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会宴上出了一把彩?”
“呵，只是不爽而已，那样趾高气扬，比我还要嚣张，不挫挫他的锐气我可不答应。”
雪亦觉得有些好笑，这算什么理由?挑衅人家漠北太子就图个心情?不过，这样的行事风格还挺符合青芡，什么事情不计过程，不计后果，只是乐意她就去做。
不过，雪亦眸色一深，收了笑，只见他正色道，“你杀了那个女子?”
对于雪亦的神色紧绷，青芡却不以为意，“嗯，亲手杀了她，一刀毙命哦。”
她下手还是很有准头的，学了两年医，她更清楚地知道，哪里致命，哪里重伤，哪里能让人死的更快，同样，这些也适用于妖，妖虽是妖，但人体穴位还是一样的。
雪亦原本就不满意她的回答，看到她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该死的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怎么的，我的话不管用了么?直接当耳旁风么？随随便便地就杀人，你是嫌自个命长么？”
青芡在软榻上缩了缩脚，将自己在被子里埋得更深。她本就怕冷，冬日寒凉，昨日还下了点小雪，她越发不想动弹，连话都不想多说，但更不想的是受着雪亦的眼刀子，“妖的寿命本来就长，少个三年五年的算不得什么。何况我杀得又不是人，只是一只道行不深的小蛇妖而已，没什么大事。”
雪亦狐疑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不相信，“蛇妖?你可别蒙我，她是人非妖可是你亲口说的，现在又倒着来?你倒底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青芡有些烦躁地在榻上滚了滚，成功的将自己裹成了蚕蛹，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唬他们的，虽然只学了两年，我也不能跟鬼医丢脸呀。重伤昏迷，那时侯还没死绝呢，知道了她是妖，我总要给自己留点后招去掰倒迟沐吧，那小蛇妖要是真在那时死了变了沙，那我可就什么也说不清了。”
“那她还没死么?”虽然是妖，可也是一条生灵，他对她虽没有什么同族之谊，可是对青芡来说，手上的血沾的越少越好，最好能不要沾，可雪亦也知道那不可能，所以就只能退主而求其次。
“这我可不知道，我又不负责给她收尸，若是侥幸没死，大约现在已经在乱葬岗喂了狼吧。”大概是因为自己体温的缘故，盖上了被子还是觉得冷，青芡又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当初怎么就没被狼咬死呢！呵，被人救了反而害了那人，恩将仇报说的大概就是我这种人了吧，哦，不对，是妖。还真不负蛇妖之名，果真冷血无情。”
青芡有些愣神，那日在梦中忆起的往事，近日倒是越来越清晰了。大概是她不曾忘记那些吧，毕竟是与自己生死有关的，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原来她也怕死啊！
那个人…若是你知道自己一时兴起救下的小丫头将在日后毁了你的一切，你当初可还会救她?应该是不会的吧。
“嗯?你，说的是谁?”
救了她么？他为何从不曾听她讲过?自他在莫府遇见她，便已在她身边十余年。那样坚强，倔强的丫头，怎会给别人救她的机会?怎么有欠下别人人情的时候?雪亦觉得很费解。
虽然青芡口中总是说自己冷血无情，不负蛇妖之名，可他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不管是两年前的沙千千还是之后的青芡，都是最重情的人。
飘飞的思绪被拉回，在她面前的早不是昔日的狼口亦或是在狼口中救下她的他。
青芡翻过身，“很久以前的旧事了，那时我与母亲尚在僮村，我被几个同村的孩子丢在林子里，寻不得出路，又是在晚上，遇到了几匹饿狼罢了。”
此事青芡不怎么愿意提及，有些事或许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命数吧，她这只小妖被老天玩弄，从一开始便错了，然后就一错再错，她可是真真儿的用自个的命给老天演了一场好戏。
“然后被人救了?可知那人是谁?”
“自然是被人救了，否则谁在这儿和你说话?那个人呐……”青芡顿了顿，突然就不知该怎么说了，然后就莫名的选择性的去掉了过程，“被我杀了，先是一点点地拿走了属于他的东西，然后他便死在了大火里。”
可不就是么，她当初，那是应该叫沙千千吧，将其他人误作了他，本带着报恩之心，想着帮了那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然后她便可离去，但是老天偏不让她如愿。
遗落了一颗心，然后却被人摔的粉碎。
你应该怨恨我的，慕容熙。
我那样对你，你却将自己的一颗心捧给我，我将其弃之如履，你为何不埋怨我呢?我与那人一同下的套，你明明是知道的，却依旧自请而入，逼宫不成，反遭牢狱，成就了那人，你为何不恨我呢?
天空中的大雪纷纷扬扬，青芡依旧坐在了那院落中桦林树的高高枝桠上，任白雪染白了发间。
那一日，她便也如同此时一般，看着天牢的大火，焚烧着天空，染红了半边云霞，只是，看着。
“哗啦啦”的锁链作响，暗牢的木门在“吱呀吱呀”的呻吟中被推开。
火把的昏黄光芒照亮了里间，四面黑黝黝的石壁连窗户也没有，在角落的石床上，黑衣黑发的女子在安静地沉睡，唇角浅浅的弧度证明着她的梦境里还有一世欢乐。
来人安置了火把，，坐在了石床边沿，伸出手，手指触碰那张笑靥，指腹描摹着它的轮廓，轻轻喃喃道，“这样一张毫无特色的脸，究竟是怎样引诱了你?又凭什么引诱?身为这张脸的主人，呵，怎么能那么自信地去争抢。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输都不懂么？”
“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这张令人作呕的脸，带来那令人作呕的往事，“可是，既然已经出现在我面前，那就为我所用好了。”
那人取出袖中瓷瓶，倒出唯一的白色的药丸，俯身喂进那女子的口中。
半刻后那女子悠悠转醒，睁开的眼眸明亮如星光，，瞬时点亮了整张脸，那眼，竟与来人有七八分的相似。然而，那么美丽的眼眸却是混混沌沌，没有半点焦距。
只见来人笑，笑得亲切和婉，厌恶的情绪掩藏得一干二净，那人这样问，“从哪里来的丫头?可还记得要去做什么?”
“漠北千息阁，我从那儿来，阁主让我随迟沐入青城明单，说慕容祈一定会留下我，我只需顺从他，留在青城，其它的什么也不必做。”
“好，乖孩子。”那人伸出手盖在女子眼睛的上方，笑容一瞬间收敛，声音却依旧温婉，“睡一觉吧，醒了便忘了吧，那只是你做过的一个噩梦而已，你自小便生长在明单，从未出去过。名唤莲星，是水榭亭台的花魁。”
声音不断再重复，知道可在那女子的脑海中，成为她原本的“记忆”和做过的一个“噩梦”。
看着熟睡的女子，她坐在床沿静静地等待。她的实验品，已经失败了那么多次，这一次却给了她不一样的过程，就是不知道结果是否也像过程一样让她满意。
不知过了多久，莲星便睁开了双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她飞快地翻身下了榻，单膝跪在了地上，头深深地低下，“主人。”
她的实验，成功了，但显然这并不能让她很高兴，因为在她看来，再好的成果顶着那张脸都会让她的喜悦大打折扣。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就转过了目光，一眼都觉得污秽，如她当初一样，那么不堪，她垂下眼睑，“起来吧，回水榭吧，以后不要再乱跑了。”
“是。”莲星应到。她的主人面对她时一丝感情的变化也无，她不禁有些失落，“一直”在她心中地位最高的主人，她渴望她对她温和，对她笑，像梦里一样。
她可不知道莲星心中想的这些，若是知道，指不定会有什么感觉，但可以肯定的是，决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过些日子，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事情，我给你说不的权力……”
“不用，我会去做的。”莲星急急地打断，她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永远也不。
她有些不悦，任谁在说话是被打断应该都不会高兴，“别答应的那么快，若答应了，你便没有回头的路，没有机会说停止，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接受失败。”
“我不会失败。”她的主人第一次的要求，她怎么会拒绝?她会证明给主人看，她是有能力站在她的身边的。
她隐隐有种感觉，主人并不喜欢她，一定是主人觉得她能力太差，所以才不喜欢她的，她会用行动告诉主人她的能力，她不会让主人对她失望。
她看着莲星，沉默了半响，“好，我知道了。”像个孩子一样，意气用事，自信是好事，但太过自信那便不是自信了。
她起身站了起来，从莲星的身边走过，在莲星边上时停了停，道，“对了，下次不要打断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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