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西途越来越近，人烟也越来越稀少。谢平衣一行人最初是住在客栈里，后来是借宿在村庄人家，到现在，只能露宿街头了。
又找到一个确认过安全的地方，其实牧锁也不知道他们一路会有什么危险，谁会去追杀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质子。他倒希望是什么土匪猛兽，这样还能赚一把或者大吃一顿……
“嘿，你想什么呢！”冰云拽了牧锁一下，疼得牧锁倒吸一口冷气，冰云笑道:“怎么了啊，拽了你一下还被你赖上了。”
“不是不是，”牧锁边说着撩起袖子，“不知道怎么了，早晨起来就见胳膊上有个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疼得很，所以没有解开看。”
“嗤……”悦儿笑着走过来，说道:“该不会是你做梦的时候练把式把自己弄伤了不知道吧。”
“悦儿莫闹。”谢平衣从车里下来，悦儿赶紧上去扶住他，谢平衣笑着摆摆手，对冰云说:“姑娘给他看看，是怎么伤的……”
“谁！”
谢平衣话还没说完，牧锁就已经窜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
“哎哎哎疼疼疼，你能不能对女孩子下手轻点！”
一个女子被牧锁从树后揪了出来，女子一身梨花白襦裙，长发披着，身姿还算曼妙，只是左脸一块巴掌大的青色胎记实在骇人，被牧锁揪着扔在谢平衣面前。
谢平衣嘴角含笑，他虽然见不到脸，但是他听得出来是谁。
这甜糯的声音不是池儿还能是谁？只是她曾经说不要他告诉别人她来过，所以平衣假装端着架子，只听池儿怎么说。
“说，你是不是附近的土匪抢盗，跟了我们大半天了吧。”牧锁喝道。
“不不不不我不是抢盗，哪有我这么瘦的抢盗是吧……”
“那你是何人，为何跟着我们？”
“哎呀你对女孩子说话能不能温柔一点！”凌池白了牧锁一眼，他怎么像是审犯人一样。“我是个大夫，昨天夜里见过这位公子的……”
众人齐刷刷望向谢平衣，谢平衣被这灼热的目光吓了一跳，轻咳一声道:“是的，见过这位姑娘，昨夜里蛊毒发作，是她救的我。”
悦儿急道:“公子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啊！”
“我……”怎么说？是她说的不要告诉别人，现在把自己抖搂出来的又是她，这傻姑娘跟踪的时候都没想好借口吗，还是坚信自己的跟踪技术不会被别人察觉。
平衣抿着嘴不说话，悦儿知道公子现在有些郁闷了，也不再问。倒是冰云发现了重点，上前扶起凌池:“姑娘请起，公子说，是姑娘救了我们家公子？”
“嗯……”凌池拍打着衣服，“公子一直用归心咒压制着蛊虫，所以治起来也不难，只是现在条件有限，我只是想法子暂时压制住，虽然没有根治，但是比归心咒好很多。”
“姑娘用的什么法子？”
“哦……”凌池笑眯眯地看了牧锁一眼，“用纯阳之血。”
冰云看看牧锁，他？一个内侍官？纯阳？为什么这么想笑……突然开始担忧起谢公子来了呢。
牧锁好像想起了什么，撩起袖子道:“所以这伤口是你弄的？”
“对啊。”
“为什么会这么疼！”
“我涂上了一层药，毕竟我也挺怀疑你是不是纯阳……”
“啊啊好了好了姑娘跟了我们一天累了吧，公子也累了，我去给你们打些野味，冰云你去拾些柴火，好了啊就这么散了啊！”牧锁说完就跑掉了。
凌池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跟着谢平衣坐在一边。
谢平衣思索一会儿，说:“悦儿，我有些渴了，不远处有一条河吧。”
“公子等一下，我这就去给您打水。”
“嗯。”
凌池看着悦儿走远的身影，笑道:“公子有话要对我说？”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们同路啊。”
“你也去西途？”
“你要去西途？”
“……”平衣无语，就这么把自己的目的地给透露了，刚才竟然一点戒心都没有，不过嘛，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否也不需要什么戒心。
“我们……是不是见过？”平衣问道，虽然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很老土地搭讪，可是他真的觉得和池儿见过，他的听力不会错。
凌池拔了一根草叼在嘴里，道:“对啊，见过的。”
“我说的是……”
“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什么？”
凌池抓住平衣的衣袖，继续说:“让我跟着你，到西途我就离开。”
“为什么？”
“你的蛊毒太深了，我不能让我经手过的病人不治身亡，坏我名声。”
“不是，我是说……”平衣面向着凌池，若不是有白绸遮住，他现在一定是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说，为什么到了西途你就要离开呢？”
“我……”凌池一时语塞，揉着裙角不说话。
平衣笑笑，拍拍她的肩膀摇摇头。她今天屡次打断他的话又好几次欲言又止，他可以理解，谁没有个难言之隐呢？只是突然好失落，有些不太开心了。
气氛尴尬了一小会儿，牧锁带着野味儿回来了，冰云也捡了很多树枝，两人吵吵闹闹才把气氛缓和了一些，又等到悦儿打水回来，众人吃喝打闹，谢平衣和凌池也没有说过话。
……
……
夜深了，谢平衣没有病痛睡得更香，悦儿和牧锁也沉沉睡去，只有冰云和凌池还醒着。
火光映在二人的脸上，二人看向彼此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故人一样，不一会儿，相视而笑。
冰云的眼中已经闪着泪光，一把抱住了凌池:“真的是你吗……”
凌池也落下泪来，拍拍冰云的后背:“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傻雪儿，就算你的脸不成样子，你的目光永远是那么闪亮温柔的……你知道吗，他们说你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知道，知道……”凌池给冰云擦着眼泪，“我怎么会死呢，我怎么会舍得我的好姐姐呢！”
“嘁……”冰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是舍不得那位公子吧！”说着眼睛望向了谢平衣。
凌池笑着低下头，两颊已经浮现两朵红云。谢平衣没有说错，他们早就相识，而且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她刚被带进宫廷，受人欺负，这个食不果腹的盲眼质子每天省下一碗饭来给她吃，给她疗伤，他的恩情她会记一辈子，他的温柔也早就深入她心。
所以当知道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她跑去找珈罗愿意以命抵命。
珈罗没有答应她，只说让她在东昭都城的野外等他。
“公子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
“雪儿……”冰云忽然想起悦儿，那个为了平衣不顾一切的小姑娘，她似乎并不想像雪儿这样默默付出。
“姐姐，我本来，叫凌池。”
凌池站起来，去车里拿了一件斗篷给谢平衣披上，蹲在一边看着他。
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她听着他沉睡的声音，这样就会安心很多很多。
很多年前，她瑟缩在墙角，他在她的身边蹲下伸手说:
“别哭，跟我来。”
不怕真心错交付。
一见平衣，已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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