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指着身后的虎敬晖，红着眼眶说道，“他虎敬晖下手杀他们的时候可曾想过？可曾想过两国开战，有多少黎民将会因他而死，他们无辜，别人就不无辜了吗？天下百姓、国家将士就不无辜了吗？您要赎罪，那谁来为那些人偿命？他们该死吗？他们就该死吗！”
房中之人看着歇斯底里，声泪俱下的蔚然都惊呆了，虎敬晖张了张嘴，“我们……有仇？”
蔚然转过身，神情冰冷，“你与我无仇无怨，我与死在你手里的任何人都不沾亲带故。”
这时所有人都疑惑了，虎敬晖苦笑道，“那你……”
蔚然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师父当着我的面，亲手杀了我全家，却独独放过了我。却又偏偏几年如一日的给我下毒，我每天都活在无数的惊恐里，桌椅、被褥、饮食、碗盏、穿戴、门窗，所有只要我有可能碰到的地方，都有可能出现要命的毒，我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在和我师父抢命，深山老林、药房野地，每当我中毒，我无时无刻不在搜集着能救命，可能救命，也许以后能救命的所有药材。大人曾问过我，恨吗？想过报仇吗？他没死的时候，我没有时间去想恨不恨，报不报仇的事，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一次他给我在哪里下的毒，下的什么毒，上一次是在哪里，下的什么，都在哪里下过，下一次可能会是什么时候，会在哪里，会下什么毒？可他死之后，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一直在劝说着我自己，我不恨，因为他在能杀我的时候却没杀我，他给了我活命的机会，他甚至给了我报仇的机会，否则我岂能活到今天？”
蔚然情绪微微激动，“你跟我一样，她给了你活命的机会，也给了你报仇的机会。可是你呢？你心心念念的真的是报仇吗？你不是！虎敬晖，你打着报仇的幌子，牺牲了多少人？会有多少人，可能会重复你我的经历？自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比你理直气壮，因为我蔚然活到现在，不愧、不悔，你虎敬晖要报仇你大可去，以你的身份武功，想报仇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你凭什么让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你的私心陪葬？为你那冠冕堂皇的理由陪葬？”
蔚然伸出手一字一顿的点着“虎敬晖！你万死难恕其罪！”
说罢，蔚然踉跄的退了两步，笑道，“大人，您是阁老。这案子，您说算了，您愿意放就放，愿意抓就抓，愿意杀就杀，我有什么置喙的资格？您说是吧？”蔚然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城外，蔚然靠在一颗树上，看着刚刚离城的虎敬晖，“你要回去了？”
“你是来杀我的？”虎敬晖问道。
“我是来帮你的。”蔚然手一挥，一个瓷瓶落到了虎敬晖手上。
虎敬晖打开瓷瓶闻了闻，倒了两颗入口，“为什么？你不是很想我死吗？”
蔚然笑了笑，“你会死的，但不是现在。我们做个交易吧？”
……
第二天一早，李元芳是在都督府门口发现蔚然的。守门士兵来报，蔚然天亮便从城门方向晃了过来，然后就倒在了都督府门口，守门士兵不知道怎么处理，便通报了李元芳。
“小九，小九？你去哪了？”
蔚然朦朦胧胧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一张俊朗的大脸出现在眼前，
“你……你谁啊？”蔚然一巴掌拍在李元芳肩膀上。
“我？我是元芳啊！小九你没事吧？”李元芳扶着蔚然的双肩。
“元芳？李……李元芳？你……你也来喝酒啊？”蔚然说着，把手里的酒瓶往前凑着，只是酒瓶早已空了，也不知是喝光了，还是撒光了。
“你昨晚去喝酒了？我和大人派人找了你一夜！”
“昨晚……昨晚？我出城了啊！”
李元芳顿时眉头就是一跳，“出城？你去找敬晖了？”
“敬晖？哦，对！虎敬晖！为什么？为什么？”蔚然抓着李元芳的袖子问道。
“什么为什么？敬晖呢？虎敬晖人在哪？”李元芳用力的晃着蔚然。
“别……别晃我，晕！”蔚然一挥手，打开了李元芳的胳膊，继续道，“虎敬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哪？为什么你们不杀他？为什么不杀他？”
李元芳顿时松了一口气，“小九，小九你别在这坐着，我们回府！”
蔚然一听回府登时挣扎了起来，“不回，为什么不杀他？你们都认为他做的对是不是？是不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不对吗？李元芳你说不对吗？”蔚然拽着李元芳的胳膊问道。
“对对！你说的对，我们先进去啊？”李元芳见蔚然拽着自己，顺势就把他扶了起来，往都督府内而去。
“李元芳，你其实不在乎对不对？你和狄仁杰一样，在你们眼里，国家、天下、大局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为了这些，你们可以不顾一切是不是？就像狄仁杰可以放弃你，你可以放弃报仇一样，是不是？”蔚然靠在李元芳怀里，被他拖着往府里进，却还不停的在李元芳旁边碎碎念。
李元芳闻言一愣，蔚然却继续道，“可我不行啊！国家、天下，跟我有什么关系？和我没关系！我……我只想给你出头！他凭什么害你？凭什么追杀你这么久？他凭什么？”
李元芳手臂一僵，“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出头？”
蔚然含含糊糊的道，“为什么？因为我们组队了啊！你……你可以保护我，为什么我不能帮你出头？以前……以前我被人欺负，从来都没有人帮我，他们笑话我，他们都躲着我，躲着远远的。可是，我不知道跟谁说，没有人信，也没有人愿意帮我。”蔚然说着就开始一滴滴的掉泪，沾湿了李元芳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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