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7日
晨昏线终究无法媲美飞机的时速，机窗外光暗渐变的彩云悠游，似是墨汁滴在西方，滚滚黑雾蔓延浸染，徐徐变淡渐渐变亮，将光与影完美接壤。彩云之上九天之外，机首正向着夕阳昂扬前进。难得地看到雁字成行振翼南飞，偶尔还闪过孤零零的鹰或秃鹫，穿梭于云际之间时隐时现，真希望它们可以与飞机并翼而飞，这样或许就可以看清它们凌厉如刃的羽毛，可以看清它们犀利如针的眼眸。
先乘飞机回国，再转乘火车，下飞机后祁风凛就不再陪同她们，她说她需要办理就业规程，还需为子夜与缇娜提交入学申请，等等一系列事务，无暇照顾两人，所以就让她们先回RabbitCafe相伴生活一段时间，并告诉她们已拜托孙烠辉在车站接她们。
旅途劳顿，等候发车时子夜就已然睡熟。火车启动时车厢摇摇晃晃，子夜也随之左摇右摆，似小鸡啄米般一下下点在缇娜肩头。
莫名的情感，一点点从心灵的小孔中漫溢而出，驱使缇娜悄悄靠近，她伸手揽住摇晃的子夜，轻轻将她放倒在自己双腿上。她穿着牛仔热裤，长袜才刚没过膝盖，子夜的发梢一缕缕划过腿侧时，触感痒痒的。缇娜默默地凝视子夜片刻，双颊悄然泛红，她又兀自侧身掏书，然而掏书时缇娜忽然停顿片刻，放回书，转而向子夜的座位倾斜，蹑手蹑脚地拉开她的挎包，轻轻取出那本根本不能称作日记本但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名称的日记本。某个女孩的往昔在缇娜眼前一幕幕铺陈开来，心细如缇娜，她读得出来，每一段小故事中，其实都有子夜的影子……
“听说乘飞机能飞往过去或是未来！”缇娜想到还在飞机上时，子夜随口问过这样一句。
缇娜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可祁风凛正神情专注地应对着一款名为《WorldLife》的游戏，正忙着毁灭地球，似乎没有注意到子夜的问话。
“我猜你指的是地球自转导致的地方时差。”缇娜正纠结中，祁风凛忽而应道，“加之飞机时速又快于地球自转速度。比如现在我们正飞向北京，是顺自转方向飞行，等到北京时就会有空姐播音提醒将时间调前八个小时，所谓的飞向未来。”祁风凛眼神兴奋地舔舔虎牙，看来毁灭世界即将马到功成。
“那就是说将信寄往过去是有可能的？”缇娜突然抢过话题，神情激动。
子夜和祁风凛同时怔了怔，又一同面带疑惑地凝视着缇娜，这种连子夜都知道不可能的事缇娜居然会相信。子夜会问这个问题，无非是对其被提出的缘由感兴趣，不过对比一下子夜与缇娜的心理年龄，便也不觉是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假设真的可以。”祁风凛终还是决定不给出科学正确的回答，譬如解释国际日期变更线这个概念，“你想寄些什么？或者想寄给谁？”
犹豫良久，缇娜却转而反问道：“夜夜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寄回过去的。”
子夜凝望着天花板沉思片刻：“嗯……寄给妈妈吧，我原来的妈妈。”她特意强调，“趁她还活着的时候，让她千万不要接待那晚来访的客人。”时间果然是毒药，曾经明明是那么痛苦的事情，现在提起语气却成这般淡然。说来那位客人究竟是不是艾灵·希尔维，子夜最初认为肯定是的，但随着时间推移自己也愈渐成熟，对原本的想法也愈来愈抱以怀疑。
“不后悔吗？”祁风凛放下鼠标，异常认真地凝视子夜的双眸，“假设真的可以的话……”其实对子夜而言回到过去确实是可行的，“也许永远都将不会遇见陆箬离和小慕，也就根本不可能成为我的养女。”
子夜可不曾向祁风凛透露过自己在麟趾的伙伴，至少不可能提及陆箬离，可祁风凛完全没有意识到。不过也没关系，不必想办法蒙混，因为子夜根本就没留心祁风凛的话，她更在意如果自己没有结识陆箬离的话，那么自己的生活又将是怎样……
其实，那种以死亡为代价的时间跳跃，虽说跳跃的时间点是随机的，但若真的能够回到程莹死亡之前，那又有什么须得后悔。子夜已经想好对策了，她可以制造一场“偶遇”，亦或者主动拜访麟趾，重新与陆箬离、小慕还有麟趾的所有人成为朋友。六年时光消磨，又一次，如此想念程莹与书久渊，如此想念父母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时光，如此想念RabbitCafe平淡却也恬淡的岁月……想念得心在隐隐作痛。
“不后悔。”子夜缓缓摇头，转而微笑，“缇娜，你呢？”
“我……”缇娜怔怔地望着子夜，一瞬失望掠过眸底，眸色旋即黯然无光，“我没什么要寄的呀，哈哈。”她挠着头勉强微笑，但笑容更像是唇角在抽搐。
缇娜放下子夜的日记本（暂且就称之为日记本吧），默然望向窗外，车窗倒映出她与子夜的身影。炙热之夏，缇娜的腿冰凉凉的，清凉之感从后颈阵阵涌入席卷全身，子夜躺在她的腿上睡得蛮惬意呢，从她一直抿着的笑容就足以看出，更何况她还像猫儿般舒服地蹭蹭。
两人的倒影中，葱茏之绿如风流过，几丛惊鸟破林而出，树涛席卷随车一同漫向远方……
心弦鸣动……却不知为何，听到子夜那番话后，她就是觉得好难受，好像呼吸梗阻难受得都快哭出来了……心痒难耐……似乎确实是这么一种感觉，就好像心中有什么被拨响了，心弦鸣动，流音婉转……
不知是行为的冲动，还是情感的喷薄，总之就是按耐不得！缇娜缓缓俯身，呼吸也愈渐急促……子夜依旧安睡在缇娜腿上，呼吸平缓，丹口微动，似乎是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流不断吹拂脸侧，睡梦中她抬手挠挠脸侧，随后翻身侧躺……或许是被她唯美的睡眼摄住了心魂，又可能是被她可爱的举动撩拨了心弦，缇娜怔怔地舔唇，心跳加快呼吸更是急促，她凝视子夜的侧颜，尤其是她那红润的笑靥，似水温柔，吹弹可破……没有忍住，本就不打算忍耐，缇娜俯身于子夜的脸颊印下一吻，触感柔滑，似水波流转，睡梦中子夜紧紧揪住缇娜的衣衫……
播站音在提示音之后响起，缇娜柔声叫醒子夜，说子夜清醒时的神态举止像猫儿似乎不太准确，因为提比睡醒时竟也是相同的举动——首先长长一声哈欠，再用力地伸个懒腰，这才缓缓起身。举动相同已不足为奇，一人一兔的同步率简直爆表！
播音员重复报站，子夜与提比半睁着朦胧睡眼望向窗外。“都到站了呀。”就连话音中都卷携着睡意。
宾利车在RabbitCafe店前停稳，但并未熄火，孙烠辉下车帮子夜与缇娜搬行李。缇娜沿院墙绕了一圈，最后驻足在子夜身旁，打量着这幢二层加阁楼的咖啡厅；子夜则一直怔怔地望着店牌发呆，从她的角度可以望见后院那棵从自己记事起就已然挺立在那里的银杏树，那棵树伴她度过了童年，而现在也是一直默然守候着待她回家……习风漫漫，草枝摇摇，两朵塑制的二月仙女——小小的报春花，正在这棵风姿绰约的美人耳畔颤动着。
“咖啡师？”缇娜惊讶道，“你？”
“嘛嘛，也算是半个咖啡师呢。”子夜笑笑，“等明天我买回材料就给你煮一杯，哎呀在英国一直都没机会展露拳脚呢，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蛮自信呢！”
缇娜暗暗心惊，不禁感慨在英国时子夜来她家作客，那么她特意为子夜泡的咖啡岂不就是班门弄斧，而那时自己毫不知情，还因得到子夜的赞扬而欣喜，就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煮的市面销售的纯磨咖啡粉，还洋洋得意，还沾沾自喜，真是太丢人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喜欢喝咖啡……”
孙烠辉将行李放在玄关口，揉揉子夜的头：“一会儿还会有一位小伙伴过来陪你们，然而不是我，但我猜你一定早就想见她了。”
“小慕么？”子夜直接就猜中了，小慕回麓澧的时间难道不应该是2024年，不过这也并不代表时间回溯之前的2019年她不会回麓澧。
“你怎么知道？”孙烠辉委实也吃了一惊，“她比你们早到几个小时，说要先回麓澧，我说送她一程她还不要，说麓澧离火车站也不远，她自己走回来就好，不过想想步程也需近两个小时呢！真是倔犟的小丫头！”
“提着那么一大包东西走回来？”子夜目瞪口呆。
“一大包？她就背了个单肩小背包啊！”
“她不是拖着个旅行箱么，拉杆上还挂满了肉啊菜啊？”两人越说越不明所以。
“哪有什么旅行箱？”孙烠辉怔了半响，“可能是她留在麟趾的那个……吧？麟趾重建前发现了她的旅行箱，也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浴缸里，总之幸运地没有被火灾波及，然后她就将旅行箱一直寄放在麟趾，至于菜啊肉啊，可能是在慕斯汀买的吧。”孙烠辉忽然反应过来，“你见到她了？”
子夜被问住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必须赶紧编个合理的理由蒙混：“刚才在车里时，见到她从慕斯汀商城出来，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缇娜自始至终一直不满地怒视两人，双颊嘟得愈来愈鼓，她虽然辛辛苦苦学了两个月的汉语，但还是很难理解两人的对话。
孙烠辉走后，子夜在花园树荫下铺了层布毯，又抱来几本书。现在也只能看书消磨时间了，三年未归，所有食物都过了保质期，连冰箱里也传出一股馊味，阁楼堆放的米面、咖啡粉也都铺有厚厚的一层霉……
子夜倚树而坐，手捧的是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她是很惬意，但看书可苦了缇娜，毕竟RabbitCafe不可能有英文书，有也是书久渊的医学类书籍。当真成了抱书死啃，将缇娜看书时多变的姿势形容成摸爬滚打似乎也不为过。
缇娜忽然似鲤鱼打挺般坐起，将书狠狠地摔在地上，愤愤然道：“我说，难道就不能找些其它的消遣方式？比如看看美剧啊欧美电影啊什么的，就算字幕是中文但演员说的是英语啊！”
“家里三年没交水电费了……”子夜一句话就将缇娜噎了回去，“不过孙叔叔去帮忙交费了，估计应该能赶上晚餐吧。”她拍拍缇娜的肩膀，却也颇有卖队友的感觉，“加油啊缇娜，你可是要来天朝上学的呀，虽说是在全英文授课的国际班。”
就在此时门铃声悄然响起，子夜像之前一样从后院绕至店前，不过这次脚步更为轻悄。子夜缓缓逼近小慕，同时听见小慕正在抱怨她是不是睡死过去了怎么还不来开门，子夜不禁敛声轻笑，她继续蹑手蹑脚地逼近，在距离小慕只剩两三步的距离时，忽然腾跃而上，扑到小慕背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慕慕亲！”
似乎是这一扑太过于用力，事情的发展有那么点不尽如人意。预想中是自己突然扑到小慕背上，小慕受到惊吓扭头却发现是子夜，同时还被她那一声肉麻的昵称冷得浑身发抖，随后便是好闺蜜久别重逢的欢笑与喜悦；可实际中，却是小慕直接一声惨叫……
“哎呦我去！”子夜扑上来的瞬间小慕一步踉跄，并不是没能稳住重心也不是脚底打滑，而是没能承受住突然的一记冲击直接双腿一软向前扑倒，肩膀重重砸在了门上。
“呀！”子夜也不曾料想小慕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自己也是一步踉跄几欲摔倒，她立即起身扶起小慕，“抱歉抱歉，没受伤吧？”
“幸好幸好，似乎没有伤经动骨，要不想想只能让你负责我一辈子还真是蛮可怕的呢！”小慕揉着肩膀，心想肯定撞出了淤青。
“喂喂！你什么意思，嫌弃我？说得好像我愿意负你的责任似的！”子夜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道。
“好啊你个负心汉，伤害了我的身体后就想撂蹶子走人！”小慕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啊……”子夜不禁掩面。
“不过雁雁啊，你真是……”小慕舔唇，斟酌着如何能够恰到好处地吐这个槽。
子夜推测小慕是要抱怨几句，抱怨就抱怨吧，指责两句也没关系，毕竟是自己把小慕撞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同时献媚似的为小慕拍去裙摆的灰尘。
“几年不见长胖不少啊！”
话音还未落，子夜狠狠一拧小慕腰上的肉，刚才那句绝不能忍！
子夜盯着砧板上的肉发呆，一时不知该从何下刀，猪、牛、羊各半斤，分别占据砧板的一角，至于还多余的一角，则摆放着一整只烤鸡……缇娜正将花样繁多的蔬菜过水，菜的种类确实多，但各样菜的质量总和却仍不如肉重。小慕将那一坨肉倒在砧板上时，子夜表情之惊讶令小慕还以为她脸抽筋了呢。
此时此刻罪魁祸首正躺在客厅沙发上休息，她说她可累坏了，从车站走回来又去慕斯汀买了那么多东西。不过就算小慕不主动提出子夜也会让她休息的，子夜扑到她背上时就发现小慕已是大汗淋漓，连衫裙都湿透了，发丝粘连在脸侧，而同时她的鬓角与额头犹在涔涔地冒着汗，难怪她连子夜的一扑都承受不住。还是缇娜帮小慕把旅行箱提进来的，进屋后小慕就直接倒进沙发中，发誓不到饭点绝不起。
子夜仍在发呆，现在砧板上又堆满了蔬菜，甚至还多了一条鲈鱼，正挺尸在原本用来做蛋糕的盆中……她仍旧没有决定好今晚吃什么，菜品种类太多反而不知该做何选择。子夜虽说并不介意今晚主厨，但她想不通小慕与缇娜是如何能够那么默契地异口同声地毫不犹豫地就直接决定让她下厨。缇娜难得地主动与陌生人搭话，小慕也很高兴能结识一位新朋友，然而两人的结盟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两人还故作庄严肃穆，将菜刀郑重地双手递到子夜面前，子夜眼角不禁抽搐……两人给出的理由是：你是咖啡师诶！是厨师诶！你不主厨，难道让吾等拙辈主厨！子夜愣怔良久，竟是无言反驳。
水壶响起嘶鸣声，白雾滚滚从壶嘴涌出。小慕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入厨房，从橱柜中取出水杯，默不作声地来到水池边洗净水杯，又兀自走向仍在嘶鸣的水壶，整个过程看起来似乎异常艰难……她关闭天然气，一手执杯，另一手握住壶柄，满满一壶水，她试着提了几下，却没能提起……
“我来帮你吧。”缇娜上前接过，单手轻轻松松就提起了水壶。
“你还真是顿顿不可缺肉啊！”子夜忽然冒出一句，她终还是决定以菜为主，做一盘荷塘小炒，毕竟晚餐她可不喜欢吃得太油腻。
“无肉不欢嘛！”
子夜忍俊不禁。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因为时间回溯之前的2024年，小慕也是吵嚷着要吃肉。子夜侧目瞥向小慕，相比五年后，小慕现在的身形更为稚嫩，略显婴儿肥，但绝不胖，反而更显体态柔荑娇小玲珑。2024年，子夜无奈地提议说晚上就不能吃得清淡一点么？小慕的回应简直令她恼火。当时小慕有板有眼地打量着子夜，徐徐走近，意味深长地点着头，正常的伙伴间表示友好会拍拍对方后背，可小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她与子夜相对而立，然后拍拍子夜青涩的胸脯，语重心长：“多吃点高蛋白高脂肪的食物吧，你还在长身体啊雁雁！”子夜紧紧握拳，可惜手中握的是菜刀不能冲动，否则她就一擀面杖抡过去了……“我贫瘠还真是对不起了呀！”子夜愤愤然高昂起头。
子夜不禁低头盯着胸口，又看向小慕，最后看向缇娜，忽然醒悟……现在是2019年……
五年前的今日小慕吵嚷着要吃肉，五年后她仍是吵嚷着要吃肉……忽有一种，时光提前的感觉，一切都提早发生了，就好像她走了时光的捷径……身形轻不可闻地一颤，手中的刀差点掉地。
“缇娜，和小慕去清理清理冰箱吧，否则这么多肉啊菜啊可没地方放。”
若不是子夜又突然冒出一句，缇娜与小慕恐怕仍处于愣怔的状态，两人是因子夜的刀功而膛目结舌，子夜的刀功算不上出神入化，但也绝不是一名九岁小幼齿能有的技术，嘛，本质上子夜也确实不是九岁。
“诶，等吃完饭好不好，我现在身憔体乏，需要先填饱肚肚才能有力气干活啊！”
“可这么多食材不能都堆在这儿吧，否则没地方做饭了。”
“娜娜姐……”小慕摆出欲哭无泪脸看向缇娜，缇娜毕竟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或许有一定的话语权。
“我一个人收拾吧。”缇娜微微笑揉揉小慕的头，转身走出厨房。
“等等！停……”小慕阻拦不及，缇娜已先行一步，“我是想说帮我求求情，不是……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好了。”说罢快步追赶。
厨房里有一台小冰箱，用以存放当日准备销售的甜点蛋糕，而用以储存食材的冰箱，在阁楼储物间中。
爬上四转楼梯，小慕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她坐倒在缇娜身旁：“娜娜姐你等等我啊！”
“有那么累么？”缇娜抽出冷冻屉，将其中发霉腐烂的食物全部倒出，阁楼中瞬间充斥着一股糜烂的腐臭味。
“咦，好恶心！”小慕捏着鼻子迅速退闪到一旁，但看见缇娜默不作声地又抽出一个冷冻屉，觉得就这么看着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也上前抽出一个冷冻屉。那屉冷冻屉原本储存的应该是肉类，而现在那坨肉已是变得黏糊糊臭哄哄的，还相当重，小慕刚抽出来，就被手中骤增的重量拽得上身猛然一沉，冷冻屉重重地砸在地上，而她也险些闪腰。
小慕没摔倒还是多亏缇娜及时地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拎起。“你清理冷藏室吧，冷冻室交给我。”缇娜端起小慕摔在地的冷冻屉，将腐肉与方才一堆不知是什么的腐物倾倒在一起，“话说你的体力还真是差呢。”缇娜本意是想说小慕力气小，但是她对汉语字义的把控还不准确，“你真的是走回来的么，从车站？”
小慕的身形悄然一颤，不过缇娜正专注于清理冷冻屉没有注意到。“当……当然来！”她忽然提高音量，隐隐有不甘示弱的感觉，“不然我还能怎么来麓澧？”
“坐出租车啊！”缇娜微微皱眉看向小慕，小慕略显僵硬的声色令她不由奇怪，虽说小慕试图提高音量掩盖，可缇娜还是觉察到了，而缇娜说出“出租车”这个词时，小慕的身形又是一颤，这一次缇娜注意到了，“也就不至于这么累了。”
“我……我……”小慕目光游移躲闪，她咬着小指，“正因为体能差才要多锻炼啊！”说罢她挠着头大笑几声。
小慕在撒谎。为什么？她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这一点小事又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呢？缇娜不明白，但也不打算追问，她不喜欢深究他人的隐私，更不喜欢逼迫他人说出其所不愿倾诉的事情，所以她也不会告诉子夜。既然小慕希望能保住这个秘密，那么缇娜尊重她的意愿，而如果某一天小慕决定和盘托出，她也愿意倾听并给予帮助，相信子夜亦是如此。
因为性格使然，缇娜的洞悉能力极强，所以她百分百确定小慕在撒谎，唯有这一点毋庸置疑。
今夜子夜没有睡好，夜晚屡屡从噩梦中惊醒，却又因抵不过困意而再次入眠，可很快就又惊醒，如此循环往复……奇怪的感觉——走了时光的捷径——于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和2024年的经历竟是那般相似，那么一切是不是真的提前发生了？而那一次，时光回溯之前的那一次，那一次自己和小慕莫名其妙地就死掉了……
天已朦朦发亮，鱼肚白的底色中乍出条条金纹，而子夜也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惊醒了多少次……
朝阳初绽，天空澄蓝，阳光晴好，万里无云，一切安然……祥和的清晨，没有突如其来的死亡，全新的一天，就像小学课本中写的可以为人带来全新的美好心情，缇娜幽幽醒转，看到缇娜醒来后，子夜长舒口气，她也终于得以安睡，一夜不得安眠，她需要补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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