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玲珑拿着梳子满满梳动头发，目光一直放在铜镜里映出来的自己身上。
“小女子顾玲珑。”
顾玲珑轻声道，不过片刻目光就显得有些呆滞。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半晌后呢喃出一句：“师父……”
眼神越来越空洞，就像是傻了一样。不知不觉间，镜中的那人脸上居然出现了两行清泪。
顾玲珑迟钝的抬起手，抚过脸上的泪，她静静的看着，心里也是莫名其妙的难过。
她总觉得少了什么，这个感觉很熟悉，似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这种情况。
脑中依然空白，除了方才讲的两句话，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木梳被顾玲珑紧捏在手上，她缓缓起身，如同木偶一般走出房门。
香坊里的伙计们这个时候也都起来准备干活了，天还没有全亮，顾玲珑披头散发站在门口冷不丁的就把伙计们吓一跳。
“玲珑姑娘，你又起这么早？”一伙计路过顾玲珑的房门前笑着问道。
顾玲珑这般模样一部分伙计已经见怪不怪了，几乎每天早上顾玲珑都会这样。
要么蹲在门口，要么躺在门口，再要么，就站着。
也难免香坊有些伙计说顾玲珑不正常，如此模样，不想让人想坏都难。
顾玲珑没有理会跟自己说话的伙计，径自下了台阶，一步步向前走去，花香味正浓烈，一朵朵花飘落下来，有的就沾在她的头发上。
梨花跟着桃花一同飘落，在顾玲珑的眼睛前面肆意飞舞，顾玲珑终是看了它们一眼。
她伸手，却只接了梨花，梨花和她的指尖相触不过一瞬便滑落，顾玲珑便继续向前走去。
清晨的风吹来，前面传来铃铛声响，顾玲珑的睫毛颤了颤，口中又一次唤出：“师父。”
她如同断魂，浑浑噩噩的向前走着，心里迷茫的很，现在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记得那两句话。
寻着铃铛声走去，顾玲珑来到了凤轩辕的院外，铃铛还在响。
顾玲珑停下步子，抬起手来摸摸铃铛，声音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为什么不响了？”顾玲珑面目疑惑的看着铃铛，冰凉的感觉让她把手缩回来。
她将手藏在袖中，收回视线便继续向前走去，还未走出一步，院中就传来了凤轩辕的声音：“徒儿。”
顾玲珑换换扭头去看，院中轮椅上坐着凤轩辕，凤轩辕面对着自己，那张脸，看上去很眼熟。
“过来。”凤轩辕发出温和的声音，这声音对顾玲珑来说无疑是勾魂汤。
顾玲珑鬼使神差的迈开步子，转移方向就这么走进了凤轩辕的院中。
她款款走到凤轩辕面前，凤轩辕扬起一抹笑，顾玲珑脑海的那句话一直在蹦跶，她贝齿轻启，吐出几字：“师父。”
凤轩辕笑意更浓，顾玲珑看着眼前人，觉得亲切无比，心中渐渐肯定，这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她陪同着凤轩辕一起扬起嘴角，甜甜的笑容像往日一样。
蓦地，顾玲珑抬手，纤长的手指抚上凤轩辕的眉梢，凤轩辕愣，顾玲珑的眼中带着柔情。
她的手指从凤轩辕的眉梢轻滑到他的眼角，轻轻的，在凤轩辕的感觉中，就好似微风拂面。
温热的手指抚摸，让凤轩辕心中莫名的一阵躁动，好似加快了自己的心跳，这种感觉，凤轩辕活了这么久，可是头一次感受到。
“师父，你眼睛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顾玲珑一边抚摸一边轻轻的开口，这才打断了凤轩辕心中的奇怪感觉。
凤轩辕伸手去抓住顾玲珑的手腕，又是一阵温热传入心头，他笑了笑道：“是少了东西，徒儿认为是什么？”
顾玲珑的手指还放在凤轩辕的眼角，凭借着模糊的感觉，她隐约觉得这里之前是有什么东西的。
但具体是什么，顾玲珑丝毫都想不起来。
见顾玲珑泛起迷茫的感觉，凤轩辕将她另一只手捏着的梳子拿来，拉着她手腕的手轻轻晃了晃。
“徒儿乖，蹲下来，为师替你梳头。”凤轩辕轻轻说道。
顾玲珑笑，很是乖巧的转过身去蹲下来靠在凤轩辕的腿上，凤轩辕手捏着梳子，一手挑起顾玲珑的一股发丝，轻轻的梳下去。
他好像真的能看见一样，不论做什么都会精准无误，嘴角的笑比他手上的动作还要温柔许多倍。
顾玲珑不知怎的，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的笑绽放在她的脸上，发出如铃一般的笑声。
凤轩辕院子的对面，是一片桃花林，一袭白衣的人站在其中，定定的看着院子中的师徒二人。
尤其是看到顾玲珑笑的弯成两弯月牙的眼睛，俊美的脸上不由得就多了几分寒气和怒意。
此人正是夜生香，他的眸子中闪现过冷光，阴冷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对面院中的师徒二人如此亲昵，夜生香越看越不舒服，转身便大步离开桃花林。
夜生香并没有发现，凤轩辕给顾玲珑梳头的时候，每落下一次木梳，顾玲珑的脑后就会散发一次粉白色的光。
顾玲珑始终笑着，越小越开心，凤轩辕虽然也在笑，可他却专注的很。
一刻后，凤轩辕将顾玲珑的头发分成两部分，上面的一部分挽成了发髻，用梳子固定住，剩下的头发披在背后。
他摸了摸顾玲珑的脑袋，柔和的笑道：“傻徒儿，你没有带发簪，为师便用了梳子。”
顾玲珑连忙伸手去摸摸头发，高兴的扭过头来冲着凤轩辕笑。
不过一瞬间，顾玲珑的笑容凝固，脸上变得更加迷茫，凤轩辕轻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脑袋道：“没事。”
顾玲珑低下头，不再像刚才那样笑，语气有些难过的道：“师父，徒儿又犯老毛病了。”
凤轩辕听了顾玲珑的话只是一笑而过，他两手放在腿上，笑着转移话题：
“去帮为师找一条新的绸带，睡了一觉起来，便怎么都找不到了。”
语毕，正当顾玲珑要回答的时候，凤轩辕又继续补充一句：“老地方，雾月山。”
顾玲珑点点头，心里一阵温暖。
她的老毛病，自打她记事以来，一直都存在。每一天早上起来，就会想不起任何事情任何人，将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和凤轩辕生活这么久了，她每天醒来记得的，也就只有那两句话而已。
每一天都得凤轩辕用法术帮她恢复以前的记忆，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会时不时的忘记许多事情。
没有凤轩辕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就像个喝了孟婆汤的鬼，一旦恢复记忆，就像往生了的人。
方才凤轩辕的最后一句话，让顾玲珑想起来已经忘掉的东西。
他没有问她还记不记得，因为这样顾玲珑会很内疚。
顾玲珑不由得心生暖意，世间如此照顾和关心自己的，怕也就只有师父凤轩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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