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蜷缩在被窝里，吉尔伽美什金红的眸子怔怔的看着坐在窗台上，整个人都快融入阴影中的青年，有些好奇的问道。
并非不能理解。
那种不被需要的无奈。
英雄啊，这种生物，说起来其实就是那种····想要以自身卑微的力量去撬动时代的基石的怪物吧？成功的被称颂，失败的被唾骂，胜者为王····历来如此。
作为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女王，吉尔伽美什想必也曾经历过那种人生，不同的是，她坚持了下去并且足够强大，于是乌鲁克成为了神都为之惧怕的王国，于是吉尔伽美什的传说充满了胜利和荣耀。
但是兰斯洛特呢？
这个男人，在面对迷茫和无助的时候又是怎么做的呢？
“然后？那确实是段难熬的时光呢，行走在哀鸿遍野的大地上，每天的每天都面对着貌似需要拯救的人和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所好转的事情·····不知道努力了多久，也不知道此身承受了多少的嘲笑，一片漆黑的道路上尽是扎人的荆棘，我渐渐的开始遗忘最初的梦想，变得随波逐流，直到——”
“直到？”
“直到我遇到了那个人。”
天命的王，石中剑的所有者，唯一一个能改变命运的幸运儿。
“亚瑟王······”
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蒙眼的青年笑的悠闲而疏远，他的目光望着夜空中的明星，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遥远。
“亚瑟·阿尔托莉亚·彭德拉贡，也就是圣杯所赋予你的知识中所形容的【亚瑟王】，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普通？”
怎么可能啊。
吉尔伽美什困扰的看着莫名沉重的青年，十分的不理解‘普通’这样的评价。
既然是英雄，既然是王，哪怕本王从来不承认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自号为王的杂碎，但是那些人····的的确确有他们的不凡之处不是吗？
“我游历到了当时不列颠的首都，那个时候大魔~法师梅林似乎在进行一次‘选王’的活动——拔起石中剑的就是不列颠未来的王——多么可笑的借口，难道说这个时代，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命运全都是由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所决定吗？”
“我隔着人潮看到了那个拔出剑的家伙·····嘿，一个小孩子，瘦弱的，无力的····大概也有几分可爱的小女孩儿。我看着她高举着石中剑，看着她在万人称颂中的严肃样子——那并非是喜悦并非是对荣耀的自豪，当时的我并不了解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但是现在想来，那其实只是按照剧本而走的人偶对必然会发生的未来的了然吧？”
就像人偶，就像不会哭也不会笑，只会随着丝线翩翩起舞的人偶一样，那个女孩儿。
就算是跪倒在地也不会心悦诚服，只会让人感到可怜可笑的人偶女孩儿。
柔软的，如同浮萍、羽毛、柳絮一样的可怜虫。
阿尔托莉亚。
“不知道为什么的，明明是厌恶着那样的存在，打心眼的鄙夷这种将全人类的命运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说辞上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也是选择了妥协。”
大概，真的如那位至今都不知名姓的，自作优雅的贵族所说的那样吧？
人类自身的器量决定了他们无法改变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若是不想抱憾而死便只能选择妥协。
“于是顺理成章的，我成为了亚瑟王的骑士，最亲近的那种····用那个小姑娘的说法就是‘战友’‘朋友’‘袍泽’之类的东西吧？我不是很清楚界定这些事项的界限，不过如果说战役后的把酒言欢就算是朋友的话，那么·····”
我和亚瑟王····姑且算是朋友一类的关系吧？
或者说是知己。
“这还真是烂俗到让人忍俊不禁的桥段啊。”最古的女王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嬉笑的赞叹，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床板上，支着下巴，提出了新的问题，“然后呢？你爱上了她？”
像个讨食的猫儿般。
“爱？我大概永远都不懂那种感情吧？”
叹息着，风见悠远点燃了从言峰绮礼的收藏品中得到的，据说是进口的烟草。
麻痹感和馥郁的芬芳一瞬间被吸入，充斥了整个胸腔继而伴随着叹息随风而去。
“····只是同情和可怜而已。”
别人或许会觉得阿尔托莉亚，觉得亚瑟王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个时代，永远都不会失败的圣人吧？圆桌议会的其他人是这么想的，民众们是这么想的，但是兰斯洛特····风见悠远并不这么认为。
将拯救世界的担子全都丢在一个少女的肩膀上，这本身就是极为愚蠢而软弱的事情。
风见悠远清楚的知道，那个少女隐藏在笑颜之下的，是何等的压抑和苦闷。
那种····想要完成某个目标却始终无法达成的难言。
这难道不是和自己十二万分的相似吗？
“所以，就算是真的不服气，兰斯洛特的人生宗旨也不会允许放任这么一个无私的笨蛋溺死在理想中吧？”吐着烟圈，风见悠远的表情有些残念。
想要帮助她，因为同情，这是最开始的想法。
想要帮助她取得胜利，因为友情，这是之后的展开。
想要帮助她成为没有失败的，永远欢笑着的胜利者，因为····因为什么呢？
想想就有些头疼，但那的确是最终的想法。
“但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种人呢？怎么被污蔑都不会去怨恨别人，怎么被误解都只是像个蠢货一样的笑····有什么好笑的啊，她的民众在质疑她，她的袍泽在怀疑她，表面上她有着一切，胜利、荣耀、光芒，但是实际上她就是个除了理想什么都没有的傻瓜。”
一无所有并且众叛亲离。
付出了一切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某一个夜晚，我看着在黑夜中哭泣的王者，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在人潮中客套的笑着的人偶女孩儿·····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没有变。”
她还是个只会按部就班的人偶。
我呢，也还是那个看到别人哭泣就忍不住想要伸~出援手的伪善者。
“我无法容忍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亚瑟王的权威在不列颠的统一之后逐渐的衰减，想要稳固它，就只有一场更大的胜利，比如说····”
“比如说····一次背叛？”
“是啊，一次背叛。”回头，望着猫儿一般的女王大人，风见悠远忽的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呢？”
要么就毁灭一切，要么就拯救一切。
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吖。
“·····剑栏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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