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守愣住了，看了杨筠松一会，又看“大话二”一会，说：“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大话二”忙跪到前面，说：“他就是窦州杨筠松，专门来给大人看城池风水的。”
朱太守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
杨筠松乘机说：“我隔壁有人做贼杀过人，结果……”
“结果怎样？”朱太守盯着他。
杨筠松便说：“结果他家添了孩子，孩子没屁股的，上一代做的冤孽，报应到了下一代。”
朱太守大怒，站了起来，训斥道：“你是说我做贼了？混账！”
“大话二”忙打圆场：“大人息怒，杨筠松只是举例，只是举例，断断不敢取笑大人，不敢有半点不敬之意。”
朱太守坐了下去，余气未消,吩咐张张捕头：“留他性命吧，路上毒哑便可，不要让他再开口了。”
张捕头领命而去。
朱太守又盯着杨筠松，说：“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你这么个嘴上无毛的小子，懂得什么堪与之术？居然敢揭榜文？你说说，为什么城里人都患黄肿怪病？”
杨筠松说：“高凉城是个乌龟之地，四面砌了城墙，中间龟尿，无处引流，积在城内……”
朱太守阴阴一笑，问：“城里有龟尿？”又问大家：“你们见到过城里的龟尿么？荒谬！”
大家摇头，一阵笑。
杨筠松说：“龟尿是一种气，看不到摸不着，但这种气在城里一日不散，水肿便一日不止。”
朱太守沉吟了一下，又问：“城池过去一直是这样的，怎么以前没这种怪病，现在才出现呢？”
杨筠松说：“以前的气运和现在的不同，以前是上元运，现在是下元运，一交下元气运，城时阴气沉重，龟尿交不出去，居住在里面的人就患了水肿……”
朱太守哈哈大笑:“又来了个妖言惑众的。”
杨筠松感到那笑声里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怖，他不由抬头往上一看，朱太守的头让他大吃一，好象看到了一个动物会，那是黄蟮的眼睛，小得只见到一条缝，看不到眼珠，青蛙的嘴巴，咧得大大的，老鼠一样的脸，没半点肉的，却长着一双大象一样的长鼻子，用相学来说：十浊不清。
杨筠松惊愕之中，问了一句：“你怎么说我妖言惑众？”
朱太守便如数家珍地说：“又不是你第一个揭榜文了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的，像你们这样的话我听得耳朵起茧了，以前有说在城里种树疏土就可以了，有说拜祭天地就行了，有说在笔架山下做座文笔塔便万事大吉，现在任天梯呢，信誓旦旦说在西方河边做个宝光塔镇住河妖，便可风平浪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叫我相信哪一个呀？等宝光塔做好后，城里黄肿病不退，再按你说的办，你知道的，凡揭榜文的堪与先生，得打五十杀威棒，放到牢里待命。”
那些衙差拿起棍来，正要动手，只见朱太守旁边过来一个戴着黑色高帽的人，那人身上穿着一领黑纱上盖，到了朱太守旁边。那人是师爷，压着朱太守耳朵说：“大人，这人见识不凡，先别打，留着板子以后再说。”
朱太守便说：“大胆杨筠松，你路上害了病，等病好了再打。”
杨筠松说：“我没害病，只是大人打我，打得好没道理。”
朱太守笑，说：“我今天就要让你们这些堪与术士明白，我做事是不需要什么道理的，在这儿，我就是道理。再过几天就是我母亲的死忌，我不想打人了，以后随时可以再打，先关在单身牢房里。”
几个衙差，扯着杨筠松走下山，一直送到牢房里。又用一阵乱棍，把“大话二”赶走。
杨筠松在牢房时坐定。旁边的一个囚徒便凑过来，撩开长发，露出一张脏乎乎的脸，问：“喂老兄，你偷鸡摸狗了？”
杨筠松摇摇头。
那人脸上露出了几分敬意，说：“想不到你这细皮嫩肉的后生，居然也敢杀人放火了，老子就是干这行出身的，过几天就要处斩了，下辈子一样还是打家劫舍的好汉呢。”
杨筠松说：“我是做堪与的。”
那人失望地摇摇头，不屑地说：“你也真是的，搞那最没出息的东西，一点也不剌激。”指指杨筠松的旁边，“看呀，那也是堪与术士的，最窝囊就是他，砍了一只手，关在这儿还钻研堪与术，说要闭关悟道，整天坐着不吃不喝不动，都快走火入魔了。”
杨筠松看那人，面向墙壁，念念有词，恰逢天热，怕滋养虱子，那人把衫脱了，露出一个断臂来。杨筠松从背后看，感到身影有些熟悉，便叫了一声：“蔡英明。”
不想那人转过身来，盯着杨筠松，半天才过来，眼里闪着光芒，说：“你、你是杨筠松？”
杨筠松点点头，伸过手去，握着蔡英明的手，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蔡英明阴阴地冷笑几声，接着，全然不顾大家的目光，仰天大笑起来，疯一样地在牢房里乱跑。
有人问：“书呆子，你不在牢房里面壁悟道啦？”
蔡英明高声叫道：“道没道，没有道！堪与没有道，都是骗人的道道。”
说着，搓着脸上皮肤，搓出了一条条黑泥来。
杨筠松看到便感到恶心，知道他被关在这儿已经不短时间了。
蔡英明盯着杨筠松，突然恶狠狠地说：“若不是你到这儿来，我还一直受蒙蔽，以为世间真有堪与术呢，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钱财，给人添灾的。”顿了一顿，又说：“我按着书理去做，在城里种树疏导理气。”又指旁边牢房里的那些人：“他们有的改城门，有的用祭术，有的变街道，没一个灵验的，都一一关到这里来了，都有了如此下场，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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