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翠纱裰在初秋这个季节散开，幕离下的长发少年在这个太平路口，好似等着人。
至于为什么是少年，住在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家族是道家的忠实信奉者，所以见到这种装束非常低调的装束，非常不引人注目的装束——当然，于那家来说诚然如此。
至于为什么是少年，这种问题得看沉翠纱裰穿在谁的身上，要是眼前这个人一棒打死也会认定为是男孩子。气质问题，直觉问题。要是他那姐姐，姬发式也就算了，松垮的发绳，标准地绑牢了发尾三寸，还会戴什么幕离？满满的开脱和道者的说辞，哪会像她弟弟一样寡言？据说她的小弟戴幕离出门才不是女气，是SLE。
这就都算了，不出门就算了，出了门还在太平路口晃，不对，是站着，不怕下午的太阳吗？真是个怪人。
诚然，没人看见这少年袖着手像是在算些什么。纯净得秀气的面容上困惑，细致的长眉皱起的一纵尤为明显，特别是在这样秀气的脸上。沉翠帷幔下，当然注不了意。他只是站在枫下。单薄。
幕离一动，少年似是作了个抬头的动作。
车况路况都很正常，人行道上的行人也很正常。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随意绞着自己的清爽短发，指间的发丝灵活地旋着，很是无心。她顿了顿，随后发现行人一道的绿灯亮了，于是就眉目开朗地跨过减速带，脚步轻快地向前小跑了，短发划着凌乱的弧。
浓重的刹车声，玻璃破碎，狼藉满地。
幕离少年抓紧袖口，在此之前他似乎看到了那位少女惘然地加快步伐，向有些失控的卡车猛打方向盘的方向奔去。步伐是加快的，是加快的。赴死神盛宴的一瞬加快，仿佛有吸引力。少女惘然的表情当然也是她自己有意无意偏首，看了一眼他，才无心传达的。
这种惘然有些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因吓坏才不顾一切加快步伐的。反正到最后，少女精短利落的衣角被庞大的卡车车头湮没，而与此同时，人行道的另一侧倒是没有多余人迹，连一辆停靠的车都没有。
准确来说，那边的车辆刚来还未来得及停靠就目睹了这一惨剧。也就是说，没人会注意到，卡车猛打方向盘的那一侧，遮住众人视线的那一侧，有一个小女孩也向车头方向奔来。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速度，相遇，单留。
卡车向绿化带倒了，并且把绿化带的监控设备阻挡。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瞬，人群才哄闹起来。
“瑶——”一声尖锐的叫声，另一名与先前的姣好容颜的女孩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奔过来。怎么会、怎么会……自己不过对这一块区域的居住情况观察了一下，而分了心，瑶就……怎么会……怎么会？优子找到了一截相仿的衣角。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使被玻璃刺穿。她尽力推着变形的卡车。路人见了，忙来帮忙。
只有那沉翠纱裰依旧散在初秋的风中，树的阴影里。幕离中没有动作，仿佛莫不关己，仅是他紧拽着袖口，长身玉立。帷幔下看不真切的面容，看不真切的墨眸，此刻，皆空。
果真是太平路口。过的了的，是太平；过不了的，进太平；更惨的，以天地为太平间。
众人的哄闹惊恐，司机的负伤，女孩的……死亡。优子特别伤心，早知是太平，就不该……救护车辆的鸣笛，事故所的人员，一切都没有了，没有。
清爽短发的女孩眸中寂寥，咖啡色的眸毫无神采，只是指尖捏着的水色魔方，隐隐折射的区域，让她精简的装束有所变化。她看向半跪坐于细软布匹上的少年。
少年的幕离一晃。最终，隐隐越发分明的脉络的素长指尖，移开帷幔。青丝如瀑流泻于沉翠里衣，纤长的睫轻抬，墨如点漆的正统映了少女的身影。
少女见是他，盈盈半跪下，短发飘扬。是直身而跪。然后毫无焦距的渙散咖啡眸，挨近了对面的少年。有种居高临下的胁迫感，的确，挨得近极了，几乎要面贴面，还偏偏错开了一点角度……这是要干什么？少年的面容浮现出一层紅暈，偏生，她纤柔的小手还托住他下颔了，虽然力道一点都不大，但这一举动，惹那不知所措的少年更慌了神，紅暈越来越明显了。少女更加肆无忌惮地近他身。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绝对不甚分明的气氛被这么一激近，全盘皆输。
哈，诚然，这少女也是个好胆色的，这么一秀色可餐的面容放在面前，很是果断地捏上，偏移一个角度，然后——往旁边一扭，自己往这少年颈项肩上一埋。扑是扑了，可人家没倒，还差一点被这一扭弄死。
敢情这少女是把少年当枕头了。
近在咫尺的茶香泛滥，幕离浅淡的木香，都要被反客为主。
少年在她低下来的那一刻蒙了，全身战栗，然后僵住。素色护领处的少女，还因找个舒服点的姿势蹭了几下，而后呼吸渐渐温热而有规律。睡、睡了？
少年抬起素长的手，战战兢兢地，扣下她脉门，真……睡着了。
“我这张脸很像是碍她的眼，而推开的吗？”素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秀气的面容，苦恼而无辜地一笑。一咳。
随即一口血没忍住，顺着嘴角流下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当他意识到是由于一魄已封的关系时，这个怪女孩醒过来了，并且很不客气的把他往前一推。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她松开的魔方。
“血啊！”少女眼睛都没睁就大叫一声，然后果断地捂住鼻子，这才从浓密的长睫间眯眼看向他。
少年扯了柜子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赶紧抓住魔方。总算好些。他松了一口气。
少女看了看他。然后很分的清楚的看了看自己，等等，鞋子，外衣呢？还有，面前这个人的外衣呢！
OMG，她一十二岁风华正茂的活力少女，这就要被人非礼，老天爷您也太照拂小女了！（安禅：明明是小姐你不明不白地下手的……被灭口）她寻找着凶器。（安禅：【狂汗】姑奶奶您别动真格，这个是您未来夫……不明死亡×2）
结果绝望地发现，除了狂流鲜血的不明少年，这里她都还认得清，都还有点熟。不会，不会是她自己强抢了这个秀气美人……然后……然后一梦马路惊情？这种事，也不是不能列入她的行径……想到这儿，她就谄媚地笑起来，好生把那少年扶起，还塞了一把纸巾，“我说刚才没发生什么吧。”
少年把弄歪的幕离摘下，又擦擦血迹，寡言道，“没。”还很心悸地紧了紧护领。没吐血就好。
“对了，刚才姑娘眼神空茫。”少年知是这一魄握在手里才可驾驭，故又紧了紧魔方。
她这才反应过来，显出几分庄重，又隐有更多调笑：“刚才宿主转移是不会有影响的，只是她的记忆被我用寿元和心智身高体重三围……唔，怎么这都说出来了……哦，我的寿元比她原本应享的年华长，所以截去了我九岁至生命最后的所有后，有些冲突，所以会空茫一阵。”
她顿了顿，“她的一魂还在，一魄……”
“我用了我的一魄，”少年赶紧答，“她的一魄没了，来不及，散得很快。”
“你用你的……”少女亻申出手指，竟很是輕佻地沾了他嘴角未干的血迹，“甜的。这么说是声音做交易。”
少年顿时刷地红了脸，目光躲闪，支吾道，“唔，是、我……的话……没、关系……的。”
少女摩挲着下巴，目光玩味地打量着他，“真是个羞涩的孩子，嘖，比起哥来，哼哼，还是你不错……”
少年顿时狂汗，不安起来，“你被剥夺了，身高体重三……咳，这个，这么多，不疼吗？”
少女这才敛去了笑容，“你说的对，待会儿我承受这些剥削时，你可多担待些，虽然你用生魄做交易也很痛，但是你还活着，说明你的承受力特别强。别怕姐我就抓着你六个时辰……在这牀上……”
“诶，牀、牀……”
“啊——隔音啊——不然太丢脸——”
“……是是是……”
“唔……”
于是这个古怪的少女就抓着这个少年整整十二多个小时，刚开始还有声音，到后来，哼哼几声，许是疼得没法用语言交流了。除了要命地抖几抖，证明此人还在世。更要命的是剥夺寿元之类的云云，还是分期付款，每隔几个小时，汹涌付款一次，就是个不定时炸弹！疼得少女死命抓紧他抓得都快不好意思了，心里很有分寸地痛苦地喊祖宗，巴不得祖宗接她走。
少年美其名曰说，分期付款是怕她一次性抽走寿元会受不了，魔方的主子，才刚刚交替，不能再来一次命丧黄泉，姑娘一定要坚韧啊之类的话。
少女硬是憋了一口气，勒到他的脖子，然后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不知道疼痛、疼……长期了也会适应、适应的吗！”
她最讨厌不痛快的方式了。
少年想她许是这般意思，于是更加抱紧了她。
他说，“姑娘你要掐就掐……我，我受的住……”透明感极强的声音在一团被子里还是很透明。
“隔音啊……丢、丢人……”
于是这个可怜的英雄少女被剥夺了三年时间，包括以后所有的时间轨迹之后，总算虚弱地钻到他怀里，累到睡着了。
果真英雄变狗熊，那少年是君子，断不会这么想，这么想的是某位监控视频的人。这个少女也错过了她的晚饭以及葬礼。乌龙事件啊！
灵雪推开自家堂妹的房门时，有点遭雷劈的感觉。怪不得堂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动静，虽然用魔方的气息掩盖了一些声音，可这魔方用的也太生疏、太不符合她稳重谨慎的个性了。第二天她怀着奇怪外加诡异的想法，首先悄悄探上一探……虽说看着自家妈咪高深莫测的表情略略有些不详……可也没那么不祥吧！？她觉着堂妹没有醒，轻手轻脚的去掀了她的被子……真有人……！？还有血？！又遭雷劈。
乱了乱了，比她妈妈还乱……这这这身上，怎么看上去不是堂妹被弄得更惨烈一点呢……嘿嘿，果然是堂妹，温柔贤淑有一套，狂妄强势又有一套……啧，不是吃素的……灵雪曖昧地笑了笑，又像鬼魅一样离去。
“怎么样？”“妈我跟你说那小子长的秀气啊，可惜好像堂妹更强势一点……”“看不出来啊……”鬼鬼祟祟的交谈声。
“……这是什么情况？”少女醒来发现自己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貌似是那个贝尔的记忆。
“醒了。”少年睁开有些惺忪的眼睛，墨如点漆，蒙了层阴影。语气平和清浅。
“这也算……快中午了吧？”少女的嘴角有些发抽，说怎么一股木香……还是被阳光的温度新熏上几分的。原来是这个秀气美人。
“对，对不起！”少年像是醒悟过来似的，赶紧推开她。他背后阳光真的有些刺眼，长发有些凌乱，却不掩木香。
“失礼、失礼……”他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似的。但是，他似乎忘了，没有拿着那一魄。硬生生咳出一口血。
“失礼了，也不用自裁吧。”少女默默爬起来递纸巾。对方果真慌，慌得不得了，差点连魔方都没接住。
“姑娘……九岁？”转移话题的技术也太过分了。少女脸色一黑，看自己身上宽大的衣裳。果真，被剥夺了。
“对啊，卫道夫，”少女心说没把你叫成清道夫，那真是客气，“不就抓个一晚上吗？商量正事儿。”
“？”被批判的某位君子对正事很有怀疑，这姑娘会说正事。正事。正事？正事！
“现在我跟你说啊，我实在不知道你的本体在哪，我更不知道这个人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儿，我只知道我所有的时间都会停止在十二岁，因为我多给了这团记忆三年的时间……这不是怕它死掉吗……你，你别在意我的措辞啊，我现在只有九岁的心智，能这样就很不错啦……嗯，你说我之前的记忆之后的记忆？放心，我是对这团记忆施恩，除了刚开始那会儿，就你说我空茫那会儿，这团记忆和我的记忆有些冲突，导致脑袋短路了一阵，其他的后遗症是暂时不会有的……咦，这里是，那个惨死的女孩的伯母家……C、C市？！我要找尘少他在C市地理也最好……你说你也是来自上海的？这怎么办？那个人死了，魔方的操纵，我也会一些吧……她的记忆无误的话……这么说，她死前是去拜访母亲大人的？而我貌似在来之前被误以为是被撞死的那个？这……虽然我成了九岁，恰好符合那个死去的人……记忆对记忆，都是受惠者，会有错乱但可延续的，是我自己的……所以这个人的性格从‘会错乱’这一角度看，是我与相吻合但是有不同……你叫我扮成她？那小修怎么办？姑姑呢？……我死了，好像，你说的对，他们误以为是我死了……这么说扮成她也可以……让你随我以拜访的名义回上海……好吧，看你可怜，又帮我那么多，演戏不是吗，我可是天才，演一会儿就好，我看上去才九岁嘛……”
她完全不知道这戏会演三年。
“你……做作了。”当她弄完一场戏后，这个一身清明的人总算说出一句现代化词汇了。
“其实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只是你总想着他们年龄所以全都无可厚非。而我，你把我当十二了吧？”
幕离少年端正了帷幔，“姑娘眼力好。”
少女顿时满脸黑线。想想刚才她的“堂姐”“伯母”齐刷刷一脸高深，直往他们皱巴巴的衣服上招呼，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真的吓到腿发软，这一吓不要紧，一软她们立刻严肃起来，好心扶起她并且嘱咐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弄得少女纯洁的心灵立刻阴恻恻了。
他们、不会认为……我跟他……？！她有些發抖，但是想想着“堂姐”“伯母”的年龄差，顿时冷汗了（差11岁）。
可怜的幕离少年就惨了，他对误解这种事全然不知，魔方又不在他手里，吐血又吐不得，为难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又是个极害羞的人，没几句话答不上来就脸红得一踏糊涂。
少女有些抖啊。
“可惜了你那长发，你曾对妈妈说母亲不喜欢，这说剪就剪了……如今看你这样，魔方啊也用累了，那就用飞机吧。”灵雪为她安排了事宜。
亏的她还不能完全用魔方。这么一误解就算了吧。于是，她打理好后阴差阳错的就飞机了，而飞机了这个少年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彻底对那两母女的好感度降为零。他问的是，“什么叫夫妻之实？”OMG，眼神迷茫而无辜。
于是她瞬间扎心的疼，“好家伙，你现在看到的我，就这个年纪，已经知道这些是什么了，可是你都十三了，都该读初二了……这么这么些事情知道的太晚了……《道德经》你懂不？”
“我……没上过学……所以，浅短了。姑娘别见笑，你教我就是了……还是，姑娘不愿意？”这学会威胁了。
“……”她像救世主一样悲悯地看着这个少年，“什么教育？违法的！”
“只是注册学籍后，在家让姐姐教。姐姐说，过几年等我学完研究了再让我去高中学……”
“都这种程度的学习了，看来你姐故意没告诉你那是什么了啊……《道德经》明明有啊……”
“有、有吗？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省略五千字）”
“停！不是叫你背这种东西，你姐姐没教，咳，没告诉你，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悄悄说吧——你以后会明白的。”
于是，特别鬼鬼祟祟的两位，看上去像兄妹的两位，竟然能抢个魔方抢半天？一个女孩子是打死也不会跟一个陌生人讲这种的，脸皮厚的也会除外，只是表示以后会明白的。少年苦恼了。又是等。
不过，警戒线依旧拉着，那沉翠纱裰本来站着的地方，没人了。少年心说不好，幻影定是被家族里的人带走了。他看着车祸发生，刚分了一魄人就被MC带走了，只留一些枫叶做成的幻影仍守着。能破解的，一定是族里的。往常随便在一个路口隐上两三天悟道，族里的人都不会管，这回是算到他出事儿了？只是，一魄……而已。
他看了看自己脉络分明的素长手指。只不过，显得脆弱了一些……而已。没有用生魂，是不会死的。没事、没事。
“卫道夫，你是不是有事儿啊？等你的那件外衣？”少女完全不知严重性。
“族里的人，来了。”
太平路口的绿化带里有所动静。少年正了正幕离的素长的手指顿了顿。
“葳姐。”少年想简单作个礼数，但是被来人一兜，沉翠纱裰笼于身上，宫绦流苏，如纸单薄，散在初秋里。
标准的姬发式，在看清这人身后发尾三寸的飘带后才敢确定。并且，藏青长袍，素色护领，与少年几分相似的眉目间很严肃，标致的唇抿起。俏生生的葳姐啊。少女心说这姐姐好。
“小轲叔叔，这辈分虽然不重要，但是你得分清楚。”俏生生的姐姐俯身，对幕离少年悄声道。
可是这人固执的很，又叫了一声葳姐，俏生生的姐姐可以吐血了。不就是自己比这小叔叔年长个四五岁，自家……养他十三年吗？
“好吧，葳姐就葳姐，你也改不过来了。你，荽少，这一堆枫叶是怎么回事儿？”
“对不起，葳姐，这里，昨天出车祸了。”少年与这位葳姐，已经引得行人注目了。
“那就去族里补谒吧。”葳姐扣着少年的脉门，刚想走，就看到了女孩，“你，也来跟着。”
“我吗？”九岁的小女孩指了指自己，全然天真浪漫的样子。
葳姐语气柔了，“对，小朋友。”
女孩抓着魔方顺带勾上少年的手，无所谓地高兴跟着了。九岁就九岁吧，声音还比较童真的。
“漂亮姐姐，为什么小哥哥要去那样一个好黑的地方啊？”少女心想，这条命就豁出去了。
“放心，他一会儿就出来。”葳姐柔声安慰这个小女孩。真是越看越喜欢，“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给他小方盒？”
“没有小方盒，哥哥说不了话。”小女孩老老实实地回答。
葳姐神色凝重，“他有流过血吗？”
“唔，有。哥哥……好可怜，漂亮姐姐会救他的对不对？我不想看见哥哥流血了，呜……好可怜……”小女孩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的小哥哥会治好的。”这小孩子，不能让她伤心，否则就她那小叔叔对这个女娃娃疼惜的眼神，哎。这个葳姐十六爷爷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少年，在族里可是非常有名的知书达理，都有点不太像道家的洒脱了。这都能乱，不简单啊。她怜惜地看着这个小女孩。
少女想着的却是这个贝尔生前就爱哭，和自己长得不差，果真是一哭就能让人同情心泛滥。这个好。泪眼朦胧中看到葳姐一脸怜惜，觉得效果颇佳。于是又大哭下来。葳姐倒是慌了，忙柔声安慰。
少年是摘了幕离出来的，长发垂于纱裰，用绸带半束，浅翠松垮，只是秀气的面容有些倦意。看到小女孩还在抽泣，半愣后把魔方还给她，并且自然地握了她的手向葳姐道别。只是作个礼节。
他们走在林木道上。
“你以后不能说话了怎么办？”少女心说哭太猛，止住有些困难，所以一副伤心样，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默了默，碰了一下魔方，“没关系。”
“其实没关系和对不起一点都不好理解，结果没人追究。”赌气了。
“能说的。但不能说多。一个有意义的字，抵过记住的文言书中的一大段，耗过了才会流血。这是爷爷的努力了。”
“我把魔方给你吧。”
“不行……你的记忆，要是没有它压制，会越来越像那个人……毕竟她的寿元，是尽了的。”
“我不是要扮作她吗。”
“……扮作她，也不是这样。她的是，尽了的。
“意思是，尽了？”
“……对，会。”
“你就眼看着木香入骨吗？”
“没有办法……那个魂易散的女孩，不能死。只能你，扮作她，我，帮你。她不能死的原因……他的亲人，以及下任魔方主子的，自由……我们选择就她，就不能放弃她。”
“你的爷爷同意吧。”
“他同意，很早，就同意了。”
“那就成交。”
“……”
“我说，成交了。”
“……这个不是交易。”
少女瞬间感到无法和人交流了。不就是一个比喻吗。可是对面这人好像很认真与交易不交易的问题，固执地低头认真看着她，墨如点漆的眼睛太认真。
初秋的天气依旧有些热，可是沉翠纱裰却不显得沉闷。幕离款摆，阳光微昀，又是这一时刻。
饶使人心癢難耐。
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疑惑地蹲下，不经意沾了几叶落紅。她用帷幔把自己也笼入其中。然后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依旧迷茫。她觉得好笑，但是她一时没忍住。
想知道……
试探性地，靠近面前这人。他有些想回避，但是依旧疑惑地看着她。
真的很想知道。
于是她索性环住他的肩，温热的气息靠近，混杂着茶香。眼眸一闭，樱唇覆上那凉软。
……知道了。很……
她环于肩的手握紧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情来，眼角有些酸意。她生澀輾轉一分，又迅速离开。
随即她挑起有些挂不住的笑容。感觉到透进的阳光有些刺眼。把情绪都掩盖在拢起的长睫间。她不知道自己在看向哪，视线四散开，怎样都不能凝聚到同处一顶幕离下的那个人身上。只有理智告诉她——稳住心跳。她很轻易地压抑住面容的霞色。
她笑着道：“这样算是真心的了？”
她好像高兴似的退出帷幔，也没看当事人表情，高呼一声：“哥哥说遇上真心喜欢的，要先下手啦！”声音极力控制着，不让它发颤。
好一派天真模样。刚才的调笑样呢。葳姐别有深意地在这丛林中埋伏着。看到这儿，她也算放心了。
荽少被这一出一弄，却跟没事人一样，藏在幕离后面的面容也不知是什么表情。他站起身，那几叶落紅安静归于地面。他跟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走在前头，少年人在后头。她伸展开双臂，像是稳住重心，在铺平青砖的林木一道上却走得一晃一晃。她好像还哼着什么歌。音调断断续续的。
若是有人再往前些，一定会发现这个奇怪的现象。女孩子明明笑着，童音哼着一些愉快的曲调，可是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因为泪水盈盈，不住流淌。
“……这是你的十分之一痛苦吗，我也来分一杯吧。”
断断续续的曲调模糊地拼出的完整的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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