子大多是官家女眷，说出去哪个不是出身高贵的名门贵女？身份低的都不好意思往人堆里站！
大选之前，先由各家决定人选然后报给内务府，由内务府给这些个女子画像造册再呈到皇帝面前。其实要说人选，该封谁家的女儿这都是一早就决定了的，有没有这场大选都无所谓。但是，总要走个过场让人家都知道知道选了谁家的，俗称臭显摆。
当然，保不齐皇帝当日又看中哪家的姑娘了，要知道这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事，说不定整个家族就飞黄腾达了呢！
……
大选当日。
原本穆雨作为相府的千金，绝对是宫妃的不二人选，然而穆雨有了婚约，这差事自然落到了穆妍的头上。
因此原本因为先前岷山宴会上的事丢了名声的穆妍终于找到了机会能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了，对此，身为二房嫡女的穆瑶一脸不屑的表示——恭喜啊。
穆瑶是个好姑娘，可惜就是在家里过的不大如意。
作为二房的嫡姑娘，按理来说应当不至于很惨。然而因为郑氏把持中馈，先前是过分的苛待非她所出的姑娘。穆瑶一个嫡女，竟是过的连个庶女都不如。加上二房的老爷外放做官，二房更是被打压的厉害。自从穆雨夺了掌家权给韩二夫人，这才好上许多。
对于她大姐和二姐之间的恩怨，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想掺和，所以对穆雨一直不冷不淡。不过对于穆妍吃瘪，她倒是乐见其成。
“可是舍得出来了？二姐姐不会真以为一个没了名声的姑娘能做皇后吧。”
穆妍闻言，竟是罕见地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穆瑶心下诧异：她今日反常的紧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的穆妍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入宫前的小插曲，没什么人会当真，穆瑶只是奇怪地看了穆妍一眼，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平素里安静的御花园在这一日可是热闹的紧，各个名门闺秀使出自己看家本事，怎么好看怎么来。一时间，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
“这俗话说的好‘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咱们穆二小姐不是心里想着楚王殿下么？怎的今日也来了。”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穆妍刚到，就听见有人不怀好意地说道：“真不知道咱们二小姐是怎么想的，倒是心胸宽广。”
说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这御花园里这么多女人，估计一部电视剧都够了。刚消停没一会儿，又吵上嘴了。
原本这选秀，不止是皇帝要选妃子，王爷皇子若有心仪之人也可以娶回家。不过如今的南梁皇尚且年幼，皇子是没有了，而王爷……未婚的当年死了个干净，剩下的两个一个有了王妃，儿子都不小了。至于另外一个，人家婚期将至，马上就大婚了，你还能让人家王妃还没进门，府上就有了侧妃？若是王妃脾气软弱些倒也还好，问题是楚王的未婚妻是穆相家的大小姐，穆雨的脾气不说暴躁，但也绝对称不上是软弱。因此，今年的选秀有些特别，完全是僧多粥少。
“姑娘们不错，很有热情。轩儿，你猜今日来的有多少是因为喜欢你？”夜无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听说有不少是因为对爷求而不得，无奈之下才来……”
“皇叔！”
夜凌轩真的忍无可忍了，“您幸灾乐祸也不要这么明显好么？”
安王在一旁抿嘴偷笑，被夜凌轩瞪了许久才收敛地站好，虽说表情是看不出什么来了，但是他不停颤抖地肩膀告诉大家他依然在笑。
小叔叔这样也就算了，怎么连安王叔都这样！
夜凌轩心中不忿，然而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只能是将气出在旁人的身上。
转过头看了边上的大内总管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内侍开始按着名册唱名，轮到穆妍时，夜无殇多看了一眼，随即被一直注意他的夜凌轩发现了。夜凌轩也不急着让穆妍起身，存心要刁难人，偏头小声问夜无殇：“怎么了皇叔？”
“她怎么在？”
夜凌轩：“是郑大人。他家没有适龄的女儿，便将名额给了自己的外甥女。”
“你打算如何？”夜无殇问，“爷最近看这个姓郑的有些不顺眼啊。”
夜凌轩嘴角抽了抽，这分明是为了给媳妇找场子。
夜凌轩：“不如何，我没打算留她。”
夜无殇：“别呀，给郑大人点面子。”
“你又在憋什么坏主意？”夜凌轩震惊了，“合着麻烦的不是你。”
夜无殇回首就是一巴掌，不偏不倚打在了夜凌轩的小脑袋瓜上，“怎么跟你皇叔说话呢？”
“我错了。”夜凌轩低头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夜无殇满意地点点头，对夜凌轩的态度表示满意，“你想想，把人娶过来，然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夜凌轩惊呆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
一直以来，他还真是低估了自家皇叔的下限。
安王在一旁听这二人地对话，表示真的不忍直视。他就不明白了，自己父皇那么英明神武，皇兄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怎么就把弟弟教成这样了？现在居然还要带坏自己的小侄子！
“咳咳。”忍无可忍的安王出声打断了这二人的对话，“瞎说什么呢你，轩儿，人家姑娘还等着呢。”
有兄长干涉，夜无殇也不好继续胡说下去，只好闭嘴。
夜凌轩当然知道穆妍还在，他就是故意的。当然，这不能说，怎么说穆妍也是个姑娘，不好就这样晾着人家。于是假装自己刚刚想起来，“哦对，瞧朕这一时同皇叔聊的兴起，竟是忘了姑娘还在。这是哪家的姑娘来着？”
“回陛下，这是是左相穆英之女。”一旁的内侍提醒夜凌轩。
夜凌轩假装想起来，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穆二小姐，快些起来。”
被晾了半晌的穆妍终于听到这句话，有些迫不及待地起身告退。
退下地时候行动明显有些不大方便——方才行礼行的太久，腿有些麻。
不得不说，夜凌轩这装傻充楞的本事是极好的，这番话下来，穆妍不仅没怀疑夜凌轩故意整她，还以为自己给夜凌轩留了个好印象。
“这装傻的本事不错。”夜无殇如是点评。
夜凌轩回击：“都是皇叔教的好。”
安王开始叹气：又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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