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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燎原 第六章 烫伤

小说:星火燎原  作者:青城山下  回目录  举报

宋原冲进厨房看到,是艾星不小心打翻了汤,从裤腿到鞋子都浸上了滚烫的汤汁。腿上还好,只是感到稍微有点烫,最惨的是脚,因为穿了棉拖鞋和袜子,滚烫的汤汁都吸进了棉拖鞋的海绵里,袜子紧紧地粘在脚面上,甩也甩不掉。等到宋原为她脱下袜子的时候,右脚的脚面红彤彤一片,如无数细密的针尖扎在上面一样,出现了一个一个的水泡。宋原一把把她抱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将脚放在水下冲。虽然冷水刺骨,但这么一冲,确实不那么疼了。没冲两分钟,艾星的脚就转冰凉继而麻木。

从水龙头下移开脚,她赌气地一只脚跳着走回卧室,委屈到不行,眼泪不停往下流。从凉水中拿开以后,那种刺痛的感觉又出来了。宋原跟在身后,想要去扶,艾星一扭身躲开。秦宝志尴尬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宋原眼神示意他离开,然后带艾星去医院治疗。医生开了烫伤膏后嘱咐,一定要卧床休息,千万不要穿鞋和泡水。

从医院回来已经很晚,宋星跟艾晴商量,先跟单位请假一个星期,由他母亲来照顾艾星的饮食起居。艾星叹了口气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艾星还未起床,婆婆就到了。婆婆自己拿钥匙开的门,她这才知道,原来婆婆手里有他们家的钥匙,顿时心里别别扭扭的,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快让我看看,怎么会烫得这么严重?你们做什么了?哎呦,都起泡了。”婆婆表现得很心痛,一脸的关切。

“现在好多了,小秦来家里吃饭了,本来想好好招待他,没想到出了意外。”艾星实话实说,告诉婆婆原由。她看到婆婆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婆婆招呼宋原到客厅说话,出门时还把卧室的门关上了。但艾星还是隐约听到婆婆压低声音在说话,似乎是在指责,还有“啪”的一声脆响。婆婆退休前是护士,在医院工作了一辈子,做事爽利,怕是打了儿子。艾星想,虽然她也想发泄一下委屈的情绪,但打人似乎还不至于,婆婆反应过激了。再者,应该当着她的面打才不亏嘛。

宋原上班以后,婆媳俩在家略嫌尴尬。婆婆照顾到艾星的情绪,怕她觉得寂寞,就一直坐在床边陪她说话。“阿原话不多,人比较闷,不过他心眼是好的,对你也喜欢的很。可能有时候会交到一些不靠谱的朋友,你要好好管管他,帮他把关。”“阿原年纪也不小了,你们赶紧生个孩子吧,趁我现在身体好,帮你们分担,你们能少操很多心。”“我隔壁张阿姨的女儿谈了个男朋友,是个官二代,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嘚瑟,美得她。”

婆婆喋喋不休,艾星并不开心,尤其是孩子一说更是触动了她的心事。她很想质问,“你知道你儿子有问题吗?”但善良的她并不想伤害眼前这位老人。婆婆进进出出做菜做汤,一会儿要她吃这个一会儿吃那个。每天还会帮她换药,婆婆是专业医护人员,她的手抚摸在她的脚上,有种很温柔的感觉,令她心里暖暖的。但同时,因为婆婆的眼光始终不离开她,还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她有一种“被中心化”的感觉,不自在。

“妈妈,其实你不用在这照顾我的。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自理的。”艾星委婉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婆婆脸色一滞,眼圈儿都红了,“你嫌我在这儿碍事?”

“没没,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怕你和我一起觉得无聊,怕累到你。”艾星暗自叹气,唉,想了半天措辞,婆婆还是多心了。这个年纪的妈妈级的人什么都好,就这点最让人受不了,没有自己的生活,一天到晚围着孩子转,搞得孩子都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她们还特委屈,觉得自己为孩子做牛做马操碎了心,孩子还不领情。

黄思雅打电话问她婆媳相处如何时,她只无奈地说了一句“随她去吧”。不然还能怎样呢,一个要强的寡母,20年来一个人抚养儿子,儿子早已成为她的中心、她的生命,不,比她自己的生命还重要。都说这样的婆婆最难相处,她过去怎么没有想到呢,现在想清楚了,也晚了。

婆婆很勤快,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柜子里的衣服被褥都拿到阳台上晒,还出门买了几盆绿植放在家里。艾星对此很满意,不用自己打扫卫生的感觉真好。她本来也很喜欢植物,但结婚这些天一直气不顺,就没有心情装扮宽敞的新居。

但她很快发现,婆婆毫不避嫌地到她的房间来了,换衣服的时候也会突然闯进来,衣柜里、五斗橱里,没有她没翻过的痕迹。她感觉很烦躁,从小被妈妈这样检查隐私就已经受够了,工作后终于自由了,没想到现在婆婆又来这一手。

“妈妈,我的房间还是我自己打理吧。”她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觉得婆婆躲在房门外偷听,可又忍着没有跟宋原说起,她觉得两个人现在就是在做戏,做给同事看,给朋友看,也给自己的妈妈看。

在床上养伤两个星期,脚上的烫伤慢慢痊愈,被烫伤的那层皮慢慢变成死皮,逐渐褪掉,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但穿上鞋子一开始走路,还是磨的生疼。可她坚持要去上班。不是因为她多想去工作,而是实在受不了天天面对婆婆的日子,每天像个犯人一样被盯着。这么想的时候,她又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婆婆也是想关心她。可是那种感觉让她窒息。

回到办公室,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肖青柠朝不远处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努了一下嘴,压低声音:“来新领导了,财务中心处长。”啊呀,原来是这样。原来的财务处长因为与大领导不对盘,吵了几次之后经常被大领导穿小鞋,晋升前夕被人匿名打小报告给纪委,说他账目有问题,不仅晋升机会落汤,还引来纪委的调查。做财务的,谁没有点小问题,检举这个,是要打对手的“七寸”啊。所幸财务处长也不是吃素的,调查结果为“无中生有,所举报内容完全不符合事实”。但财务处长还是愤而辞职,连事业编制都不要了,去了上海一家金融公司,收入翻了几番,零头都能秒杀他们这些小事业编人的可怜工资。岗位已经空缺不短的时间了,也该有人补缺了,艾星想。

“按理说,我们这种性质的单位的管理岗位,应该公开招聘的,可是你知道吗,新来的这个美女处长,是空降的,上头指派来的。看样子来头不小,我们都夹紧尾巴,探探深浅再说。”肖青柠神秘兮兮地向艾晴透露刚打听来的八卦,美女处长刚30出头,金融才女,属于单位聘任制人员,工资是她们难以望其项背的。“其实说起来,你也是金融女,为什么不留在上海好好发展,要到这种单位来养老?”肖青柠为艾星感到惋惜。

是啊,为什么回来呢,同学们考虑到未来的发展,都留在了大城市,但也有一些坚持要回乡就业的。她当时的想法是不想离开爸爸妈妈太远,她是独生女,承担着承欢膝下的重任。大城市节奏快,生活压力大,也不是她这种性格的人能忍受得了的。另外一个原因,她想躲避钱浩明。两人是高中同学,大学又是校友,学着差不多的专业,三年恋人,毕业即分手。也许是因为在一起太久了,看不到对方的好了,恋爱不再有激情,感情越来越像鸡肋。她的性格比较被动,凡事不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希望对方能猜到。这种作的性格,使钱浩明感觉很累,最终提出分手。双方竟都有种解脱的感觉。几年未见,她还是能时不时地想起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孩,笑容干净而真实。反而是分手以后,又能常常想起他的好,他的体贴和照顾。

艾星的脚伤逐渐痊愈,但婆婆丝毫不提离去的事,大有扎根在这住到生命最后一刻的打算。虽然同住在一个城市,离得并不远,但看得出婆婆还是更想跟儿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艾星并不乐意如此,她希望跟婆婆保持距离。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房子虽然不小,但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些年平添了多少龃龉。爸爸三代单传,奶奶一直希望妈妈能给她生个孙子,而她偏偏是个女孩。看到她的那一刻,爷爷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奶奶,竟然对妈妈说,“你是我们艾家的罪人。”婆媳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下,爸爸夹在中间受了多少夹板气啊。爸爸是孝子,所以奶奶丝毫不懂收敛,妈妈这些年的委屈她都看在眼里,所幸父母都很爱她。但她的性格难说不是由于这种不和的家庭关系影响的,她不喜欢惹事,有事能躲就躲,能避则避,宁愿自己吃点亏。

周末,午饭后婆婆接到个电话,与艾星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草药,我回家拿的,一个老姐妹说你该调理身体为生孩子做准备了。我觉得有道理,晚上就给你煎药。”艾星觉得好笑,在心里嘀咕,喝再多药,没有种子也发不了芽。还以为婆婆说说就算了,没想到晚饭后,婆婆竟然真的端着一碗浑浊的液体走到她面前,“把这个喝了。”她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摆着手往后退,“我不要喝,太难闻。”婆婆追上前,无意中艾星的胳膊碰翻了碗,“啪”一声脆响,碗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褐色的药汁洒了一地。婆婆、艾星和闻声走出书房的宋原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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