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张艺兴从里面走了出来。白贤远远地看着他：那个男子似乎有些沧桑了，但却依旧让人觉得温暖。或许他的心本就是这样的吧？温柔并且多情，有着让人想要靠近的力量。白贤暗暗地想着，自己的心却也在这时莫名的悲伤起来：在他所不知道的那个“曾经”里，宁子菁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站在阳光里的张艺兴？原来在那个无法触碰的“曾经”里，她和他竟是这样的美好。
尽管下楼前，张艺兴已经决定了要将事实告诉给卞白贤。可当看到卞白贤的这一瞬间，他还是有些退却了。那是一种无法说清的感觉，很复杂，让他本能地想反抗。我该说出一切吗？如果我说了，那你之前的那些隐忍，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艺兴才从恍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将卞白贤请进了院子。就在花园的长椅上，他和他并肩坐着。还是没有人说话，气氛尴尬得让人觉得连坐着都是一种煎熬。耳边隐约传来了孩子欢快的嬉笑声，张艺兴这才打破了这僵持了许久的沉默：
“怎么想到来英国了？”
“工作上的原因。”白贤淡淡地开口。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实，我也想来看看……这里。”
卞白贤的回答让张艺兴的嘴角牵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他看着不远处那正在奋力奔跑的小身影说道，“我猜的没错，你还是来了。”
卞白贤惊讶地转过头。他没想到当年那个跟他说出“不再是朋友”时那样决绝的张艺兴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不解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后者面对他的质疑却没有一丝反应，好像他的吃惊已经在他的预料中一样。
“你有怪过我吧？怪我把子菁带回了国？”张艺兴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那本老旧的日记本上轻轻地摩挲着。
白贤并没有开口否认，张艺兴说的是事实。6年来，他不止一次地这样埋怨过张艺兴。可是时间一久，他也就渐渐地放弃了这样的想法。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那样深深地爱着宁子菁。谁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更没人希望她会出事。就算自己不怪他，他也会自责的吧？宁子菁都已经不在了，那自己还想着别的做什么？继续这样任性的埋怨吗？那样的话，就真的太可笑了。
良久，白贤说道：“这么长时间了，她的样子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不管是笑着的，还是哭着的，都是那样的清晰。我想，这些年你也是一样的吧？失去的痛苦，你应该也很清楚。所以比起怨恨你，更多的时候我还是羡慕你。她走了，可你还有你们的孩子，不是吗？”
“羡慕？”张艺兴不禁冷笑，“卞白贤，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拥有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些什么吧？”
张艺兴话里有话的态度，让白贤很不喜欢。他最讨厌这样，可是现在在面对关于宁子菁的问题上，他选择了忍让：“你是什么意思？”
“那个孩子是个早产儿，所以体质并不好。再加上失去母亲，他5岁之前的日子都是依靠着各种各样的药物度过的。”张艺兴像是没有听见白贤的问题，一个人开始自说自话起来，“有好几次，我都认为他活不了了。可是意外的是，每次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却奇迹般的好转了……虽然现在他看上去要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些，但却是很健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很讨人喜欢，对不对？就像他的母亲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固执地坚持着……”
白贤没有回应，也没有打断艺兴的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个孩子。看着他，就像看着六岁的子菁一样，恍如隔世。
“可是这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却不属于我。他……是你和子菁的。”
卞白贤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是张艺兴一时口误说错了。他说那个孩子是……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张艺兴这才将头转了过来。他定定地看着那个已经震惊到无法开口说话的卞白贤。这样的表情，正是他想要的，虽然他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但现在亲眼看到了，他还是有种报复的快感：把子菁的一生推向深渊的不就是你和卞家的人吗？如果要拿一样东西来祭奠子菁这可悲的一生的话，那你们的懊悔就是最好的祭奠品了。
张艺兴一边有些恶毒地想着，耳边一边传来了卞白贤已经颤抖的声音：“张艺兴，不要开玩笑。宁子菁已经去世了，这样的玩笑太过分。这不是你能随便说的事情……”
“玩笑？随便说说的事情？”张艺兴打断了白贤的话，“你希望这是个玩笑？呵呵，是啊。其实我比你更希望这是个玩笑！我也希望孩子是我的。可是……怎么办呢？事实就是那样，我改不了、编不了，更删不掉！”
“你骗我！这怎么会？你们回国的时候，她说……她说肚子里的孩子才6个月！”
“假的！那是她故意这样说的！因为她不想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与你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
卞白贤的脸色已经接近苍白，张艺兴说出的这个答案，让他的心猛地疼了起来：原来她这样恨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因为你没有资格知道。”艺兴低沉着嗓音问道。此时他的眼圈已经开始微微地泛红，“刚怀孕不久，她因为妊娠反应大，吃不下任何东西的时候，你在哪里？好不容易妊娠反应好转了，可她又因为营养不良而晕了过去，孩子差点小产的时候，你在哪里？孩子第一次踢她的时候，你在哪里？就在最后，她被车撞了，死前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在哪里？！在哪里？！卞白贤！你知道吗？她没能留下一句遗言，一句都没有！甚至连个‘疼’字，她都没能喊出来！这些，你都知道吗？这么残忍的结局，为的不过是让你和卞家的人能够放她一条生路！可以让她安静地活着！可是到最后换来的是什么？除了你的怨恨、误解，还有别的吗？！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那你的爱，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泪从艺兴的眼眶掉落，砸在了那本日记本上。白贤哑口无言，眼泪却也早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如果宁子菁真的这么恨我，你为什么不帮她瞒着？”
“她是想瞒着。她跟我说过，这个孩子只会姓张。可是那样，你的人生不就太安逸了吗？”张艺兴冰冷地回答道，“你一直活在自己的认知里，从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包括子菁。你不相信她和我之间的清白，也没有相信过她的父母。你，活得太容易了……”
张艺兴低头看向了那本日记本，然后强忍着眼泪，轻轻地笑了，那表情是那样的柔软、温柔：“这是她的日记。我从没看过，我想这里也不会记载什么关于我的事情。你拿去吧，也许这里有她想要对你说的话。”
张艺兴站起身将日记和那份资料轻轻地放在了椅子上，他看着那个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的卞白贤，然后说道:“看完你就走吧。孩子虽然是你的，但我不是不会让你带走他。因为……这是她生前最后一个愿望。至于另外一样东西……这是子菁为什么会回国的原因，等你看懂了这份文件再作决定吧。我把决定权交给你。”
说完，张艺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在这里，看着这个人，只会让他觉得心酸。花园里就只剩下卞白贤呆呆地坐着，他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那本不是很厚的日记本。
他一页一页的翻着，可是每一页上的内容都是那样的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单调。那么多页的纸上，满满地写着的全是他的名字——白贤。没有别的，就只是他的名字。那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就像是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一样。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到了本子上，模糊了那镌秀的字体，也模糊了他的心……
终于到了最后一页，不再是他的名字了。而是一篇真正的日记：
XX年XX月XX日大雾
天正在慢慢的亮起来。艺总是跟我说，伦敦之所以会这么浪漫，都是因为这样的大雾。尽管我来伦敦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像艺兴说的这样的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失眠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
真是是场浪漫的大雾呢。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像是把伦敦都笼罩在一个虚幻的梦里。太不真实，却让人不愿醒来。
卞白贤，你就是我的这样的一场美梦。尽管我打算一辈子都困在这个梦里，但是现实却告诉我：是梦，就终究会醒。其实从莫小冰来公寓找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梦终是碎了。唯一没想到的是：最后的我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肚子里的孩子一天一天的大了，等到他出世的时候，真想让你见一见他，或者……抱一抱他。尽管他不能叫你“爸爸”，但是，我相信他会喜欢你，会很喜欢。
艺兴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报答他。虽然我没办法像对待你一样的去对待他。但是我决定了：我余下的一生，会跟他在一起。他是上天给予我的最好的礼物。以前我不知道会是谁能将我从那样的生活中救赎，我曾经一度认为会是你。可是……生活到现在才给出了答案。那个人，就是艺兴！我要珍惜他！所以，为了你，更为了他，我决定放弃我的父母。这样大家的生活应该都会平静了吧？
我想做你的花海，今生的绽放，只为你的一季凝眸。关于过去或是将来，我都不会后悔！能这样痛快地爱一场；能这样撕心裂肺地痛一次，我认为自己已经没有遗憾了。可是在跟你分别的那一刹那，我才突然发觉，有句话，我一次都没有对你说过……也许现在说，在这本子上都已经晚了，没有意义了。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想站在你的面前看着你：卞白贤，我爱你！
……
卞白贤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早已泣不成声。从刚才艺兴告诉他孩子的事之后，他的脑海里就像炸了雷一样，那尖锐的声响放肆地叫嚣着，让他只感觉头像是要炸开一样。现在，又因为这篇日子，他之前的那个世界突然就那样的一下子……粉碎了。
子菁……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像个傻瓜一样？！值得吗？我值得你这样吗？我恨了你这么久，你却爱了我一辈子！你这笨蛋……像我这样无知可笑的混蛋，干嘛要爱？张艺兴才是的你的幸福，他才是。我……我怎么配……
卞白贤将头深深地埋着，可是剧烈抖动的肩膀还是将他现在的情绪显露无疑。他已经尽力了，现在的他，在张艺兴面前，亦或是在这个孩子面前，都是没有资格哭泣的。现在没有让悲伤从胸膛中溢出来，没有让人听见他那后悔莫及的哭声，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可是就在他痛苦不已的时候，一只柔软的手却在他的脸上胡乱地抹着。白贤睁开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抬起头看去：那个孩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皱着淡淡地眉毛，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他忘记了擦去脸上的泪水，只是这样呆呆地看着这个孩子，这个……他和子菁的孩子。
这像是静止的瞬间里，只有眼泪在这时默默地流了下来。不是他想哭的，但是身体里的水分似乎现在就要从这小小的出口里一起涌出一样，止都止不住。这个小小的孩子屈着膝盖，撅着小屁股，仔细地地盯着他看着：“叔叔，不哭了。凯恩给你呼呼，好吗？”
白贤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他看着这个孩子：原来你叫凯恩……原来你这样乖……原来……你是我的孩子……
孩子见叔叔没反对，于是也就上前一步，一边继续胡乱地揉着白贤的脸，小嘴一边就嘀嘀咕咕了起来：“叔叔，呼呼就不哭哭了，好吗？叔叔，我爸爸是好人，他不是故意要让你哭的。你肯定做了让他生气的事了，对不对？那你以后要乖乖的，我爸爸会原谅你的。”
白贤静静地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原来刚才他和艺兴坐在这里的时候，凯恩就已经看见了。那他们的谈话内容呢？他应该没听见吧？或者他不会听懂吧？叔叔……原来这个世上这两个字也会让他瞬间痛得心如刀绞。
他定定地看了这孩子好久，然后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凯恩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便张开了小小的胳膊，挺起那圆滚滚的小肚皮说道：“好吧~”
白贤二话没说，一把就将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孩子，我该怎么弥补对你妈妈的罪孽？又该怎样弥补对你的愧疚？
张艺兴轻轻地将窗帘拉了起来，然后回到那张躺椅上：“子菁，不要怪我没听你的。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原谅我……”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