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自如道：“是是非非，一时可难以说清。落英楼人数不少，自有戒律，天下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罢。我们一众女子，难道还能跟男人说这些羞人的事么？”
郑殊心想：“只怕真是别人错怪了她们。”口中说道：“在下于这些仙界纠纷不太熟悉，今夜前来，乃是……”
柳自如笑道：“是我失礼了。关于令尊与苏护法之事，郑公子如何看待？”
郑殊沉声道：“我父亲与苏护法光明磊落，轻于财物，岂会做出独霸玉石，自立门户的事情？况且他们二位才艺双绝，便算做了，也不会做得如此破绽百出。”
柳自如道：“正是此理，柳自如一向对故去二位钦敬有加，当日见他们横剑自刎，痛心不已。郑公子想知道他们自刎的因由么？”
苏静紧紧抓住郑殊，手心中一片凉湿。二人一直苦苦追寻的便是此事，眼看柳自如心中明了，更欲相告，不禁又是紧张激动，又是担心惧怕。
郑殊勉强平复自己心态，问道：“柳楼主知道么？”
柳自如眼睛望向空处，口中说道：“略知一二。只是……”
郑殊再也忍不住，声音急切道：“柳楼主如若告知，在下感激不尽。”觉得一句感激不尽实在没什么分量，又道：“日后必然厚报！”
柳自如正色道：“落英楼虽然家小业小，但柴米油盐还是不缺的，我若想告知于你，岂是贪图什么报答。”
郑殊道：“是在下言语不当，还请楼主告知。”
柳自如踌躇半晌方道：“不是我不愿说出，一则怕郑公子报仇无望，二则仙界从此多事，必是修者之难。”
郑殊急道：“先父是自刎而死，别说我未必会报仇，就算报仇，岂会连累仙界？”
柳自如又沉吟半天，方道：“郑公子不报仇最好，若要报仇，须得答应柳自如，只找罪魁祸首，不可迁怒旁人。”
郑殊忙道：“这是自然。在下答应了。”
柳自如徐徐说道：“郑公子既然去过隔玉山，令师兄必然已将当时事发时的大概相告，我便不多说了。”
郑殊道：“正是，两位师兄事先一无所知，及至起床查看时，惨状已成。并言大风帮二位堂主称苏护法曾下令二人参与其事。”
柳自如叹道：“好手段啊，好手段。只是为一个莫须有的担心，便至如此吗？”
郑殊心情怦怦直跳，问道：“什么手段？”
柳自如道：“此事非同小可，由我说来，未免有挑拨之嫌。郑公子不妨先听听这个。”说罢手掌一翻，取出一枚音剑向空中一抛。
那音剑中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道：“郑苏二人，我等已有了断之法，你只需散布谣言，盅惑卫道即可。”郑殊一听，这不是余补之的声音么？虽然吐字甚是艰涩，但郑殊自小长于流云剑派，于余补之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哪里会听错？但柳自如取出这么一枚音剑，又是何意？这几句话，又有什么含义？
柳自如却不言语，又抛出一枚音剑：“郑苏二人自恃功高，常有叛逆之意。今日协助我等除之，以后玉石均分。”也是吐字生涩。
苏静方一听见，便道：“于帮主。”
柳自如看着二人，却不言语。
郑殊隐隐感到一个大阴谋出现在自己面前，但片言只字，尚猜不确切，向柳自如躬身一拜道：“请道其详。”并不直腰。
柳自如忙伸手扶起郑殊，道：“郑公子不必如此。既然说了，自然会尽数告知于你。”
郑殊只觉一只滑腻的手掌贴在自己腕上，忙直起身，退开一步。
柳自如叹息一声，缓缓说道：“郑公子与苏姑娘是聪明人，还要我多说么？”
苏静泣道：“事关先父死因，还请柳楼主慈悲。”
柳自如拿起杯子，对二人道：“先喝点，平息一下，凡事不可冲动，我这便将我所知尽数说出来。”
“音剑不止这二枚，但先前所得，俱已爆裂。后来我请到精通阵法之人，收集其音，方得二枚保存至今。事发前五天，我便收到余于二人传书，让我帮助设计除去二位令尊。我一直推拒，但后来二人相协，若不应允，便联合镇岳阁，革去落英楼玉石分成，我也是无可奈何。郑公子若要怪我，便请动手。”
郑殊听得血脉俱张，问道：“你迫于情势，我也无话可说，但余补之与于通天为何要除去我爹爹与苏护法？”
柳自如道：“郑公子熟读历史，难道没听说过功高震主吗？”
郑殊怒道：“他们怕我爹爹与苏护法图谋他们首脑之位？”
柳自如不语。
郑殊心中震怒，自己父亲与苏护法豪气干云，岂会做出此事？但防范于未然，正是余补之一贯行事作风。先前怕我报复，便欲害我，由此可见一斑。只是于通天貌相和蔼，不似大恶之人，但世上笑里藏刀之人所在多有，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他不会做出此事？
柳自如又道：“五年之前，隔玉山玉石分成是流云剑派与大风帮各占三成，镇岳阁与落英楼各占两成。此事之后，方才均分。”
郑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当即问道：“他逼我爹爹与苏护法自刎，如何能够？”
柳自如站起身来，负手道：“二位令尊实力不下于我等四人，余于自然不能使其轻易就范。但凡是人，总有其弱处。我当年也颇为好奇，暗中查探，后来得知，余于乃是以你二人性命相挟。”
郑殊恍然，自己与苏静其时一个在流云谷，一个在大风帮，全处于余于二人爪牙之下。爹爹视自己胜过性命，苏护法自也如此。当此情景，又岂能不就范？不禁又是愧疚，又是恚怒。
苏静忽道：“于帮主与余掌门欲除我爹爹与祖师，为何没联同卫阁主？却告知于柳楼主？”
柳自如说道：“卫阁主性子鲁直……”便不再多言。
郑苏二人顿时明白，前些日看卫道行事，人如其技，俱是直来直往，余于二人自然怕他沉不住气，办不好事。
苏静又问：“晚辈最后有一事相询，柳楼主为何告知我师徒此事？”
柳自如道：“若说我大义为先，我自己也不会相信。其因有二，一则余于二人近来对我落英楼与镇岳阁打压甚大，看其架势，又欲削减我落英楼分成。甚至说动镇岳阁，直接将我逐出，也是大有可能，以后再慢慢炮制卫道，还不是手到擒来？二则前些天见郑公子天赋异禀，实是万年难遇的修炼奇才，看你打斗，行事又不为己甚。于是突发奇想，日后若承郑公子主持大局，实是仙界之福，便想将此事告知。”顿了一顿又道：“自然，我也希望日后郑公子能留我落英楼一席之地。”
郑殊道：“我只求报得父仇，玉石之事，我没有兴趣。别说我并不似柳楼主所说，就算真有那般能耐，也不会参与你们纷争。”
柳自如道：“人各有志，勉强不来。郑公子如今意欲何为？”
郑殊道：“自然是找余于二人报仇。”
柳自如不语。
苏静仰起脸对郑殊道：“单论个人实力，师父尚胜不得其中一人，何况他们天时地利，又有众多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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