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相宜
山水照风月。
蜀山很大。这世上我最熟悉的山是巫山，再者就是云山。我并不熟悉蜀山。在不熟悉的地方，就容易出一些不熟悉的状况。比如说，本帝姬，迷路了。由此照应本篇开头，蜀山确实很大。我一直绕到日上中天却还在林子里打转。话说，本帝姬怀疑这个林子是有人施了妖术，不然，为何我一直走不出呢。本帝姬并不想就识路问题进行深入讨论。
眼看，太阳就要用最炽热的光芒为本帝姬接风洗尘了，我终于不耐烦决定动用灵力离开林子。因为在人族，我一直都是尽量避开使用灵力。莹白色光圈出现在我的手上，我还未进行下一步动作，就听见林深处一个女声传来。我收了灵力，向那声音靠近，声音逐渐清晰，一个少女说：“沈师姐是过分了，师兄分明是不愿意的。”我透过雾气望去，那分明是见过两次的粉衣小玲。她今日着了一件白袍，她面前一个男子背对着我，也着相同的白袍。
那男子对气呼呼的小玲安抚地说道：“师兄心里也是有沈师姐的，不过现今忘了而已，将来会想起的。”这声音分明是当日的青衣小诚。
我深以为听墙角并非君子所为，但我又着实需要有人为我指路。否则，凭借本帝姬识路的本事只怕要走到来年春日。
在小玲又要开口之前我踩了一个树枝，成功使他们二人向我这里看来。
我着青灰色的男袍，头发也用束发带束了个男子发髻。像我注目的两人表情变化依次为，吃惊，疑惑，再次吃惊。
小玲率先向我小跑而来，步子踩在落叶上，发出轻轻的声音。她站定在我面前，面带疑惑地问道：“姐姐？”
我冲她轻笑，她更加惊讶地问道：“姐姐怎么在此处？”
小诚也走进上下打量我，半晌，开口问道：“你是来找子玉的？”
子玉便是云深。
我看了看手上提的点心，淡淡说道：“不是。我来看望弟弟。”
小玲问道：“姐姐的弟弟是？”
我冲她笑着说：“不日前刚上蜀山，我怕他不适应，特来看看。没有大名，只一个小名浑叫着，小虫。”
小玲看向小诚说道：“近日可有新弟子入山？”
小诚看着我不太情愿的说道：“似乎是有这么个人。”
小玲冲我笑笑，道：“那我带姐姐上山可好。”
我暗道，就等你这句话呢。我点点头，边随她走边说道：“我姓秦，单名一个水字。还未曾请教高姓大名。”我只当小玲小诚是个昵称。
小玲微笑着说道：“我姓白，叫白小玲。”语罢，指着跟在我们身后的小诚说道：“他是我哥哥，叫白小诚。”
我冲他们点点头，说道：“此番还要谢谢两位领路。”
白小诚听了我的话，却冲到我面前，看着我说道：“先前你为何欺骗我们你不识得子玉师兄？”
我看他较真的神色，敛下眼睛，说道：“很抱歉。”然后，没了下文。
白小诚还要再问，白小玲看我神色不对，急急制止了他。
她说：“快走吧，日头正毒呢。”
我冲她致以感谢的笑意。
很快，我们来到了蜀山的大门口，山下林子热，这里倒是清冷些，却不冷清。很多人过来和白氏兄妹打招呼，我看着仙气缭绕的蜀山修仙派暗自感叹。云深在这里有了新的师兄妹，有了新的师父，甚至有了新的恋人。
白小玲把我带到一个殿前，对我说：“这里存放着新来弟子的名单以及他们被分到了哪个分殿，我去看看，姐姐在此稍等可好？”
我点点头。再说那白小诚，早在刚进来时就被朋友招走了。
我在殿外等得无聊，就在附近转了转。我向来耳聪目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女声说道：“子玉，你快给师父认个错吧。”
我循着声音走去，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我，冲着那个跪在殿前的白衣男子说着什么。那个男子抿着嘴，直直看着紧闭的殿门，一言不发。
我提着的点心不幸落地，因为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云深。
点心落地声音不小，两人都向我看来，我却未拾起点心，直直向云深走了过去。
我看着多日不见的云深，脑中万千思绪闪过，我握了握手，低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云深抬头看我，几千年了，我仍旧看不懂他眼中变幻莫测的思绪，他说：“殿中是师父。”
我点点头，咬着牙说：“师父？呵呵，好好，你要跪便跪吧，终究和我无关。”我冷笑两声。
云深低下了头，气极的我未发现他听了我话后略有颤抖的身躯。
那个一直被我忽略的女子突然问道：“你是谁？”
我迎头看过去，看着我的女子姿色非凡，柳眉拧住等着我的回答。我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并没有搭理她。仍看向云深，我看着跪在大殿前的身影，不断在脑海里搜索，没有从来没有，我从未见他跪过除师父外的任何人，我未见过西神族祭祀，自然未见他跪拜西神族先祖。可今日，他跪了一个不肯见他的人。
我紧紧握拳，看向大殿，半晌，还是放开了，又对云深说道：“起来！”
云深看向我，轻轻冲着我笑笑。我纳罕他竟笑得出来。他却冲我说：“我犯了错，受责罚是应该的。”
我压抑着怒气，问道：“什么错？”
云深看向身边的白衣女子，说道：“改日再跟你说吧。”
我再次看向白衣女子，这次自报名字：“秦水，敢问姑娘大名？”
白衣女子不答反问：“你是女的？”
我看看身上的男装：“是又如何？不是如何？”
白衣女子却蹲下看着云深，眼含悲痛，悲伤地问道：“师兄可是因为她才不肯娶我的吗？”
我陡然看向云深，云深没有看我，半晌，说道：“我喜欢她和不喜欢你没有关系。”
白衣女子两行清泪留下，一把抓住云深，大声道：“不是的，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就是因为她，你才不肯娶我的，就是因为她。”
白衣女子面带恨意看向我，我却看着云深，久久怔住。
云深拿开了放在他身上的手，说道：“我说的很清楚，即便我现在不记得，但我依然知道我从未喜欢过你。我不喜欢你也同她无关。”
白衣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挣开手，摇头呢喃着：“你喜欢她，那我呢，那我呢？”她满脸泪水地抬头，急切地说道：“我们青梅竹马，一起练功，一起玩闹，你怎么会不喜欢我，怎么会？只是你回来后不记得了，你是爱我的。师兄，我们十几年的情谊还比不上你同她几个月的情谊吗？”
云深看了看她，没有说话，继续朝殿门跪着。
白衣女子却依然不肯相信，她继续情绪激动的说道：“从前师父多次暗示明示我们的婚事，甚至在我父君面前也多次提起，你都没有反对，为什么你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为什么？”
我看着云深白衣女子突然向我看来，她起身指着我道：“是因为她，没有别的理由。师兄也是见异思迁之人吗？”
云深依然没有说话。我依然怔着，多久了，云深多久未曾说过喜欢我。我低头看着云深，却突然闪过秦云交战的场景，我不禁苦笑，秦云又在交战了，我们也许注定了无缘。
古往今来，纵看横观，情路向来坎坷。可还是有无数身影前仆后继。
静默一会儿，白衣女子陡然发难，转移斗争对象，她声音疾厉地说道：“这位姑娘，想来你也应该明白何为先来后到，还望你高抬贵手把师兄还给我。”
我面无表情，先来后到？我正欲说话，云深便开了口：“沈师妹，我想你误会了。从前，师父提起婚事，我从未答应。不反对是不想拂了师父的面子，私下我应该跟你说过，我对你无意。我不是不记得以前之事，只是有些混乱。”
云深一直未曾看我，我却在他说完之后走到他面前，慢慢俯身抚上他的朱砂痣，轻轻说道：“为什么跪在这里？告诉我你犯了什么错。”
云深蹙了蹙眉，看着我的手，轻声说道：“忤逆师父，违抗师命。
我说：“忤逆？因为你不肯娶她？”
云深几不可微的点了点头。
我绕过云深走到白衣女子面前，面无表情看着她。她怒不可遏地看着我。过了半晌，我说：“暂且不论先来后到这个问题。他从不喜欢你，从不是你的，我从何还起。”
白衣女子怒喝：“大胆！”
我迎上她的眼神，依旧面无表情，淡淡说道：“至于先来后到，呵呵……”
我的话被白小玲打断，她在不远处看见我叫道：“姐姐。”她向我小跑过来，说道：“姐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冲她轻笑：“本想随便走走，不想迷路了。”感谢东神族列为祖先给我一个足够厚的脸皮，让我如此面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白小玲冲我点点头，又看向云深，着急的说道：“子玉师兄，子玉师兄要不先向师父服个软。”她又扭头看向白衣女子：“沈师姐先想办法让师父消气吧，日头这么毒，师兄会吃不消的。”
白衣女子泪痕已干，只是仍旧不甘的看着我，听了白小玲的话也不言语。
我抬头看了看天，日上中天，山上虽然清冷些，却也是炎热。云深面色已有些许苍白。我望向大殿，抬步走了去。
云深第一个叫住了我，他说：“阿水，你去作甚？”
我没有停顿，边走边说：“拜访一下你的师父。”
不待我走至大殿口，只听吱呀一声，殿门应声而开。一阵风袭来，我静静地看着殿里走出的人，不，是仙。经我精准判断，怎么也是个上仙，灵力高深，仙风道骨。那个白衣女子也是仙，不过是个天生的仙，灵力未必高深。
上仙着白袍，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看向云深那边。很好，本帝姬被忽略的很干脆。
上仙说道：“子玉，可知悔改？”
云深低头而答：“弟子不知。”
上仙面无表情，对白衣女子说道：“沈宜，你过来。”
白衣女子经过我走到上仙面前，轻声道：“师父。”
上仙终于想起我来，对我投来目光，我眸中喜怒无波。上仙带着白衣女子扭头又走了。
我轻笑一声，此上仙完全未看出我是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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