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
九歌坐在窗口前，发呆叹气。
外边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一个钟头，风云变色，天雷滚滚，现在营业大厅里已经没有一个客户，只剩还没到下班时间没法提前走的几个同事。
“九歌，你待会儿怎么回去呢？”同事郝美美突然问了一句，背对着九歌站起身，准备下班的样子。
“我再等等，你先走吧。”
“不用我送吗？”
“不用，谢谢你了。”
等郝美美一走，九歌也打开门，站在大门前看雨势。
百米之外的地方已经让雨雾给蒙上，朦胧地只有方圆一百米的地方尚且看得清晰，近处青石板上的水滴，唰唰地冲洗着地面，一个破一个的水泡，源源不断地像那沸腾的水。
九歌望着望着不觉得又神怔了，等一场风夹着雨水凉凉吹过来的时候，人这才反射性地伸手一档，又急急退了进去。
这样的鬼天气，一时半会儿人还真走不了。
九歌进了门，坐回位置，看着眼前已经黑屏的电脑，这才后悔刚才不该关机那么早，这下倒是无所事事了。
“九歌，还没走呢？”张启正从上边下来，探了眼窗口错愕九歌还在。
“再等会儿。”
“出来吧，我送你。”
张启正明白的很，九歌那小可怜分明就是在等雨，可这场雨会不会停还难说，这一等下去少不得几个小时。
而这个点，因着下雨的关系，天色也比平日黑了不少。
“快点快点，跟张叔我你还客气啥？”张启正四十多的年纪，九歌私下好歹也称他一声叔。
出来办公室，九歌拿着包跟在张启正后面，这一下，就再不客气了。
“你啊，也去学个驾照来，都是公司给配车我看你也不懂得着急。”张启正说着，摇了摇头，亏得她成天骑辆小电动，一年三百多天，这风吹雨淋的，女孩子哪能这么浑。
九歌没应声，只讪笑着。
“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我想爱你……”手机铃突地响起来，张启正拿着一听，面色白了白，只听得口里急问，“哪儿家医院？人怎么样？伤哪儿了？！”
这时两人也走到了后边的停车场，张启正挂上电话，面对九歌一脸的担心，“九歌啊，我儿子让树给砸晕了，我现在要去趟医院，你要是不着急回……”说着，眼皮一抬看到菩萨似得，往前一步挡在九歌身前，手朝远处挥去，“陆总？”
原来是看到了陆为。
看陆总已经朝这边走过来，张启正这才对九歌讲，“要不让陆总送送你，我那边没准就耽搁久了……”
九歌点点头，“您也别着急，小心开车。”
“哎哎哎。”张启正应着上了车，一边将车头掉转，等陆总过来了这才又将头探出窗外，急急道，“陆总，还得麻烦您送送这小姑娘，我儿子出事故了在医院，我得过去，就是麻烦陆总……”
“知道了，快走吧。”
“哎。”
张启正的车子一会儿就消失远了，余下两人静默地站在室内的停车场。
“陆总。”九歌喊了一声。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总本人，九歌拘谨地站在一边，她的性子本来也就是淡漠的，静悄的，这下子只更安静。
“嗯。”男人也不看人，抬脚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开。
九歌原地杵着，看着陆总的背影没了反应。
“快过来，我的车在这边。”发现后边人没跟上，陆为转身喊道。
雨势倾盆，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苏沐坐在陆总的奔驰SUV里，两眼直盯着前边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看它们来回摆动地刷着，一时又入了迷怔。
“哪儿边走？”男人皱眉问道，身旁的人一直不吭声，好像他就理应知道她家在哪儿似得。
“右，右边。”九歌后知后觉，仓皇间又补充了一句，“青石路口……”
九歌说的青石路口有一处公交站台，因为那边离本市的博物馆较近的缘故，那路口也有了名气。车子不一会儿到了那里，只是……
“这个巷口吗？”男人这么问着，似乎有送佛送到西的意思。
“是，陆总在这儿停吧，余下的路我自己走。”九歌绝了他的好意。
巷子的路车子并不好开，就算顺利开进去了也未必能顺利开得出，怕就怕刚好遇上另一辆车子，窄巷子只允许进一辆车。
“车里没伞，你这么下去，我这一路算是白送了。”男人突然这样一说，看外边雨大得跟泼水似得，任谁一脚踏出去都得淋成落汤鸡。
车子还是抖颤着进了巷子，开出大概三百米的路程，九歌低声道，“这儿了。”
车子停下，九歌下了车，站在门沿下恭敬道谢，“谢谢陆总。”
“……”陆为看着，一时无语。
刚欲转身开门，人又似乎想到什么，九歌诚恐道，“陆总要进屋喝杯茶吗？”
男人一边挂上车后档，一边摇头。
“陆总慢走。”
屋檐下，看着他的车完全倒出了巷子，她这才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上楼。
******
陆为将车开出青石路口，重重地叹了口气，想着是又得洗车了。
半个时辰后，车子开到家门口，陆为一进门就听自己那混小子嚷嚷喊，“爸爸你今天晚了十五分钟！”
“不是下大雨吗，有原因的。”
“不准赖皮！”
男人投降，摸摸口袋，在孩子的存钱罐里丢下两张纸币，“满意了？”
“这是游戏规则！”
陆为弯身将人扛上肩头，一边往里走，“外边打雷，怕不怕？”
“才不怕。”陆天嘟嘟嘴。
“是吗，可是爸爸怕，晚上陪爸爸一起睡好不好？”
“好啊！”应得超快。
陆为放下孩子，在茶几上随手拿了个橘子，边剥边问道，“作业写了吗？”
“我以后可以不用写作业了！”
“怎么说？”
“老师说我聪明，不想写就不用写。”
把剥好皮的橘子给陆天，男人看着儿子问，“那你想不想写？”
摇摇头，“不想！”
“真的不想？”
听出爸爸的语气，孩子望向陆为，沉默半晌后才小声嘀咕，“爸爸，我不喜欢你这个眼神，好凶……”
男人一把将孩子抱到膝上坐，道，“那作业还是要做的，知不知道？”
勉为其难的，“嗯。”
吃完晚饭，父子俩一起进了书房。一个在小桌子上写作业，一个在大台桌上忙工作，似乎少了点什么，却又是和谐的。
看着月报表上的账单，陆为忽然想起什么，孙秘书给了自己资料，说主管那边已经报上合适的人选，可以胜任银行的财务总监。
公司这个月的成绩已经不比上个月，陆为清楚财务总监的位置不能再这样空缺下去了，苏梅什么时候回归目前还是个未知数，所以现在必须从下边调人上来。
打开文件，翻到张主管的提名，一个名字方方正正地摆在那儿——邹九歌，刚扫了眼她的资料，男人忍不住就弯了嘴皮，原来不过是个坐窗口的。
张主管是糊涂了吗！
最底下的小职工哪里有本事干财务总监的工作，先不说能力，就算真把这工作给她，像她这样连越几级直接跳到CFO位置的，公司上下谁服？他陆为首先就不答应！
可惜，再往后看却是没名单了，张启正啊张启正！男人叹口气，看来这个邹九歌是给他什么好处了。
继续看了会儿资料，因为一些没有过硬收入来源的企业到银行贷款的事，男人现在也很头大。贷款轻易放出又怕收不回，可不贷给他们，没一个正当理由又完全说不过去，现在所有银行都在响应政府号召，明文规定要配合帮助那些新型企业，帮助他们上市，鼓励他们贷款……事实上又哪是那么简单。
当窗外的月亮没了影儿的时候，男人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儿，头也不回地，“天天，洗澡了。”
发觉没人应声，陆为回头才看见，儿子似乎趴在桌上小憩已久。
进浴室放好热水，又到卧室拿了睡衣，爸爸将儿子抱进浴室好好洗了一把，小小的人儿中途醒了醒，到洗完的时候又睡了过去。
忙完孩子后，男人这才随便理了理自己。
花洒下，冷水浇灌着那精壮的身躯，揩去一整日积攒下的疲惫，清澈的水珠沿着那一排排好看的鱼线落遍全身……男人一米八的身材，横竖看都十足英气。
匆匆一个澡后，男人裹了浴巾就进了儿子房间，此时外边的雷声还响响停停的，大概一晚上都不会停，想着那会儿人故作勇敢的样子，男人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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