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过后,天气转晴。满心惆怅的聂薇沿若溪附近的小径向下走去。自从离开戈洛山以后,她本想携兵刃独自前去东山幻蝶宫偷盗紫薇剑,可是想到师父和戈洛山不清楚的关系,她就不禁有些揪心。在略略收拾了暗屋中的东西后,趁着今日天气晴好,就有心下山朝乐阳远亲王叔家投去。
走了约莫五六里地,行出乱葬岗林间前面不远处就是乐阳城大道。聂薇赶路有些略渴,寻得一处树荫将包裹并那把银剑置于树下,取了随身水囊前往若溪汲些溪水来润口。
正待聂薇汲水将饮时,她却忽然望见自己所靠的树皮被刀刃刮去了一大片,上面有些许刻下的的红色字样,带她靠近阅读时,只见上面写道:
近日若溪水质生变,已有沿江军士并居民三百一十余口中毒,中毒者全身无力,四肢酸麻却并无生命危险,虽然寻得附近医士,却依然对此症束手无策。遂令沿溪各处刻此通告,并附沿江哨戒,禁止一人再饮此江之水。另觅求名医相见,已救若溪沿江居民。太平天国元年十月十三。
聂薇闻得此信,心中纳闷:这讯息已经在溪水边四五日,若不是今日出来见得,又怎么会知道溪水出事。可是她这几天隐在暗屋,并不少饮若溪之水,为何自己却相安无事?这样想着,便将怀中溪水浅尝。
“咦?怎么会有如此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觉半壶水下肚,聂薇才品出些滋味来,确实有些许异样。前日因病在暗屋静养,淡了口舌,自是不觉。现在尝来,水中那种酸涩而陌生的味道,分明是有人故意在溪水源头下毒。
当至此时。恰有一名太平军士持剑沿河巡过,望见聂薇衣行不凡,靠近前来,发现了她手中的水囊,便作礼问道:“敢问姑娘可是曾在溪边汲水?”
聂薇打定主意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并不惧怕与“长毛”打交道,正面回答:“难道这水不能饮用?只是刚才发觉这林间通告,悔之晚矣!”
那太平军士便回答:“那就烦请姑娘随我向乐阳镇西绊马坡下见林凤祥将军,将军自由解救之法。”
聂薇早就听闻“长毛”北伐军头领林凤祥连克河南南部各县,已经名震河南各地。现在官军一触即溃,现在太平军只是在这里稍作停留,便要北上,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里耽搁数日。“既然如此夜,也久闻林将军在外,那就权且一试。”
当聂薇路过镇西顾爽的冥纸店时,她转过身,对那名军士道:“这里有我一位故人,且请稍候片刻,容我进去寒暄几句,却在与你去见林将军。”
这名军士收了手中剑刃,踱步到冥纸店漆黑的门面应道:“姑娘既然有要事在身,那请自便,只是不要让在下等太久。”
待聂薇走得进去将门拴上时,那名军士却是附耳贴近门缝,窃听院内的谈话。
只听得聂薇进门寒暄道:“顾店主,别来无恙呵。”
在杉木柜台上细算今日账目的顾爽听到声音猛地一抬头,本以为是老顾客前来看货,却望见了那个以前经常出现在他门前的熟悉身影。“聂姑娘,近日不曾光临本店,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唉,一言难尽。只是如今没了居所,到处漂泊,如今生计日趋艰难,不知顾店主有何建议?”聂薇向顾爽使了个眼色,暗示外面有人窃听他们的谈话。
顾爽意会,思虑了一番说道:“隔壁王贞与你有亲,前些日子去外地避难,嘱托我道:‘若来日我那远方侄女来投,就将我那两院五间小书院与她暂住。如她囊中羞涩,可令她将后院两箱书卷字画携到市井中叫卖以得糊口。若她有任何危难,但请一力相助,以致不负昔日情谊’。因此他嘱咐我保管好这书院门匙不想你今日恰好前来,倒也成全此事。”
“没想到我们聂家落魄至此还能得到如此救济,倘若再能见到王叔,定要谢过这番接济之恩。既然如此,那就烦请您将王叔书院门匙取来……”
“聂姑娘何必见外呢?以后就是左邻右舍,自然会多照顾你一些。”顾爽从抽屉里取出钥匙送到聂薇的手中。
“多谢顾叔叔。本想再与您多叙几言,可惜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一定再访。”聂薇取到钥匙,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走出了前门。
顾爽望着聂薇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望见她所携带的银色宝剑分明是戈洛山迟家少主的配剑‘银月’,难道说她真的已经被戈洛山劫掠而去,现在才得以借此脱身吗?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
乐阳西郊绊马坡附近,一座座太平军的营帐分布在浏阳河河畔。聂薇经由军士相引,来到了林凤祥的营帐前。
“报!又有一名外地人误饮若溪溪水,因来引与林将军相见。”军士喊了号令,将聂薇引至帐中。
聂薇抬头看时,只见林凤翔将军生得健壮长大,脑后不束长辫,身着虎皮镶铜鳞皮甲,斜挎一把无鞘五尺扣环刀。她伏地拜了三拜,起身说道:“林将军,刚才军士小哥并不知情。民女聂薇是乐阳本地人,幼时随父亲避世与荒冢乱岗间。父亲与戈洛山迟家素有仇怨,因而七岁时送我去东山幻蝶宫学习艺术。那幻蝶宫有门人百十位,虽然实力单薄,却仗济世救人之德在百姓口中饶有名声。小女在宫中习从七年,一日因为好奇摸入后山幻蝶宫,偷食了宫主藏于泣红亭的‘碧水丹’,由此生得百毒不侵的体质。后因事发,宫主就将我逐出师门,念及旧情留我姓名以观后效。小女回到山林中时,父亲早已作古,徒留紫薇剑立于冢前。因而想到父亲生前所愿未偿。”
那坐上林凤祥听到这里,便打断她的话:“我太平军初到此地,并不愿将地方势力互相挑动以遭动乱,眼下只是若溪之毒生得蹊跷,延误了大军行程,如若姑娘想借我军马为父报仇,那就请回。”
“将军,您误会了。”聂薇微笑着说道,“杀父之仇,小女自然要报,不过却不会动您一兵一卒。眼下要解决若溪之毒,需寻得紫薇剑来,因为将士百姓所中之毒皆出于此剑。”
“哦?你既然已经百毒不侵,又如何知道剧毒出自此剑?”
“将军你看。”聂薇轻轻的掀起刘海,那道弧月状的剑伤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练已经模糊了不少,不过仍然依稀可见。“幼时无知,误被紫薇剑刃所伤,以致中毒,幸得父亲觅得摇光草,将其与紫薇剑丢入锅**煮,汲其汤汁方解其毒。原来紫薇伤人之毒,是至阴至寒之毒,须得摇光草这类阳气充足之药与剑共煮,才能以中性药性舒缓排解毒性,若直服阳性草药,反遭体内阴阳药性冲突,至病情恶化。如今要寻得紫薇不难,只要寻觅到溪水源头,自然能找到水中之剑。”
“话虽如此,可是天色已晚,你可先予周围帐中歇下,待到明日将早再去寻觅,聂姑娘觉得如何?”林凤祥端详她伶俐可爱,有心把他留在军中陪伴左右,又闻得她能解若溪毒性,不禁喜上眉梢。
“将军既然如此说,那聂薇就此拜退,明日再来商议。”聂薇携得手中银月于偏营歇下,林凤祥却嘱咐左右好生管护这位客人,不要让她无故脱走。聂薇入帐,见得左右看得较紧,心中想到:虽然现在官军溃腐,然若太平军离开此地,官军定然卷土重来,到时候自己自然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要挨上暗通匪贼的罪名斩首。考虑到这里,她就打消了留在这里的念头。
话分两处说。聂薇雪夜下山投太平军之事,已经早有线人报回幻蝶宫。幻沫知道此事,心中思量:我几次三番放纵于她,不曾想她今日却做出如此事情,如此下去,却又如何与戈洛山重新修好?于是她连夜赶赴戈洛山与迟禁商议此事。
“如果真被太平军查出水中宝剑,招惹了太平军的大王,那岂不是我们两个山庄都要遭殃?”迟禁知道此事显得非常激动。
“此事莫急。那妮子本是我门中的弟子,上次因碧水丹一事已经逐她出去思过,不曾想她又招出许多是非来。现在只有先急取若溪源头紫薇,藏于你戈洛山隐秘处,再用计将她引诱上来,虽然你们戈洛山与她有诸多仇怨,然而我希望亲手解决这件事情。”
“既然宫主这样说,那迟禁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迟禁与幻沫会罢,急令迟雪取了紫薇剑,封存长生庙中,却叫迟洛造了一把假的剑,领着一百门人随幻沫来到后山幻蝶宫泣红亭处预作埋伏。
次日,聂薇引林将军与三二百军士在正午时分寻入了若溪源头。到得那处时,却见源头溪水有所变化。聂薇汲水来尝,只感觉味道甘甜了许多。“好是奇怪,难道?”聂薇绕到溪后时,只见满地散乱的都是黑色的灰痕。他在地上寻到一条故意留下来的彩绫,回报林凤祥道:“林将军,看来走漏了消息,让我以前那帮宫人携剑走了。”
“既然如此,我便嘱咐军士聚集在幻蝶宫外,向你宫主索要此剑。”
“林将军不可。如以强力胁逼,他日传来岂不有损你们天国威名?如今只有我潜入宫中盗取证据,这样也才有围攻幻蝶宫的理由。”聂薇虽然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早已藏着怒火,不等林凤祥阻止,如风一般的携银月抄林间小路向着东山幻蝶宫卷去。
左右见拦他不住,就问林凤祥道:“如此却怎么办?”
“聂姑娘此去必遭凶险。李副将,准你率五十步卒于东山幻蝶宫前藏匿,见机行事。”
副将李开芳领命,便言:“林将军放心,若能救得她时自然去救,若救不得她也能得到些许情报。”就率一众士兵折返小路望东山而去。
此时阴云渐渐于天空聚集,幻蝶宫门前只有两名宫女守护。聂薇伏身于宫门前一块巨石后,腰间银月已经蓄势待发。她捡起一块碎石,向宫门“嗖”的扔过去,碎石击在宫门的铜环上,发出了异常清脆的声响。
“谁?”两名宫女听得声响,转身刚想调查究竟宫门出了什么事情,却不知道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她们的身上。
聂薇从侧面树林倚近其中一名宫女,轻抽银月,忽然从背后将其抓住。待得那名宫女正要叫喊时,聂薇右手银月早已刎过她的脖子。另一名宫女却待转身,却早被聂薇左手袖中紫绫收束颈部,拉回到聂薇的身边。
“哼,幻蝶宫的守护就如此不堪一击吗?师父她果然狠心,为了自己的快活让幻蝶宫如此没落。等到他日方长,我定不会手下留情。”聂薇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手中彩绫用力一勒,可怜曾与他昔日同门的弟子,今日却死于她手。
处理了门前守卫后,聂薇推开了沉重的宫门,走入大殿中去。幻蝶宫正宫平时并无人居住,只有在出现重大事项的时候宫主才会召集弟子在此汇聚,平日只有少数几人留守后山幻蝶宫。“为今不宜在这里多做停留,取剑后还是速离比较好。”聂薇望着后山阴云密布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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