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天因为老师调课，所以一上午都是数学，心里有点烦躁。妈妈早上非要让我带了牛奶和圣女果，我没有吃完。牛奶有些腥，我喝了一半有些反胃，扔掉了。我还是挺喜欢吃圣女果的，一口一个，甜甜的，跟遇见他的时候一样的感觉。
今年17，未成年，高三，人生的转折点。我知道爸爸妈妈在我身上付出了很多心血，我自己也是很小就上补习班。小的时候是舞蹈、美术、心算，长大了开始去作文培训，奥数培训，现在学校能放的假很少，我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每周的补习，我心里是非常拒绝的，我本可以像金悠悠那样，不上补习班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悠悠爱好特别广。我说的爱好是真的爱好，不是像我这样被迫学习。
我的家庭，是很多人所羡慕的家庭。妈妈很年轻，今年才36岁，加上很会保养，我们俩站在一起经常会被误认为是姐妹，妈妈大约是奉子成婚，我也不是很清楚。妈妈的化妆品特别多，在她上班的时候，我上完补习课回家，会偷偷打开她的眼影盒，用手指沾了涂抹在眼睛上，打开鲜艳的口红，把嘴唇涂满，自我欣赏一番后又洗掉。第一次用眉笔画眉毛，我没有洗掉，我不知道有卸妆油这种东西，所以用布蘸了清水擦了很久，一直到妈妈回来看见我画的歪七扭八的眉毛，她笑了，天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蠢多窘迫。
我的确是从小就很爱美，但是我没有做错啊，爱美是错吗？这么多年，我没少受过学校女同学的白眼，我知道她们背地里怎么说我，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但是看到男生们那些贪婪的眼神，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喜欢被喜欢的感觉，喜欢万众瞩目，喜欢被夸奖。我努力假装成另外一个自己，父母长辈喜欢，老师喜欢的自己，说是刻意迎合也不为过，但是人生不就是在这样的改变下走完的吗？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又有多少能做呢？特别是像我现在这个年纪。
那天学校的开学晚会，上高二的我报名参加了舞蹈表演。我和悠悠还有班里的其她几个女生，在暑假里抽空排练了很久，审核老师夸奖了一番并且让我们通过了，很开心。正式表演的效果非常不错，下场的时候看到了在后台当场务的他。我不是第一次见他，但是每一次见都会有新鲜感。那是我第一次和他说上话，我的高跟鞋被我不小心踢到了准备室储藏柜的底下，但是演出就快开始了，他跑过来趴在地上往柜底下摸，摸到了之后递给我。
“谢谢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没有知觉了。
“没事，同学嘛。”他的袖子全脏了，我盯着他的脸看，但是他马上被老师喊走了，“啊，老师我就来——你加油啊。”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那次演出我全程是笑的，是发自内心的笑，我很开心很开心。
他是我隔壁精英班的同学，数学课代表，经常能在赵老师的办公室看见他，因此我常常会借去数学办公室问问题的机会来创造偶遇。
“炎岩，把今天下午要讲的习题讲义带到教室去。”汪老师这样讲。
赵老师一直在跟我讲解析几何题，我很想很想认真听一次，每次我来他都很热情，有一次还请我吃巧克力，我还真有些对不起他，但是我实在忍不住啊，我每天中午牺牲了睡午觉的时间等炎岩过来，他会在固定的时间来拿老师已经批改好的作业或者试卷，那个时候我的心跳是最快的，我们的距离也是最近的。
“好的。”他走了，赵老师刚好把题目都讲完，我心急慌忙收起了我的试卷冲了出去。还好还好，他还没走远，我小碎步跑上前，鼓起勇气想和他讲话，刚发出来一个音，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意识到我想要说什么，然后停止了脚步等我说。奇怪的是，我的嗓子被什么堵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先走了。”他很困惑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身走了。
“你的领子……”我终于鼓起勇气，指了指他凌乱的衬衫领口。
“啊……谢谢你。”
我翻完他的领口，他很快地转身走开了，我的手停留在空中，等到我举着酸了才慢慢放下来。我碰到了他的衣服，像触电一样。
他身上有洗衣粉的香气，个子很高，大概有190，可能是穿了一双底稍微厚一点的篮球鞋，他今天下午有体育课吧，真希望能和他一个班，他打篮球的样子……啊，得上课了。
……
从什么时候，我发现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呢？大概是在两个月前，还是暑假的时候，周瑾南生日聚餐喊上了我，我知道他的意图，这么明显，傻瓜也看得出来，但是我不喜欢周瑾南。他木愣愣的好像学傻了一样，除了读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又不擅长运动又不会乐器，跟他说话他也结结巴巴，要是我啊，我肯定不会嫁给这样的人，没有生活情趣。至于我为什么会去，因为炎岩，他是周瑾南的好朋友，我经常会看见他们几个在一起，要是他去，我去就是值了，那时候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要是没去，那我也正好出门玩一趟，还能逃掉一节补习班。
还是暑假，蝉鸣持续，我画了个淡妆出门了，在约定好的餐厅见面，我看见了炎岩便压抑不了兴奋，神知道我怎么会扑了上去，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看到了大家惊诧的眼神，气氛一下子尴尬了。
“呃……周瑾南在那里，你一定是搞错了。”炎岩推开了我，我感觉被一个人盯着，很不自在。那个人就是炎岩身边的女孩，她扎了一个低马尾，上面绑了一条深色缎带，穿着看上去很廉价的连衣裙，眼睛的颜色稍微有些浅，大概是戴了美瞳，但是又看上去很自然。她的眼神太凛冽了，我不由打了个寒噤。
“她是谁？”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是谁？”她也这样问。
“啊……周子夜，这是露娜，3班的，是炎岩的女朋友——露娜，这是周子夜，是我们的朋友。”王木尧挺身而出化解了尴尬，我很害怕炎岩之后会不理我，但是还好，之后过得还算平安，只是一知道他有女朋友这件事情，我的心突然就皱缩了起来，那一次午饭我吃的很不安心，加上之后去KTV唱歌，周瑾南一直在往我身上靠，我实在忍受不了，就跟大家说是胃痛，然后打的马上回家了。
等等，那个女孩很眼熟，我之前好想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啊不去想了，想多了头疼。我才不管他女朋友叫什么娜呢，我照样追。
在那之后，就是刚开学了，我在报到处见到她。她的眼神很挑衅，我没法表现出强硬的一面，镇定了一会后，主动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周子夜。”
她当时没有说话，还好周围没有人，不然很尴尬也很丢人。很快，一个女孩跑到她身边，她们俩一起走了，这种冷冰冰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哪一点好，值得炎岩喜欢呢。正想着，金悠悠背了一副羽毛球拍过来，“去打球吗？”
“不知道体育馆的场地够不够。”
“去看看吧。”悠悠拉拽着我的胳膊，“路过篮球场的。”
“还是你最懂我。”
对啊，悠悠很懂我的心，她总是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她也从来不会因为我的刁蛮而生气，我经常会向她倾诉很多，我的秘密也只有她知道，能在这个年纪遇见这样的人也算一种幸运吧。
……
那天天气稍微有些凉了，许骐生日，他邀请了我去。我归好了书包，把它随便放在了2班某个人的课桌上之后，大家开始了许久未有的狂欢，最近我有些胸闷头晕，稍微吃点东西也容易恶心，大概是高三复习强度太大，我一时间适应不了，有这样放肆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只是我看见了炎岩和他女朋友，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转念又一想，那样的场面我怎么可以像上次一样不动脑子呢，我像给自己画了一个假面，躲藏在这个假面下面非常安全，我在他们面前端庄又美丽。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起床，只是头晕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唇色也似乎因为熬夜而很不健康，这也就意味着我需要涂稍微厚一些的唇膏。因为起晚了，我匆忙背了书包跑出门，之后又想起来昨天晚上把书包清了一遍，香水在桌上忘记拿了。也许我会后悔折回去吧，因为那瓶香水，我马上要换掉了，我发现它的味道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大概是变质了，看保质期也快到了吧,但是近期没有时间去买新的香水，我拿起来像往常一样喷在颈部，一股浓重的杏仁味替代了薰衣草香，我倒地的瞬间，是香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他的笑容，最后慢慢消失，世界关上了门和窗，把我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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