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来不及了。”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按着女人因为激动和紧张而不停颤抖的肩膀：“那姓王的恶狗才岂能看着我逃，他定然早就通知了保正，所以……”
“啪啪啪啪……”
敲门声响起。
这个时候敲门声忽然响起，来的是谁，不管是少年还是女人心中都大概有数。
一瞬间，女人只感觉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若非少年扶着，她此刻早已经倒在了地上。
将女人扶到床上躺下少年道：“娘，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大郎……”女人的手紧紧的抓着少年的胳膊，好像担心自己一放手，自己的儿子就会突然消失一般：“真的没法子了吗？”
“哪能啊娘？”少年笑了笑：“不就是征兵打仗吗？我是什么人娘你还不知道吗，这点小事儿哪里能难得倒我，娘你就放心吧，一准没事儿。”
或许是非常相信自己的孩子，或者是知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女人终究放开了手，在少年转身出去的时候，那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少年高大的背景，泪不知不觉已然决堤。
推开门，一个头发花白，约莫四五十岁，猎户打扮，看起来颇为健壮的老人正在砰砰砰的拍门。
当大门吱呀呀的打开时，他的手尚且举在空中。
“大郎，你在呢。”老人的脸上有些羞臊的神色，看着少年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周保正，我不在家里能在哪儿？”对待这个老人，少年的态度到不像是方才对那王里正一般恶劣，只是他那薄唇，笑起来总有些讽刺刻薄的意思：“周保正是担心我跑了？”
这话一问，周保正脸上羞臊之色更浓了，一双眼睛更是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放，好半晌儿才硬着头皮道：“杨大郎，你也别怨树根叔，这圣人下了旨，我也没有办法，要是……”
这天下间的制度，乡间四户为邻，五邻为保，约莫一百户为一里，每保设保正一名，每里设里正一职。
这里正虽然不是朝廷经制官员，但是手上权利着实不小。县令是朝廷经制官员，位阶从七品，绰称百里侯，里正怎么的也算的上是个一里候了。
可是保正就不同了，绝大多数时候保正这个职位就是一个便宜占不到，麻烦全上门的火山口子，凡有官府征税、催缴、摊牌、追捕逃犯等等事务派下来，最终往往落在保正的头上。并且保中如果出了罪案，保正也要背负连带责任，因此而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像《水浒传》里的晁保正那般的坐地虎也有，但那却是少数了。
像现在，少年被圣旨征了兵，如果少年真像他娘所说的那样，拿了金银细软二话不说便逃了，逃进深山里躲起来。
最好的结果，是周保正家里出个人把这个征兵缺额给补上。
更可能的是，家破人亡就在眼前。
而且不止是周保正一家。
连坐制度的存在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少年一旦真的选择了逃跑。
那么不但周保正一家要受牵连，这身边四户，这周遭五邻，每一家每一户都要因为少年一个人的逃跑而饱受连累。
没有认真看，少年已经发现了在自家周围遥遥观望着的那些人影。
他们都是少年这一家的邻居，平日里关系亲近，和亲人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此时此刻，兵役的圣旨从天上落了下来，他们立刻便成了狱卒。
谨慎的，防备的盯着少年，一直到他踏上那条送死之路为止。
“放心吧树根叔。”这一次，少年没有叫周保正为保正：“让叔叔伯伯们都回家去吧，省的我娘看见了又穷惊慌，我是不会跑的。”
“大郎，这个……”周保正欲语还休，他不是巧舌之人，知晓眼前这个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小子不久之后就要被押去送死，他心中也是难受。要知道，当初少年第一次进山行猎，就是跟在他的身后。
这层关系，说是师徒，也不算是过了。
可是现在，他不但要看着少年去送死，还要监视着他，生怕他趁夜跑了。
只是再难受也无法。
县令老爷的均旨说的明明白白，每保要出一兵。
他们这一保总要出人的，不是少年去，就是其他人去，少年不去，难道要让他的儿子去吗？
那可是送死啊！
“树根叔是担心我逃跑？”少年的嘴角微微一翘，那讥讽的意思更浓了几分：“怎么，信不过我杨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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