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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薯 4

小说:雪薯  作者:啸天  回目录  举报

原来赵兰香见乐书记凭仗手中权力,一手遮天,将一次无丝毫瑕疵的最公平公正的投豆的选举搅乱,心中异常气愤,可她估计不管大家怎么辩理,胳膊拗不过大腿,无力回天。奶奶因天黑看不清路,想回家没有回家,搬着椅子坐在人群中。她便走到奶奶坐的的椅子旁,与另一个人坐一条长凳,让奶奶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奶奶耳背,不知别人在说什么,年纪大犯睏,便呼呼睡着了。

乐书记赵传斗走了,一台戏的主角卸了彩,走下了戏台,看戏的人当然只能散。人们笑笑闹闹、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兰香只好笑着摇醒奶奶,亲切地说:

“翁妈,会散了,我们现在回家去。今天,这个会争争吵吵,像烧开的一锅粥,您倒好,呼呼呼呼睡大觉,不知您老人家做了多少个好梦!”

“雪薯没吃到,憋了一肚子气,椅子太矮不好睡,腰子酸痛了,真是活受罪!还能做什么好梦啰。”叫鸡公大娘站起来伸了个拦腰说,“兰丫头,我们走!”

正当叫鸡公大娘要走的时候,牯牛赵柱子笑着走过来,亲切地问:

“鸡公翁妈,今晚的‘雪薯’是不是炖烂了,合不合您老的口味?”

“柱子牛,今晚的‘雪薯’变成了狗不啃的硬骨头,老娘没有一颗牙齿啃不动,只好睡大觉。只有你这样牯牛咬劲好,一口能咬碎一个铁榔头,那些狗啃不动的骨头我都留给你,以后你就不要笑话老太婆了。我还得告诉你,从今以后,我的孙女也变成了比今晚的‘猪脚骨头’还硬千百倍的铁疙瘩,你纵有铁齿铜牙,老盯着她打主意也没用。”叫鸡公大娘没好声气说过之后,转过脸来,又笑着对孙女儿说,“孙女儿,今晚没有什么‘雪薯’,分明是在‘选猪’,‘选猪’呀!今后生产队不管有什么样的‘雪薯’,不管是‘红雪薯’还是‘白雪薯’,你都别告诉我!”

“翁妈,您又说错了,今晚选的不是‘猪’,选的是一只见了老百姓呲牙咧嘴、见了主子掉尾巴的大狼狗!大娘啊,您孙女儿今天与这只狼狗竞选队长,得罪了他,它咬不着兔子撵不上的您的孙女儿,可咬您这走路似摇船荡桨、慢腾腾的老太婆,一张口就会撕下您腿上一块肉!翁妈,今后您可得加倍小心哦。”牯牛又凑上前来笑着说。

叫鸡公大娘没有理睬他,拉着孙女的手走出了生产队会议室。浓重的黑云已涌上天顶,见不到一丝儿月亮的身影,眼看大雨就要来临了……

有人研究,狗是从狼进化而来的,随着时间的递嬗,凶恶的狼性逐渐褪变,渐次变得温和,有的甚至变成让温柔小姐也敢用银链牵着玩的专会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其实不全是这样,由于某些人的特殊需要,他们对狗进行了专门的训练,一部分狗兼有呲牙咧嘴的凶狠和摇尾乞怜的温柔。赵传斗就是只兼有只两种特性的狗。选举队长险胜后,暂时也变得温柔了,可是经过主子一教唆,狼性又勃发了。

原来这晚乐书记向派出所报了案,说赵柱子和赵猴儿乱喊乱叫,随意打人,破坏选举,罪不可赦,命令派出所抓人治罪。其实派出所的所长早就知道生产队发生的事,但碍于书记的大面子,第二天还是派两个民警去敷衍抓嫌犯。书记怕民警顶不住群众的压力不敢抓,就放出赵传斗这只狼狗来助威。民警到生产队了解情况后说:

“赵柱子和赵猴儿没打人,没有搅乱会场,会议照常进行,最终选出了你赵传斗当队长。至于会上意见不统一,发生争执,很正常。这是民事案件,当事人应该认识错误,向公社作出深刻检讨。”

赵柱子和赵猴儿都说自己没有错,破坏选举的是鬈毛狗。虽然赵传斗呲牙咧嘴、凶相毕露,还是辩不过,最后只好狂叫,说赵柱子、赵猴儿反对乐书记,就是反对党。两个民警知道空手回去交不了书记的差,只好要赵柱子和赵猴儿去派出所协助调查做笔录,又说犯罪的证据不足,两人不必戴手铐。这时赵兰香闻讯赶来了,向民警说了当晚开会的情况,十分诚恳地说:

“警察同志,用投豆子当选票的办法是我想出来的,如果这也有错,那是我的错;这也有罪,那是我犯了罪,民警同志,请你放了他们带我走。”那个带队的民警瞧了赵兰香一眼,很有风趣地说:

“兰香同志,俗话说买盐的钱不能打酱油,如今书记交代,要抓赵柱子和赵猴儿,我们放了他们带走你?岂不是家娘要买盐,小媳妇却打了酱油,这罪责小媳妇怎么担当不起?兰香同志我们不是乔太守,没有铁肩膀,怎么敢胡作非为,乱点鸳鸯谱?”

“兰香同志,我们是男子汉、肩膀硬,天塌下来我们一肩担。你如今是民选的生产队长,肩上大担子不轻呀!你要尽最大的努力,排除干扰,把生产抓上去,公道自在人心,我们不用你管。”说着他们大摇大摆跟警察走了。

可是生产队了这样的大事,生产队长哪能不管呢。赵兰香知道公社这道关乐书记牢牢把守着,要扣开关门,只能找上级领导。于是她跑县里,上地区,各级领导听后,都觉得在咱们文盲众多的地区,基层全面实行无记名投票,投豆子确实是个好办法,于是,立即开大会推广。这样破坏选举的就不是赵柱子和赵猴儿,而是乐开山和赵传斗了。乐开山妨碍中央基层无记名投票选举的政策,调离了,赵柱子赵猴儿给放出来了。赵传斗因破坏选举,免去了生产队长,被拘留了十天。

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兰香领导社员开会,选出了生产队领导班子的其他组成人员,赵柱子当了副队长,还制定了一些新规则。首先废除了政治记工分的制度。根据社员的劳动能力记工分,青壮男劳力,每天记十分工,青壮妇女,每天记六分,这是生产队统一的一般规则。可他们这个生产队,以往赵传斗还首创了政治记分制:生产队长政治领先,在原有的工分上加四分,即每天记十四分工,副队长和队委,每天加两分。家庭出身好,服从领导的社员,某一天队长说他表现好,这天他可加两分。队长说某人表现不好的,就扣分,比如赵猴儿,刁队长认为他表现最不好,每天扣除两分,只记八分,后来他经常顶撞队长,有次还与刁队长对打起来,又要扣去四分,每天只记四分,以后赵猴儿就更吊儿郎当了,刁队长扬言,还要进一步扣分。这次开会一致通过废除政治记工分的加分制度,推行按劳动贡献的多少记工分,赵猴儿由半个“妇女”劳力,晋升到了正劳力,每天记十分工。此后,他劳动热情高涨,他会干木工活,为生产队修理农具,生产队给加技术工分他不要。他说生产队新的领导是包公,为他申了冤,他今后要为生产队多做贡献。

队上将他半个妇女劳动力,升格为正劳力后,他总想找赵传斗辩理,可新上任的公社书记说赵传斗破坏选举,要判刑,经赵兰香多次求情,判拘留十天。十天过后,赵传斗给放出来了,以后他像冬眠的蛇不出洞,他赵猴儿总不能打上门去,何况他的老婆不是省油的灯,动不动恶语骂人,甚至抓破你的脸,于是每天生产队收工后,他便在村头村尾悠转,好不容易一次碰上赵传斗,他立即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貌似亲切、阴阳怪气地说:

“老队长,你才三十出头,我呼你老队长,确实有点像直呼小姑娘作老太婆,太像话了。可是称你小队长呢,生产队不是娃娃们的少先队,队官里没有这个名目。可你现在不当队长了,直呼你赵传斗,对你太不尊重,我也喊不出口,因为我喊了你十年的队长。因此,我想来想去,还是呼你老队长好。”

赵传斗知道赵猴儿要报十年来他无情打击他的深仇大恨,故意羞辱他,他想甩掉被他拉着的手立即走,谁知赵猴儿两只手像两把铁钳钳得牢牢的,怎么甩也甩不掉,他恼羞成怒,就像牛一般地吼:

“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赵猴儿,过去我整过你,你恨不得吃了我。可是新社会废除了人吃人的制度,你吃不下我,现在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不不,你过去当队长,虽然比你老祖宗的官小得多,但大小是个官。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是个比草还贱的贱民,我能把你这个当官的怎么样?”赵猴儿见赵传斗激动的情绪静下来了,估计他不会跑,便放开了他的手,继续噱笑着:“过去你骂我、打我,我不想报一箭之仇,反过来咒你咬你,因为冤冤相报没有了结的时候。我只想与你讨论一个问题。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赵兰香上任的第一把火,废止了你多年实行的政治记工分的制度,我想问问你,到底你实行的哪个制度好,还是赵兰香实行的联产记工制度好?如今基层实行民主选举,皇帝轮流做,如果有那么一天,社员民主选举我当队长,请你告诉我,实行那个制度最好。”赵传斗见赵猴儿不准备打骂他,就想说说自己的委屈,至于要他说哪个制度好,虎死不倒威,他总不能说自己实行的制度不好,于是他乜斜着眼,傲慢地望着天空,什么也说。

“噢,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有句古诗说得好,‘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现在大家不要你当队长了,你当然有‘幽愁’有‘怨恨’,只好‘无声’不说话,可这‘无声’在你看来‘胜有声’,与现在许多人说的‘沉默是金’,大概是一个意思。那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赵猴儿停下来说,等待赵传斗回答,赵传斗觉得赵猴儿似乎不想为难他,便将他斜睨白云的视线收回,十分肯定地回答:

“以前实行的记工制度有奖励,有处罚,能激励人们上进,当然好。现在记工搞物质刺激,只会把人引向资本主义的歪门邪道,走进死胡同。”

“啧啧,啧啧,真金就是不怕火炼,我也觉得你长期实行的那个制度最好。实行这个制度,我吊儿郎当,十分扣除四分,记六分,我心中有怨气,顶撞了你,又给扣了两分,记四分,还不如一个堂客们。有了我这么个反面教员,谁还敢对你赵队长说三道四?不过如今你也走麦城,队长给选掉了,政治加分没有了,只算个正劳力,记十分。可你如今破坏选举,犯了罪,给拘留了十天,比我过去的错误更大,按你的制度记分,过去我每天记四分,今天你每天就只能记两分,也就是说三个你这样的爷儿们,哈哈,才能抵得上一个堂客们。摘下了我反面教员的铁帽子,给你端端正正地戴上,今后你在人前抵三分,走路只能弯腰低头、不敢出大气喽,哈哈,哈哈,你说,是这样的吗?”

赵猴儿恣意羞辱赵传斗的时候,早有些人远远瞧着看好戏,当听到说“三个你这样的爷儿们,才能抵得上一个堂客们”的时候,大家再也忍不住,轰地笑翻了天。赵传斗回头见那么多平日见到他像老鼠见到猫的妇女小孩,也笑着对他指指点点,他知道再不走,更难堪的还在后头,便撂下一句“赵猴儿,你这泼猴,算你狠,看今后我怎么收拾你”,准备拔腿就走。

“老队长,性急不上豆腐急。好不容易见到你,我真想与你多聊聊家常,何必急着走。我还想讲个故事,给你逗逗乐、解解闷。”赵猴儿又一把牢牢拽住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话说唐朝武则天手下有两个凶残无比的官吏,一个叫周兴,一个叫来俊臣。有人告周兴谋反,武则天命令来俊臣审理这个案子。一天,来俊臣请周兴到家里作客,他们一边相对饮酒,一边议论一些案子。来俊臣对周兴说:‘再三审问,有些囚犯都不肯承认罪行,老哥,你有什么办法使他们招供呢?’周兴不假思索地说:‘这个很容易!只要拿一个大瓮(一种盛水、酒的陶器),用炭火在周围烧这个瓮,然后要囚犯进入瓮里去,还有什么罪他敢不招认呢?’来俊臣就吩咐侍从找来一个大瓮,按照周兴的办法用炭在周围烧着,于是来俊臣站起来对周兴说:‘老哥,有人告你谋反,太后(武则天)命令我审问你,请老兄自己钻进这个瓮里去吧!’周兴非常惊慌,当即磕头认罪。这就是‘请君入瓮’这个成语的来历。老队长,过去你也造了个‘大瓮’,那就是你发明的政治记分制度。谁犯了错,你就扣他的工分,我顶撞过你两次,第一次四分,第二次扣两分,最终劳动一整天,只能记四分工,我一个将军马汉般的大块头,还不如一个拖儿带女的堂客们。没有工分没粮吃不上饭还在其次,连那个人们瞧不起的偷人养汉的女人也骂我是窝囊废,你真将我推进了那个你发明的给炭火烧红的‘大瓮’里去了,让我生不如死。可是俗话说得好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生产队民主选队长,选掉了你这个魔王,我从那个烧红的‘大瓮’出来了,你却犯了比错误更为严重的大罪,今天你不当生产队长了,政治加分没有了,犯错误加上犯罪扣分后,你三天劳动的工分,等于一个堂客们的一天的工分,你钻进了自己制作的‘大瓮’里,鬈毛狗的鬈毛全烧光,变成了一只打折脊梁的癞皮狗。啧啧,比从前的我更悲惨!不过你不能怨天怨地,你只能和那个黑心的周兴一样怨自己,因为这个‘大瓮’,就是你们自己制造的。”

说完,赵猴儿松开手,随便一推,赵传斗即刻扑地嘴啃泥。围观的人更多了,笑声如海啸、似雷霆,惊天动地,赵传斗爬起来,像只受伤的野兽落荒逃走了。此后便像蒸发了一般,村里村外,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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