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教室]生如夏花【002】决心的时间

【002】决心的时间

一个怪物站在讲台上上课的感觉真的是相当与众不同。

尚且不说别的，光是那个奇怪的形象往那儿一摆就足以让人心里有一定的压力。更何况它上课的时候除了用一根触手板书，另外几只触手还会时不时地飘来飘去把上课开小差的同学拉回来或者在他们看的漫画上画上奇怪的章鱼标志。

除去这些不说，老师还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讲课生动并且一点都不枯燥，再难的知识点到它的手里也只会一条被切割成干净利索的鱼片的鱼。

开学几日，老师就着二年级期末考的成绩为每一位同学定制出了不同的学习计划。准确来说，是一份鼓励同学们的优秀学科并希望继续保持但同时提出改进意见的信。另外，如果下课下得比较早的话，老师还会提出帮同学们补课的建议，然后分裂成好几个老师同时帮同学们补习。

朝仓霁就是每天都留下来补习的学生之一。

心中既对老师二十马赫的速度感到吃惊又因老师认真负责的态度而深受感动的朝仓霁发自内心地尊敬着这位奇怪的老师，但这样的心情发挥到最极致是因为老师的那一封信及信后的谈话——

朝仓霁的期末成绩好到爆表，如果没有意外是稳进A班的，但正是因为意外的暴力事件导致她与A班失之交臂。了解了这一情况的老师在信上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很棒的成绩哟朝仓同学，但是光是良好的成绩是不会成为一个好孩子的呢，放学之后就让为师好好地为你上一次心理辅导课吧~”

落款是一只笑得很贱的挥舞着触手的章鱼。

好孩子啊，那曾经是她作为一个女儿毕生的目标呢。

在学校里要有好的成绩；要和同学们老师们和睦相处，即使不能亲如家人至少也不能惹出事端；要乖乖地听父母的话，竭尽全力做到他们所希望自己做的事情……做到这些标准的人，才是好学生好孩子没错吧？

可是、可是第三点的机会，就已经在国小三年级的时候永远失去了啊。而且她也清楚地知道她那种性格的人，是没办法做到第二点的。

——明明也有很认真地去记住同学们的名字，明明也有很认真地去了解同学们的内心，但好像……都被讨厌了呢。

有些时候她的身边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女生A：“可恶，我昨天刚说来的秘密为什么今天就都被大家知道了？！这还让我怎么有脸见人？！”

女生B：“我看一定是那个朝仓霁说出去的，昨天你和她说的时候她就笑得很不对劲。”

女生C：“很有道理哦，我昨天放学还看见她偷偷摸摸地拉着别人说什么呢。”

女生A：“……真是恶心的臭虫啊，真亏我还把她当朋友啊，原来是我看错人了。”

女生B：“别伤心了，我们这不是陪着你吗，以后再也不要去理那种人了。”

女生C：“就是就是……我们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朝仓霁永远不会忘记那群女生投射过来的，包含了满满的恶意、厌恶与嘲讽、足以让人遍体鳞伤的眼神。

明明很想跑过去辩解，明明也很想让自己释放自己心中所有的愤怒跑去告诉她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两个所谓的好朋友说出去的，明明看似淡定的表面下面包含着的是那颗朋友的心啊。

每次向着所谓的口中的朋友微笑着伸出手的时候，朝仓霁下一秒看到的就是换上了另外一副嘴脸的她们。

这样的人，这样的世界，让朝仓霁觉得发自内心地反胃和恶心，也因此，渐渐地封闭起了自己的内心，不再渴望和别人交流，更不去在乎有没有朋友这件事情。

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洗澡吃饭，一个人念书上课，这样的生活除了有些寂寞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呢，朝仓霁很庆幸身边有一个永远带着灿烂笑容的潮田渚同学，全班也只有他一个人会在朝仓霁稍稍有些难过的时候过来安慰她。

喜欢潮田同学的笑容与喜欢潮田同学这个人完全是成正比的，不过说到底朝仓霁还是很羡慕潮田渚的，因为她做不到他那样可以和谁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甚至连和一个人维持良好的关系都办不到。

所以，这样在人际方面处于弱鸡状态的朝仓霁只好从成绩方面下手，凭着聪慧的头脑和平日里的刻苦努力，她也一直稳居前十。

尽管如此，在上台领取奖金顺便接受同学们或欣羡或嫉妒的眼神之时，朝仓霁仍然止不住地迷茫起来：

——这样子，真的就是好孩子了吗？

——这样的好孩子，就是她真正想要的吗？

****

放学铃声响起，朝仓霁如约来到老师的办公室。

“失礼了，老师。”拉开门，朝仓霁礼貌地一鞠躬后就被老师推坐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忸呀真是有礼貌呢朝仓同学，”老师黄色的脸变成了朱红色底脸，并且上面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深色圆圈，看起来是对朝仓霁的行为万分的满意，“以前在班里的时候一定是个备受老师喜欢的好学生吧？连和你相处不久的我都已经忍不住喜欢上了朝仓同学呢。”

“……”老师一下子抛出这么多话，弄得反射弧明显不够短的朝仓霁不知道先回答什么比较好。思索了一下，朝仓霁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认真而严肃地回答：“不……在D班时，虽然老师对我态度很好，但是可以明显感到到眼底里的排斥和不屑。”

对的，那个班主任嘴上一套眼里却是另外一套，明明对于她弄不好人际关系这一条非常不满却还是因为她的好成绩对她微笑如常。

——真是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咦，朝仓同学的洞察力好像非常敏锐呢，”老师忽然之间凑近了朝仓霁，一双豆豆眼盯着她动也不动，“那么能看出来为师眼中写了什么吗？”

朝仓霁褐色的大眼睛一动也不动，认真地和老师对视了足有半分钟，撇开头去揉着眼睛为难地开口：“老师您的眼睛太小了，我看起来非常吃力。”

等她揉完眼睛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老师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而是缩在办公桌下面的小角落里，一张正常的脸上已经染上蓝色然后正拿着手帕哭得稀里哗啦。

明明是悲伤无比的画面为什么朝仓霁看了之后有一种胃部一抽一抽的疼的感觉呢……？果然是体型这么大的老师做出这样弱女子般的表情充满了违和感对吧？

话说……老师你是怎么凭借那么大的身体成功钻到桌子底下去的啊！！请允许我尽情地吐槽一下可以吗！！

“啊，那种细节就不要去介意了。”老师淡定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彻底恢复了正常。

“还是进入正题好了，”老师说，“朝仓同学那天说的，‘不想暗杀老师’这件事情是认真的吗？”

“是的。”毫不迟疑斩钉截铁的回答。

“就算有100亿元的暗杀奖励摆在面前也不愿意吗？”

“是的。”朝仓霁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改变。

“为什么呢？”

这次朝仓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蹙起眉头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回答告诉老师一样：“……因为，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并不是一个您所想的普通学生，这要归功于我有着身份不一般的父亲母亲，”朝仓霁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淡淡的，语气平缓得没有一丝抱怨的成分在，“父亲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就经常教导我，‘不可以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强大的人就更加不用说’。老师是强大的人，所以我不会选择不明智地放弃学业去幻想能杀掉老师这种事情。”

“我非常清楚，依照现在的我的力量，是完全没有可能杀掉连国家都杀不掉的老师的。”

“所以请老师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暗杀老师的。”

朝仓霁的眼中目光灼灼，带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坚定。

阵阵花香从窗外传来，春季的风吹起窗帘，把老师的脸映照得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不是朝仓霁的错觉，她似乎看见老师的嘴角微微上扬了那么几分：“对了一半哦朝仓同学。”

“唉？”用尽了全身力气来认真的朝仓霁被老师突如其来的话惊了一下，纤细的神经打了个结，她一时之间忘记了怎么反应。

“确实，凭借你现在的力量是绝对没有办法杀死为师的，”说着，老师的触手缠住了朝仓霁的手腕、肘部、肩部等部位，三秒之后又马上收了回去，“为师刚才用触手探测了一下你的身体构造，虽然还没有发育完全但是从骨骼和肌肉来看的话，绝对是同龄人里出类拔萃的。而且看看朝仓同学手上的茧子……应该会用枪并且已经练习了很多年了吧？”

老师的眼中迸发出已经看穿一切的光芒。

朝仓霁下意识地把双手缩到了身后，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缓缓拿出来，张开，温柔而怀念地注视着自己白皙的手掌，似乎在怀念握枪的那段日子。

“一句话来说，朝仓同学你是天生的暗杀者。到目前为止，这个教室里的所有学生里面，你是最有把握杀掉为师的人，”老师的触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顶，“你的同班同学们都是从来没有试过暗杀的普通人，他们也没有因为没有信心而放弃暗杀。相反的，他们为了100亿元鼓足了干劲~但是你选择了放弃，连试都没有试过的你——放弃了。”

放在头顶上的那只触手抚摸的力道像极了记忆中的父亲，朝仓霁看着语气温和的老师，就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就站在面前。

心里有那么一块，忽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塌陷了下去。

“我答应了父亲和母亲，要做一个好孩子，开开心心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朝仓霁嘴角被揉开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但是对不起，老师，我依旧不想暗杀您。”

——或者说，我想暗杀的人，根本就不是您。

——这样温柔得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是我根本下不去手来暗杀的。

趁着老师惊住不动的时刻，朝仓霁继续说：“可是我有一个请求。我希望老师您可以当我暗杀的陪练。”

仰起头的一霎，夕阳的淡红落入眼中，将她褐色的眼眸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杀气无形之间扩散开来，硬生生被她按断了一个角的木凳显示着她此刻的决心。

我不会暗杀您的，但是我希望您可以成为我的暗杀陪练来提升我的暗杀技巧。

刚才我，已经把这样的讯息准确地传递给您了对吧，老师？

老师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刚才的圆圈脸，飞舞的触手可见老师此时的兴奋：“哟西，看来朝仓同学也认真起来了呢，所以为师也要好好地加油起来了才好啊~”

“啊……还有一个请求，”朝仓霁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低下头有些羞涩，“我可以抱一下老师吗？”

“可以哟。”