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想不起被他托以身后事时自己的慌张无措，在阴沉晦暗的布景下，我们不得不正视越来越远的梦境和越来越近的结局，正视遥不可及的过去以及看得到尽头的将来，尽管只有只言片语，他却赋予了我深切而厚重的关心和信任。”
鼬一路追出数十米，还是在遥遇到夕日明的那片林子里截住了对方。那人戴着雾忍的护额，向后退了两步，举着大刀照头砍过去。鼬身形微动，一瞬间竟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经闪到他身后，手里剑的寒锋顶在他脖子上。那人却冷冷笑一声，飞快地做了个动作，地面忽然伸出长长的藤条，将鼬全身包缚住，只剩一张脸还露在外面。鼬试着动了一动，发现这藤条可以吸食人的查克拉，对于查克拉不怎么多的人来说相当棘手。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木遁？
两米开外突然出现寒光万道的剑影，直扑雾忍而来。雾忍劈手甩出一大把千本，夹着手里剑欺身而上，与遥四下里相交，双方快得让人捉不住动作。武器争锋，蹦出的火花一路闪向河边，最后“当啷”一声异响，有一人从混战里脱出来，坠入河中。
鼬的写轮眼看得清清楚楚，落水的是遥，而雾忍正在结印补刀。遥不怎么会游泳，骤然被春寒料峭的水包围，扑腾了几下，只觉得手脚重得离谱，好似已经身负几百公斤的重物爬了一天山一般难受。
被捉住的鼬忽然变成乌鸦四散飞去，另一个鼬出现在河面上，捞住遥的腰一提，未提动，水底下一股力量反而拉着两人一起往更深处沉去。遥微微张着眼，仿佛看到太阳投下来的光柱被节节吞噬，半透明的水变成了一块黑玉。她吐出一串泡泡，已经到极限了。
鼬面露慌乱，托着她奋力往上划。流水带起他的衣袍和长发，再加上昏幽的光线滤去了脸上两撇刻纹，衬得他原本就英俊的面庞有些美艳。
妈蛋，雾忍什么时候出了敏捷型选手？遥深深地咒了一句，就将意识交付于黑暗。
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息涌入口腔，让她的神智一下子清明起来。她咳了一声，开始张大嘴喘气，任由新鲜空气捣入肺腑，为盘根错节的筋脉提供能量。等等……空气？遥倏然睁眼，对上鼬放大的面容。他俯身凑在她脸前，长发蹭在她耳边，还湿漉漉地滴着水。遥僵硬地开口说了句二不拉几的话：“人工……呼吸？”
鼬瞬间坐直，将头别向一边。遥眨眨眼，也坐起身来，脸颊不可抑止地泛着红。
环顾四周，他们身处一个不知名的洞窟，空气还算充足，能隐隐听到石壁外头回响着哗啦啦的流水声。大概他们还在那河底下，只是没想到这儿别有洞天，才不至于让晓一次性折损两员大将。冰冷的衣料贴在身上，早春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两个喷嚏，身旁的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背影显得狼狈而萧索。遥抬手将脸上的乱发拨开，站起来：“额，我去拣点柴生火。”
鼬没有动。
好吧，不动就不动，你大爷的只要不操劳过度染上伤寒肺病就该我烧高香了。话说鼬后期咳血可能也与他不在意身子有关吧？遥用钢线拖回一大捆干燥的断枝枯叶，一个火系法术扔过去，眼眸中霎时倒映出跳动的暖意。遥将外套脱下，窝着身子凑过去搓搓手：“你也烤烤衣服，我去洒防虫药。”
鼬也没有答话，她解下系在腰间的一只小瓶子，摇了摇，才揭盖在周围洒下一个圈儿：“阿门，只要我们在圈里，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妖魔鬼怪全部退散！”
除了哔哔啵啵的火焰声外，洞窟里只有一片诡异的静谧。
遥抽抽嘴角：“要不……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吃的？”她又站起来，弹了弹玉龙宝剑。既然这河可以卷两个人进来，说不定还卷过其他活物，就算没有野猪也可以逮条鱼尝尝么。
“等等，一起去。”鼬终于有了反应。
“你安心呆着吧，我找得回来的，这里头最厉害的家伙也只有水怪了。”遥摊摊手。
“……那个雾忍是冲你来的。”鼬淡淡道。
哎？这么说起来……那雾忍将鼬困在一边，却将她作死地往河里揍，说不定一早就打算把她弄到这里来呢……越想越可疑，遥周身黑气翻滚，暗道：好小子，有胆识，竟敢主动找姑奶奶的麻烦，等我出去就把你碎尸万段！
鼬见她杀气狂飚，举一支火把在前引路：“走吧。”
一面走一面瞧，洞壁上坑坑洼洼的小坑不计其数，好像发糕上的气孔。这是风蚀地貌还是水蚀地貌呢……莫不是火山岩？遥不明地伸手拨了拨它们，手感还不错，没有想象中的滑溜溜。
“下坡。”鼬回身照了照她脚下。
“唔，谢谢。”遥这才发现她落后了好几米，忙一个箭步跳到他身边，仰起脸笑了笑，动作跟小孩子差不多。
鼬勾了勾唇角，继续向前。
两人搜寻了一圈儿，半点吃的都没找着，前方滴答，滴答的水滴声预示着干燥的道路可能要到头了。遥只好又生了一把火，坐下来思考对策：“看来这水下洞天只有这么长一截，咱们可能要游上去了，还不定会不会被吸回来。”
一阵风过，吹得火光闪了闪，遥不禁长太息以掩鼻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她朝鼬凑了凑：“你冷不冷？”
鼬的里衣差不多全干了，背过身子去就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遥顿时变了脸色：“喂喂，你不冷就不冷，没必要这样证明给我看……”
话未说完，一件青灰色的忍者服被递到她眼前：“穿上。”
“哈？”遥愣住了，看着他光溜溜的膀子，“你……你……那你……穿什么？”
“我并不很冷，你先穿上。”鼬将带着热气的衣服扔到她头上，熟悉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腔，捂着她的脸颊。她窘迫地将头和手钻进衣服洞里，又向鼬那边挤了挤，将背脊整个儿靠到他身上。
鼬的身子一僵，视线从斜上方投过来。
“看……看什么看，我才不是怕你冷，我……我冷死了！”遥大声吼道。奶奶的，这场景怎么这么像我在倒贴一样？
鼬嗤了一声，低头拨弄柴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连串“轰轰”的声音，整个洞窟剧烈地抖动起来，碎石滚落，扑灭了火堆。
鼬忙拉着遥站了起来：“跟着我，我们游上去。”
遥刚答了一个“好”字，鼬已经将她往水里一带，慌得她手脚并用地箍住他。这一回没有奇怪的拉力作乱，鼬像鱼一样游得飞快，不多时两只脑袋就探出了水面。
只见迪达拉两手各抓了一把鱼雷，耀武扬威地对着水面嚷嚷，而那个雾忍在剧烈的爆炸中如同卷入狂风的扁舟，只差没有翻白肚皮了。
遥乐了：“呵，果真一物降一物，贱人自有天收——迪达拉加油！”
迪达拉哈哈大笑：“你们终于出来了，嗯！”
后头蝎不冷不热道：“原来还没淹死。”
遥沉默了，蝎你好歹是我半个师父，能不咒我么？你看人家小迪对我们多有信心。
迪达拉玩得不亦乐乎，差点把河炸决堤了，才驱动大鸟把那雾忍捉上岸来。雾忍已经一动不动，显然是晕菜了。迪达拉将他像破布一样扔到遥脚边：“怎样，我还留了活口等你亲手报仇，嗯！”
“你太仗义了！”遥竖起大拇指，“其实你要想单独收拾他的话，我绝不拦你！”
“报仇当然要亲自动手才解气，你不要客气，嗯！”迪达拉摆手。
不，我是说……收拾雾忍什么的好麻烦，看人帮我报仇就已经解气了……
蝎走上前来，眼睛在遥的穿着和鼬光着的上身上溜了一圈儿，轻笑道：“看来你们在水下面发生了不少事。”
“你是不是想歪了什么……”遥双颊潮红，眼神转到脚下，又转到一旁的树上。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蝎打量她的神色推理道。
“什么啊，任谁被这么死盯着看都会不自然的好不好！”遥气鼓鼓地转回视线。
鼬僵着扑克脸径直走开：“我先回去了。”
蝎眼中的戏谑一闪而过，冲鼬道：“村里没有准备你的房间，今天要不要在二楼借宿？”
二楼除了傀儡房不就只有遥那间了么！难道蝎想让鼬陪人傀儡过一夜，测测他的胆量？那可不好，傀儡房腾不出地方放榻榻米，鼬刚泡了冷水又打地铺会感冒的！遥一咬牙：“让鼬在我那屋将就一下，我去客厅打地铺。”
鼬的脚步一停：“我随意找个地方就是。”
“不，我喜欢客厅，那里敞亮！”遥制止他自虐的行为，“怎么，鼬大少爷嫌弃我住的地方不成？”
迪达拉纳闷：“遥，你没事吧？睡个觉找敞亮的地方做什么？大晚上的客厅也不敞亮呀？”
遥一个眼刀飞过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结果到了晚间，变成了遥和鼬两个人在客厅互瞪。遥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当真想把他敲晕，再下一包迷死骆驼的迷药，让他睡个十天半月的。她抱着席子咂咂嘴：“我睡觉喜欢梦游，会揍那些离我太近的人。”
“没关系，睡着的人打不过我。”鼬浑不在意，在离她五六米的地方铺好了床。
鼬少爷咱一把年纪了能不耍赖么？我是为什么放着舒软的床不用要跑来找虐啊？遥朝天翻了个白眼，和衣躺下。过了十几分钟，她听听鼬的呼吸还很浅，忍不住翻了个身：“鼬，你还醒着吗？”
鼬嗯了一声，将头枕在胳膊上，转过来看她。眸光如水，云淡风轻，灰黑的天幕显得不再那么孤独，近在眼前的战火被轻轻盖住，这目光，竟有治愈的能力。
遥错愕地望着他，倏觉回忆里全是他孑然淡漠的面容，而如今，那不再渴盼光明的孤僻的灵魂好像又有了温度。她不自觉地被他吸引着，一瞬间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去管，就想这样安稳地躺下去。
“遥。”鼬的突然出声让她的长睫跳了一跳，“如果我和佐助一战，你要怎么办呢？”
她怔了怔：“这……这毕竟是对你们两人都很重要的战斗……你们不要后悔就好……”遥努力笑了笑，在他再度开口前抢声道，“还有，我不接受道歉。”
“是……吗？”鼬对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佐助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要拜托你了。”
你还是不明白吗，鼬？在那个灭族的夜晚，我说“你是不可替代的存在”的含义。不要那些精心准备的谎言，不要那些单方面的保护，于佐助而言，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得过你还在我们身边。遥烦躁地又翻了个身，忍不住问：“你……前半辈子都在等那场战斗，打完了以后，能不能把剩余的时间交给我？”问完以后她就后悔了，这话，盖不住地半是嗔怨，半是哀求，好像是在和佐助争宠似的。
鼬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遥的眸子一暗，是啊，她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一战之后，他就如愿了，解脱了，可她……永远也不可能释怀。
“你要怎么办呢？晓这个组织……”鼬的目光停驻在她低垂的头顶，问道。
遥沉思了几秒，再抬头时已是一脸漫不经心的笑：“谁知道呢，我大概会去找佐助求收留吧。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姐我一直是个乐天派，放哪里都能开出花来，不必忧心了！”遥静静把头缩回被子里，咬着大拇指尖儿，佐助现在成长到什么地步了呢？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第二天遥一睁眼，就感觉自己身边有个温温软软的东西。她迷迷糊糊地蹭了蹭，用手按按，还感觉那东西动了一下。咦？咦咦？突然想到什么，脑袋清醒了不少，她呆滞片刻，缓缓侧身，歪脖子往下方看，脸上顿时一僵硬。原来她晚上怕冷，作死地钻进了鼬的被子，还反客为主地把半个身子都枕在人家身上，这会儿脸都埋到人家胸口了……这……还是继续睡吧。她干脆直挺挺地不动了。忽然感觉头上一暖，鼬宽厚的手掌贴上她的头发：“醒了就起来。”
哎？偷偷翻眼皮看一下，又马上一闭。过了会儿，毛绒绒的脑袋再次微微耸动，头上一根呆毛就随着她的动作前后一跳。鼬看得好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还好心地帮她把拱起来的被子压一压。
遥隔着一层衣料听着他胸腔里的震动，好一会儿才舍得把脸颊从那份温热中挪开，朝对方灿烂一笑：“早上好，鼬！”
鼬愣了一下，这样的场景有多久没见过了？阳光在窗明几净的厅堂倾泻而下，仿佛突破了十几年的光阴，将蓝天碧水，微风和煦的木叶送到他眼前。黑发褐眸的小姑娘和窝在她怀里短手短脚的小男孩又鲜活起来，熟悉得让人眼眶发热。鼬迷茫了一阵，才低声回应她明媚的眼神：“早上好。”
春去夏来，鼬除了帮组织揽钱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村子的常客，遥滥用村长助理的职权帮他把房钱打了个二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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