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誉宏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也猜到了，那所谓的‘魔教妖人’，正是苍松师伯。”
“苍松……楚大哥还叫他师伯？”张小凡忽然带着几分激动，言语里，也多了几分戾气。
楚誉宏转过身来，看着张小凡，道：“他虽铸下大错，却并非真正凶手。且无论如何，苍松师伯于我，毕竟是有大恩的。当日我楚家遭逢变故，若非苍松师伯和师父商正梁赶到，我早已丢了性命，又何谈今日。”
“他并非真正凶手？”张小凡略带几分疑惑，愣了片刻，随即面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
那日草庙村一案，除却自己和林惊羽，还有草庙村诸多村民之外，便只有那“魔教妖人”苍松，和……普智！
楚誉宏看着张小凡苍白的脸庞，心知他已有了自己的猜测。此刻张小凡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带着三分挣扎，三分难以置信，三分愤怒，更有一分哀愁藏于其中，似是祈求自己，不要继续说下去。
“普智长老早在数十年之前，便在西方大沼泽寻得‘噬血珠’，他老人家可以称得上是宅心仁厚，不忍‘噬血珠’再度祸害人间，便将之与天音寺重宝‘翡翠念珠’串在一起，贴身存放。日夜以佛法度化。只是放在平时，普智长老一身大梵般若修为出神入化，自然不受噬血珠的影响……”
“但那日普智长老已是油尽灯枯，却再也无力镇压‘噬血珠’之魔性，且因他与‘噬血珠’朝夕相伴，‘噬血珠’的无匹戾气凶性固然被镇压度化，普智长老的根基也同时被戾气入侵。平日里由于佛法，虽不显现，但油尽灯枯之下，却是入了魔道……”
楚誉宏说到这里，已是不忍再看张小凡的表情，而张小凡则是表情变幻，先是狰狞，再是怀念，而后杀气腾腾，最后，却又是化作了无言。
何为正道，何为魔道。何必纠结，何必坚持。
张小凡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传来。
“楚大哥，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告知我真相……”张小凡的声音，此时已经变得沙哑无比。一句话说完，告了声罪，便道别离去。
楚誉宏见张小凡这般情形，忽然自思：这般告知他真相，到底是对，还是错？楚誉宏摇了摇头，在床上盘腿坐下，闭目打坐起来。
夜已深，只是此夜山海苑中的几个人，却都难以入睡。
————
翌晨。
朝阳才出，霞光弥散，浅照河阳城中，逐渐热闹的繁华锦绣，让人顿生尘世安宁之感。
楚誉宏打坐半宿，此时同样是精神饱满。道家之法多有养生之效，吐纳打坐，亦能在一定程度之上代替睡眠之功。
走出门去，朝阳似红色锦簇，甚为美丽。
或许是此生楚誉宏拜入青云门朝阳峰，对朝阳，总有几分特殊的感觉。
四人一行出了河阳城，寻了个偏僻之所，御剑朝空桑山方向而去。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能见几道各色光束，如流星一般从天边划过，少不得又要引起无数虔诚信民顶礼膜拜，亦会有无猜情侣，在这宛若流星般的情状下，轻系心结，许下夙愿。
楚誉宏一边信手御剑，一边却是看着前方的张小凡。原本一行人御剑而出，张小凡总是保持御宝之速，落在最后头，只是今日一早开始，张小凡显然有那么几分不对劲，御剑之后，竟是全力催动脚下墨雪仙剑，烈风呼啸，竟有几分肃然之感。
“誉宏，小凡今天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又和灵儿师妹闹了别扭？我说你这做大哥的也不劝解一下，须知‘天涯何处无芳草’……”曾书书自然看出张小凡情形有些特意，脚下仙剑朝侧面轻移数分，来到了楚誉宏身侧。
我忍！楚誉宏见曾书书这般胡言乱语，只是瞪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曾书书显然是越发起劲了，起初还颇为正经的问询，之后却宛然变成了喋喋不休的吐槽。
“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依我看灵儿和小凡乃是两小无猜，但所谓‘不打不闹不成俏’嘛，我们这做大哥和师兄的，不得好好教导劝慰一下？”
劝慰你妹啊！楚誉宏忽然觉得曾书书就好像一只苍蝇一般，嗡嗡不休。
眼见曾书书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楚誉宏终于受不了了。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脚下望月仙剑绽放出几分凌厉寒光，稍稍的，轻轻的朝着曾书书脚下的轩辕仙剑撞了过去。
真的很轻！
两剑光芒交映，有铮然之声响起。随后轩辕仙剑如遭重击一般，震颤不休，登时便朝斜后方落了下去。曾书书怎料楚誉宏会突然袭击，当下怪叫一声，灵力澎湃，接连运使了四五道青云门剑诀，这才稳住足下仙剑，将望月仙剑打入轩辕仙剑之内的那股暗劲给销了去。
楚誉宏只感觉出了一口恶气，舒心的深深呼吸。碧天越发如洗，朝阳越发灿烂，当真是中原好风日！
片刻之后，楚誉宏身侧紫芒闪动，却是曾书书已经御剑追上。
“誉宏，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是好好地，今早起来……”曾书书此番正色起来，说到一半，声音忽然小了几分，“今早起来，陆师妹从头到尾就在发呆，小凡更是，好像一直都在发疯，难道他们两……”曾书书说到这里，忽然感觉楚誉宏目光如剑，若真能凝成实体，恐怕但是这目光，便早已经将自己碎尸万段，慌忙打住。
楚誉宏一早只是发现张小凡异状，倒是真没发现陆雪琪的发呆情形，此番看去，只见陆仙子此刻换做了一身白衣，面上虽还是冷若冰霜，眼中却毫无神色，空洞无比。
只是或许是感觉到楚誉宏的目光，陆雪琪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曾书书楚誉宏二人都带着几分奇怪的看着自己，竟是面上微红，随即被寒色替代，冷冷的哼了一声。
一声冷哼，直如九天神雷，震慑入二人心底。二人连忙收回目光，生怕晚了一分，陆雪琪手中天琊神剑便会生生的斩下来一般。
直到最后，楚誉宏也没有将昨夜告知张小凡草庙村真相的事情说出来。虽信手编了几个缘由，但曾书书何等伶俐，早已看穿。却也知楚誉宏并不愿此刻说出，也不点破，不再管这些事。
楚誉宏轻轻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千山暮雪，于修真之人而言不过是须臾之间。
古之贤者，有“朝游北海暮苍梧”之大能大力。楚誉宏一行虽还达不到这般境界，却也早已远超寻常凡间所言的“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众人目标并非全速到达空桑山而已，楚誉宏更是心知空桑山中炼血堂已经重新出现，隐隐有崛起之势，便也可以拖慢了速度，让众人得以休整完全。
是以三千里地，众人到达空桑山之时，却也过了整整十天。
穿梭于白云之间，纵横于苍穹之下。这般快意虽是凡人欣羡，但若是整整十天除却休息均是这般情形，任谁也要觉得单调了。
四人眼见到了空桑山，均是轻声欢呼。便是十天来一直都颇为奇怪的张小凡，此刻心情也是好了许多。
楚誉宏见此终究是稍稍放心。张小凡这般举动，无非是发泄而已，终究，还是接受了现实。
此时已经日近黄昏，夕阳晚照在这空桑山上，却并无闲逸舒畅之感，反而是映射空桑山轮廓，晦明变化之间，有几分可怖之感。
“魔教终究是魔教，便是选据点，都让人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曾书书出声言语，能听出略带几分嘲讽之意。
楚誉宏点头道：“看起来，这空桑山的确是凶险之地。我们还是即可上山，看看有无适合宿营之地吧。我们把法宝都收了吧，以免打草惊蛇。”
一旁陆雪琪点了点头，天琊如有灵性一般，空中旋转半周，而后倒飞回剑鞘之中。随后光芒微亮，最后完全暗淡下去。在这黄昏暮色之中，毫不起眼。
四人皆是如此动作，而后朝山上走去。
这空桑山远观倒是不大，只是行走其间，四人却也觉得山势险峻，无路可寻。几番周折，到达山腰处，已然天色尽黑。
楚誉宏微微皱眉，却也不得不祭出法宝，否则这般地势，没有微光照耀，断然无法前行。
楚誉宏口中诵咒，随后怀中飞出一物，绽放淡黄色的光芒，漂浮在死人上空数尺处，轻轻游弋，似是随风而摆。却是将六合镜祭了出来。
四人颇有默契，眼见六合镜光芒亮起，互相对视，点了点头，随后擎剑在手。五道微光，将周围数尺之地都照耀的亮了起来。
“陆师妹，英雄，小凡，小心戒备。此山之中有万蝠古洞，必然有魔教豢养的嗜血蝙蝠……”楚誉宏话未说完，便听几声轰然响声，如同九天雷动。
随后，借着四人祭出的法宝微光，隐约能见远处空中，霍然升起黑色云气，朝四人的方向呼啸而来。那轰然响声，正是云气之中传来。
“万蝠！”楚誉宏清喝一声，六合镜的光芒越发亮了起来。这一次，其余三人也能在这光芒之下，看到那黑压压的云气的真面目！
这哪里是云气，黑团之中，铺天盖地的，均是成年夜枭一般大小的大型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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